萬北方語氣低沉地說：“當然不是，我就是不明白做一個稍微正直點的人怎麼就那麼難？”
李盛農認真地說：“北方同誌，你這話讓我就不大明白了，要知道紀委的同誌不是專門來聽你這麼大發感慨的！”
萬北方點點頭道：“這點我比你更清楚，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會大發感慨的人吧，我想這麼晚了讓我到這兒來談反腐倡廉建設是最恰當的了。李部長，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反腐倡廉建設的問題，這是個關係到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可不少事實證明，千腐敗、萬腐敗，都是思想先腐敗。最近一個時期，某些高級幹部之所以墮落，都是從思想蛻化變質開始，逐步滑向腐敗深淵的。”
在場的同誌都愣住了，大家都不明白萬北方說這些有何用意。
萬北方繼續說：“我知道在座的同誌都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收到那筆錢，我一個巡視組長，要權無權，他們為何要送給我那麼大的一筆錢？在這裏我要鄭重地告訴大家的是，我無非是看到和了解到了一些真實情況，可是有人一定想讓我收下，無非是讓我不要說真話和實話，可是這不是我的性格，所以，有人想讓我說假話，就想方設法用盡了手腕並以此讓我思想蛻化變質，然後把我控製住，他們才能為所欲為！”
室內鴉雀無聲，萬北方繼續說：“前一段時間西州的樓市下跌，這時有領導為了維護少數人的利益而公開發表言論說‘對於開發商低於成本價銷售樓盤，下一步將和物價部門一起對其進行查處’！同誌們，這是什麼行為？這是權力的瘋狂啊！”萬北方說到這兒情緒激動起來，“股神巴菲特說，當潮水退去的時候，才發現誰在裸泳。可不是嗎，現在潮水剛剛小退了一下，我們很多地方政府就三點全露，裸體上陣了，不光裸體，還要霸王硬上弓，強奸民意一把。如果我和他們沆瀣一氣的話，那麼西州這片投資興商的熱土還有什麼正義可言！西州這方天空就會昏暗一片！記得前不久和一位分別已久的老同學相聚，他感慨地告訴我：物欲橫流，人心不古，現在朋友反目的往往比新交的多。魯迅同瞿秋白相知後，感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雨果臨死時倍覺孤獨，他講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看到了一個黑暗的世界。當時我也感歎自古以來就人心不古，真情難尋！真是真情難尋嗎？不是！而是人人都在為自己的私欲各自心懷叵測。什麼叫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一到西州巡視時就能體驗到了。說真的，當時麵對形形色色的誘惑我也動心過，我也有七情六欲，也知道美色和金錢是個好東西，可我有我的做人原則。《明史》記載著一個‘曹鼎不可’的故事，在西州當我置身於投懷送抱的誘惑之時，我就是用這個故事警醒自己，這是我為官和做人的底線！”
萬北方說到這兒聲音有些發顫，他用目光環顧眾人，歎息一聲道：“同誌們，我說這些不是想說我萬北方有多麼高尚，多麼清廉，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我不能說我做得最好，但我努力做到不貪不占！”萬北方語氣緩和了一下，又說，“現在社會上有人傳言說西州的幹部見一個抓一個肯定有冤枉的，如果隔一個抓一個肯定有漏網的；也有人說西州是目前東聯省進行權錢交易的最大的城市；還有人說最容易將這一遭世人普遍唾棄並深惡痛絕的勾當‘變通’為‘合法’行為的也是在西州！這不是危言聳聽，這說明官員的‘腐敗’在西州大有人在。一個官員的腐敗是腐敗，一群官員的腐敗是‘集體腐敗’。一個也罷，一群也罷，都是在與財富占有或者支配的權錢交易、權錢勾結中腐敗的。如果在這種交易勾結中，還有我們的執法人員甚至於執法官員的介入、參與、包庇、分贓，實際上就構成了一種‘黑社會’關係！這樣的‘黑社會’關係在西州有沒有？這個結論我作為省委巡視一組的組長，現在還不能輕易下結論。我想，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定會顯山露水的！”萬北方這話說得一針見血，大家馬上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然而，萬北方並沒有發揮下去，又說起了正題：“大家現在最關心的是我到底有沒有收受那136萬，可是大家有沒有想過，在西州又有誰會出手這麼大方呢？其實我看此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舉報我收受賄賂，那他怎麼沒想到自己這也是在犯罪啊！”
萬北方說話的時候，李盛農一言不發，抱著茶杯不停地喝茶，聽他說到行賄的事上才不冷不熱地插了句：“北方同誌，我們現在隻關心你到底有沒有收受那些錢？”
萬北方正色道：“當然沒有，有人以我的名義把卡送給我愛人，然後又指使她到股市拋售套現，好在她沒動過卡裏的一分錢，現在這張卡被我上交了，這是有據可查的，到時請有關同誌認真調查吧！”
李盛農認真地問：“我看是沒來得及去取卡裏的錢吧？”
萬北方冷笑道：“你們領導不會希望我收下這筆可觀的巨額賄賂吧？”
李盛農沒有吭聲，萬北方沉默了一下又說：“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在清正廉潔中增強人格魅力？現在我終於明白，作為領導幹部我們都應把清正廉潔作為自己的成事之基、立身之魂，任何時候都要忍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抗得住誘惑。那些貪汙腐敗、以權謀私、搞權錢交易的領導幹部，他們的人格是得不到人民群眾的認同的，不僅沒有魅力，而且對黨的良好形象有破壞力。領導如果講排場、比闊氣、圖享樂，隻能冷落和失去民心，必為群眾所不齒。為官者絕不能私欲膨脹，要做到看錢恰當、來錢正當、花錢適當，以奉獻為樂、清廉為榮，以謀私為恥。如芒在背的傳家寶永遠不能丟，奢侈之風永遠不能搞，底子腐化的惡習永遠不能染。在日常生活中，慎嗜好、慎習慣、慎交際，隻有這樣，領導者才能熔人品和官德為一爐，鑄就一身正氣！”
萬北方的一番話，讓在座的同誌都投來讚許一瞥，伯光鬆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問奚易榮：“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奚書記還有什麼要了解的嗎？”
奚易榮正想開口，這時手機響了，他到一邊接完電話，回來朝伯光鬆點點頭，李盛農有些矜持地說：“就這麼著吧！有什麼情況明天再了解吧。”說罷長長噓了口氣，沒頭沒腦地嘟囔了一句：“真累！”
萬北方這一夜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思緒萬千。眼前一會兒是姬同慶，一會兒是晉國南，一會兒又是李盛農和顧大可。西州過去和現在發生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似的在腦海裏轉來轉去。西州這塊黑幕到底有多大？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揭開？自己的命運何去何從？他都得認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