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可沒有回答,卻扯到大橋工程上的事:“老舅,這件事您就甭過問啦,大橋工程施工設計方案我已經讓水利廳設計院重新弄了一個,基本按照您的意思。”
姬同慶顧慮重重地說:“設計方案的事由俞者法去辦吧,不要問為什麼。另外,我要提醒你,有些事不能蠻幹,還有啊,現在無論做任何事都要低調,你怎麼就聽不進去?我聽說公安部和省廳又來人了,怎麼回事?”
顧大可淡然道:“是來啦,盧森顯陪同的,他們是對‘2·15’作現場物證鑒定,然後寫結案報告。”
姬同慶歎息一聲接著向顧大可交代開業典禮和奠基儀式的事,說著說著,他的口氣嚴厲起來,顧大可大氣不敢出,更不敢接話茬。
正說著,市長高治德走了進來,姬同慶一怔,隻好說:“就這樣,回頭再聯係!”便掛斷電話,對高治德說:“治德市長,有事嗎?”
高治德憂慮地說:“姬書記,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國際商貿城的事,群眾反映說顧大可又擅自更改合同提高了每個攤位的年租金;還有他在城南圈了2600多畝的地,聽說靠南郊的1700多畝想搞房地產開發,爭取建成東聯省乃至全國最大的生態住宅區,剩下的土地,還想建一個大型高爾夫球場和國際娛樂城,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因為我當時還在中央黨校學習,這些情況不清楚,如果有這回事,全是你批的對吧?”
姬同慶點點頭卻糾正道:“這是市委常委會批的,也是國土、規劃、建設等部門的同誌一起研究通過的方案,我看是能給西州的城市建設增加新亮點,省裏有關領導也很支持,我看沒什麼不妥嘛!”
姬同慶說罷示意高治德坐下,高治德站在那裏緩緩地說:“是啊,我也覺得是給西州城市建設增添了新的亮點,但現在群眾很憤怒,告狀的人越來越多,我是怕事態繼續升級。”高治德說著情緒激動起來,他緩緩地在辦公室裏踱起了步,“事情鬧到這一步,究竟是人為因素造成的,還是客觀的原因帶來的,或者是兩個因素都有?我認為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必須盡快拿出可行的對策,我聽說已經有不少群眾在四處上訪!”
姬同慶揮了揮手故作很隨意地說:“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道路上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也總會有人去上訪告狀,我認為這很正常嘛,隻有不作為不幹事的人,才不會被說三道四!”
高治德提醒道:“西州目前局勢不利於發展,在這個時候上馬跨江大橋是不是有點倉促了。”
姬同慶平靜地說:“治德市長,我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這項工程是前幾任班子經過集體論證和反複研究定下來的,中央、省委有關領導也很重視,現在我們也是根據領導們的意圖讓者法同誌主抓的,建設西春跨江大橋對完善國家和東聯省幹線公路網、促進區域均衡發展以及沿江整體開發,改善江上安全航運條件、緩解過江交通壓力、保證航運安全等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這怎麼會是太倉促呢?”
高治德覺得姬同慶以中央、省委有關領導做擋箭牌的行為很幼稚,但隻好沉默一會兒歎道:“我的意思不是工程方案不可行,而是眼下局勢上馬這項工程時機不成熟;再者說,群眾對那2600多畝土地的事怨氣很大,赴省和進京上訪的人太多了,聽說國際商貿城那個副總指揮到北京上訪跳樓事件,上麵很重視,更為嚴重的是,這件事在群眾中影響很大,隻怕有人挑撥起來把事態擴大化!”
姬同慶慢條斯理地反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高治德沉默了,姬同慶見狀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這樣吧,咱們還是先開個常委會研究一下嘛。”
高治德一聽這話,有些生氣:“開常委會?開常委會做什麼?”
姬同慶頭也沒抬,冷冷道:“是啊,先開個常委會通報通報情況,讓大家討論研究一下,統一統一思想呀!”
高治德說:“這還用通報和研究嗎?全市上下都知道這件事,又有什麼可以討論和研究的啊?”
姬同慶神情不悅地說:“那你說怎麼辦?你是西州人民政府的市長,你就拿出一個市長的魄力來嘛!”
高治德板起臉不依不饒地說:“姬書記,現在不是你我扯皮的時候,我認為,如果現在為了這事搞到常委會上研究,如果還需要我們進一步統一思想,那我們這個常委會已經糊塗到了應該解散的程度了,為什麼非要通過會議解決?真是這樣我想這就是自由放任,就是隨意推諉,就是優柔寡斷,就是置之不理!我們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就是不關心群眾的疾苦,就是閉耳塞聽!這樣就是對國家和人民最大的犯罪!這也同樣是一種深層次的腐敗,而這種深層次的腐敗所帶來的後果和災難將會更可怕、更嚴酷、更持久!假如你現在還是對這件事不以為然的話,那就請你抽空到群眾中間聽聽他們怎麼說,看看他們是怎樣生活的!”高治德說到這兒又歎了一口氣道,“咱們不能動不動就開會,動不動就研究,你知道現在老百姓是怎麼評論咱們機關的嗎?”
姬同慶並沒有吭聲,高治德繼續說:“說咱們西州班子狠抓就是開會,管理就是收費,重視就是標語,落實就是動嘴,辦公就是休閑,檢查就是喝醉,研究就是扯皮,協調就是勾兌,實施就是攤派,政績就是神吹,數字就是瞎擂,彙報就是摻水……這些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
姬同慶冷靜地想了一下說:“話也不能這麼說,這是西州人民的評價,還是少數人的別有用心?再說,我看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說罷話題一轉又說,“我不關心群眾?究竟還是有些人不關心群眾?對了,治德市長,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高治德忙問:“什麼事?”
姬同慶歎息一聲說:“群眾上訪我們要允許他們說話嘛,可公安局就把人給抓了,聽說有兩個代表被秘密關押?至今還不曉得關在哪兒?你難道不知道嗎?”
高治德默然了。這件事他早作批示要公安局盡快弄清究竟是讓什麼人給帶走的,公安局卻還沒反饋。
見高治德不說話,姬同慶才緩緩地開了口:“治德市長,這件事不管是誰幹的,不管有沒有人指使,我想公安局是脫不了幹係的,但話說回來,造成這麼嚴重的惡劣影響政府能脫得了幹係?”
高治德想開口插話,姬同慶擺擺手又說:“西州今年以來發生這麼多的案件,許多案子成了死案和懸案,一個政府領導下的公安局不能破案,拿著國家的錢,卻不能為老百姓守好一方平安,請問這樣的所作所為公安局如何解釋?這難道不也同樣是一種深層次的腐敗?而這種深層次的腐敗正像你說的那樣,它所帶來的後果和災難將會更可怕、更嚴酷、更持久!”
姬同慶說到這兒,想了想又說:“你剛才和我說社會對咱們機關的議論,我不否認我們機關是有些問題,但你知道社會是如何評價政府的嗎?說上級監督政府太遠,下級監督政府太難,同級監督政府太軟,法紀監督政府太晚。治德同誌,這種偏激的言論你有何感想?”
高治德冷冷一笑:“是啊,不錯!議論有些日子啦,我不說為什麼,我想你應該知道到底是誰壞了我們政府的形象?”
姬同慶一聽,也冷笑了一聲,說:“不管是因為誰造成的壞影響,但我想終歸你這個市長有責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