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2 / 2)

在突然激越起來的何小竹麵前,金文起感到無話可說。因為他知道,女人在情感麵前,比男人懂得要多。所以,在愛情麵前,與其說是男人加害了女人,不如說是女人先加害了自己,然後再加害於男人。在愛你的女人麵前,你最好是什麼也不要說。

金文起無奈地笑笑:“那麼,就把孩子生下來?”

何小竹滿意地露出了笑容,認真地商量道:“我們最好是生個什麼呢?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生個女孩兒吧,就像你那樣的美麗而溫柔。”

何小竹馬上說:“不好,因為我們都太容易被對方吸引。你吸引我的是你的偉岸和才華,我吸引你的是我的美麗和溫柔。換句話說,我們都好色,在好色的父母所生下的女兒身上,會延續下什麼呢?要麼最終被別人吸引,成為一個不自知的受害者;要麼去誘惑別人,成為一潭禍水。這都是我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還是不要女孩兒為好。”

金文起一笑:“那麼就生個兒子吧,在這個充滿欲望的時代,兒子總是不會吃虧的。”

何小竹沉吟片刻,說:“也不好。我們是太多情的一對,生下的兒子也會是一個標準的情種。要麼如賈寶玉,認為女兒是水做的,既愛林妹妹又愛寶姐姐,成為一個整天在女兒裙下逡巡不止的沒有多大出息的白麵小生;要麼就成為一個摧花辣手,把最美麗的花朵摘下之後,毫不憐惜,卻把她們碾成齏粉,憑空讓那些美麗的靈魂作無助的呻吟。我也是個女兒,這樣的場景,我是不能忍受的。”

“既然如此,就不要生吧。”

“不,還是要生的,愛得既然這麼無奈,生個孩子可能是一種解脫。”

“那麼,就讓我死去吧,既然無奈,就不如消亡,我的消亡,會使你得到最徹底的解脫。”

何小竹嚴肅起來:“老胖,別讓我瞧不起你,說真的,你有死的那份勇氣,為什麼不想辦法娶我?”

“那是兩回事。”

“不要狡辯。”

看來,不生的理由是站不住的,金文起悲壯地說:“生就生吧,我也豁出去!不過,怎麼個生法?一個未婚女子,整天挺個大肚子在人前晃動,即使現在是開放了,那生存的窘境也是客觀存在的,你有那個承受的勇氣?”

何小竹說:“這你就別為我擔心,一個女孩子既然選擇了這一步,她是有勇氣承受一切的。技術問題我也考慮了:在出懷前,我還照常上班;一旦顯形了,我就請事假到洛陽我的姨媽家裏去,等生下來,就托付給我姨媽,她已經退休了,正尋求一種新的安慰。那麼,這個孩子就是給她老人家的特別禮物。”

勇氣是那麼的大,計劃是那麼的縝密,生育的事簡直成了定局。金文起有些煩躁地說:“那我們還討論什麼?還不趕緊去上班。”

金文起是有專車的,他打手機讓司機到前邊的路口等他,便對何小竹說:“坐我的車走吧,怎麼也這樣了,咱們也就別怕什麼了。”

何小竹搖搖頭:“我還是坐公共汽車吧,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一個普通人,坐那玩意兒有點兒不習慣。”

金文起似乎有所感動,他懂得何小竹的心,她處處還是為他著想的。便囑咐道:“你路上慢點兒,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何小竹說:“好吧,那我先走了,你把房間收拾收拾。”

何小竹走後,他開始收拾房間。被窩裏留下的何小竹的體香,既讓他感到陶醉,又讓他感到憂傷——愛情竟也這樣瑣碎,激情之下,還有個生育問題。他看到何小竹的枕頭上有好多頭發,便一根一根地撿了起來。他很笨,撿得很慢,便生出感慨:他的美人已經老了,應該給她一個交代了。她為什麼不永遠年輕?如果是那樣,就可以永遠這樣跟他過下去,既能擁有,又無負擔。人畢竟不是動物,可以豢養,也可以驅逐,一旦介入,就永遠沒有自由了。他甚至後悔認識了何小竹,也為自己的情欲感到羞慚。身體搞出的事,得要頭腦為其負責,做人真是不容易。

坐在車上,他經過車站,發現何小竹還在那裏等車。何小竹背對著馬路,好像沒有發現他。他的心就輕鬆了一些,但還是隱隱作痛,對自己的愛人竟可以這樣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