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
身體是有記憶的。
每當到了該與金文起相聚的日子,下班之前,何小竹都感到躁動不安。她的心跳加劇,乳頭發硬,像害了熱病。
她知道,她需要金文起的懷抱了。
於是,一團紅暈就悄悄地在她的臉上洇開了。
“真是婦人了。”她罵了自己一聲。
自從她做了人工流產之後,她心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感到了對男人的依戀,特別是對男人身體的依戀。以前都是受了金文起激情的撩撥之後,她體內的激情才羞怯地露出頭來;而現在則不同了,是她自己的激情首先澎湃得莫名其妙,使她不得不衝破羞怯的障礙,主動朝男人靠攏。
她感到自己是婦人了。
她不願意把時間耽誤在吃飯上,所以她不主張到外邊用餐。到了“愛月小巢”之後,她立刻就進入了婦人的角色,想把飯菜在男人回來之前都準備出來,讓男人吃上現成飯。男人有了好心情,她就可以安心地撒嬌。
金文起每次回來之後,她總是朝他微微一笑,雖沒有過多的寒暄,卻包含了很多雙方都能會意的溫馨內容。偷情的緊張和不安早已經消失了,情感的合法性表現在對日子的精細安排之中。他們不再為了取悅對方而買價格不菲的奢侈品,而是本著節儉、實用的原則,在樸質中享受浪漫。
他們可以買半個肘子,也可以買兩個雞蛋,因為就兩個人吃飯,而且是隔一天才能再次回到這張餐桌上來,所以,不能剩飯,避免浪費。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互相推讓的情形,把愛情從唇齒之間播撒進胃腸,然後通過血液傳遍全身。因為何小竹有些貪吃,金文起總是比何小竹先撂下碗筷,讓她能心安理得地把最後的美味享受幹淨。何小竹站起來,微微扭動一下腰身,說:“我又吃撐了。”
金文起幸福地一笑:“別那麼誇張嘛。”
何小竹故意噘起了嘴:“都怨你,人家又長肉了,該減肥了。”
“減什麼肥,你一點兒都不胖,是恰到好處的豐滿。”
“還不胖呢,你瞧這肚子,這屁股,都醜死了。”
金文起搖搖頭說:“那是你自己的感覺,其實你的線條真的無可挑剔。”
金文起說的是他的真實感覺。何小竹的身材有一種特別的妙處:光著身子的時候,屁股很大,大腿很圓,胸乳很肥,但隻要一穿上衣服,就變得很纖細了,嫋娜窈窕,秀美可人。
“難道這滿身的肉你就視而不見?”何小竹嬌嗔地問。
“這都是一身好肉,沒這些肉我摸哪兒?”
“你壞。”
“真的,小竹,你很會長,光著身子豐滿圓潤,要哪兒有哪兒;穿上衣裳線條流暢,沒一處礙眼。所以,我能得到你,真是燒高香了,我沒事淨偷著樂!我講究床上是夫妻,床下是君子,而你的身子正符合這一原則。在床上,性感,在床下,貞淑。而性感給我,貞淑給大家。你是典型的貞淑女子。”
“你可不許再瞎說了,我已經是婦人了。”何小竹說。
“婦人又怎麼著?”
“婦人懂得要男人了。”
金文起一聽,壞笑起來:“得,你也甭刷家夥了,咱們趕緊抓緊時間,上床。”
他們便演了一出好戲,床的呻吟聲給了他們很好的伴奏。
“這次的感覺真好。”何小竹評價道。
當金文起當了副局長之後,當她感到了金文起對她很欠堅定的感情之後,她的確很憂傷。雖然女性的自尊要求她離開他,但之所以沒有付諸行動,除了她精神的不甘以外,還有一個她說不出口的原因,就是金文起給她的美好的性愛。
說句準確的話,她的身體對他產生了依賴。
想到分別,她就淚水盈麵——哪個男人還能像金文起一樣讓自己滿足?哪個男人還能理解她得到快感的模樣?
和金文起在床上,他是她的導航員和指導老師,而且這種指導靠的是兩人都十分會心的身體語言。她習慣他了,而且還成了共同習慣。何小竹認為,這種身體語言其實就是心靈語言——“感知”和“依賴”這樣的詞彙,不屬於心靈又屬於什麼?
何小竹覺得她不可能再跟別的男人形成這樣的語言。作為女性,她不可能去指導他們用何種方式感知自己;別的男人,也不會理解和接受這樣的指導。他們之間有著天然的障礙,不可能建立相互之間的信任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