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廣闊天地
(1968年10月13日至1970年10月11日)
1968年10月13日 星期日
不久,我們就要到農業戰線上去了,【王海泉點評:1968年10月29日,四平市革委會召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歡送大會,全市1966、1967、1968年三屆初、高中畢業生14010人分赴懷德、梨樹、雙遼縣農村插隊落戶。】就要和貧下中農戰鬥生活在一起了,這是一個多麼大喜的喜事呀。畢業分配全部下鄉的決定太好了,這是黨和國家對我們青年一代最大的關心,最大的愛護,最大的幫助。
由於受舊社會思想的影響,自己的活思想也充分暴露出來,一係列的“怕”字都上來了—在家裏,我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大姨和大姨夫來照料的;凡有花錢處,都是向父母要,從來沒有獨立過。今後到農村去由誰來照顧我呀?會不會出啥事呀?是在農村幹一輩子嗎?難道這就是前途嗎?通過媽媽給我們講,通過學習毛主席著作和看報紙,自己對自己展開了批判,現在自己一點工農兵氣味都沒有,啥也不會做,就會別人做好了吃,就會動嘴皮,平時說的講的都不錯,可一點實踐都沒有。我決心在下鄉之前,首先帶好毛主席著作和毛主席語錄,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自己頭腦,向焦裕祿、麥賢得、劉胡蘭等英雄學習,和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永遠做貧下中農的小學生,做他們的好後代,深入持久地開展革命的大批判,徹底批判“讀書做官論”,“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等剝削階級舊思想,要做好在農村紮根一輩子的打算。【張頤武點評:吉林省展開的上山下鄉似乎較全國稍早。1968年12月毛澤東發表了有關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著名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此後,全國開始了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這裏的“我”,對所去之地充滿了浪漫的幻想,對於農村的期望值很高。】
1968年10月15日 星期二
敬愛的大姐姐,我學習的好榜樣邢燕子同誌:
看了報紙上刊登你的《農村十年》,對我啟發教育極大。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我堅定地相信你是保衛毛主席、保衛毛主席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堅強戰士,永遠是我學習的好榜樣。
目前我們吉林省四平市第七中學形勢空前大好!全校廣大革命師生緊跟毛主席的偉大戰略部署,繼續深入開展革命的大批判,深揭深挖一小撮階級敵人。另一方麵正著手做好畢業分配工作。在分配這個問題上,同學們都浮想聯翩,心潮澎湃,尤其在我頭腦裏剝削階級的舊思想仍占有很大的市場,思想鬥爭也是很激烈的。昨天讀了《農村十年》後,對我思想革命化促進很大,駐校解放軍同誌也向我們宣傳說:“有人厭惡農村,不願下鄉,請問你是貧下中農的子女,還是資產階級的少爺小姐?”麵臨分配,絕不僅僅是分配的問題,而是兩種思想、兩條道路、兩條路線的鬥爭,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爭奪接班人的大問題。當工人、農民大有作為,這是檢驗每一個青年是否真正忠於毛主席,是否真正忠於毛主席革命路線的試金石。
自古以來,地主、資本家拚命宣揚“勞心者治人”“讀書做官成名成家”的剝削階級思想,這次如果我被分配到農村,那麼我一定堅決高興地去,以你為榜樣,堅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線一邊,堅定地依靠貧下中農,不怕流言蜚語,立誌拿一輩子鋤頭,跟毛主席幹一輩子革命。
我就要走上新的工作崗位了,我多麼想知道農村的情況啊!請你將你十年多來的階級鬥爭、生產實踐和生活體驗以及如何培養自己的階級感情等情況詳細寫信給我,越快越好。為盼!
吉林省四平市第七中學二年二班
張新蠶
1968.10.15
【金春明考證:邢燕子,河北省寶坻縣人。1958年高中畢業後下鄉參加農業勞動。1960年後,她的事跡受到《人民日報》、《河北日報》、《中國青年報》、《中國婦女》和廣播電台的廣泛宣傳,並被編為戲劇演出。1964年12月26日被邀參加毛澤東家庭便宴,被安排坐在毛澤東身旁,成為一代上山下鄉知青的楷模。一代文豪郭沫若曾作《邢燕子歌》。】
補記20——邢燕子的“愚鈍”與輝煌
1.大裂口比比皆是
邢燕子1942年生於北京,祖籍天津,今年(2009年)67歲。邢燕子的父親是畫軍事地圖出身,曾做過地下工作,當過搪瓷廠副廠長。當年邢燕子的父母住在天津,爺爺住在天津寶坻縣,邢燕子下鄉的地方正是爺爺所在的那個村莊。
文革“支左”期間,解放軍某坦克師一位姓程的師長有幸結識了邢燕子,之後寫出了影響一時的長篇報道—《農村十年》。
在“全國山河一片紅”的1968年,河北省革委會籌備組成員在北京八大處集中,成員中有部隊一撥人,河北省一撥人,共辦有兩個學習班。有一天籌備組成員集中開會,周恩來總理進到會場後問道:“燕子來了嗎?”邢燕子抬起手說:“總理,我來了。”接下來周總理才坐下來講話,做指示。
六十年代,國家正處於困難時期,邢燕子帶領社員改良土壤,治沙治堿,秋耕冬灌,漚糞施肥,為來年春天種大田做好充分的準備。當時國家經濟困難,她婆家在村裏也是個有名的困難戶。一連十幾個冬天,邢燕子都沒穿過棉鞋,隻穿一雙夾鞋,冬天地裏有冰碴也敢光著腳往裏踩。日複一日,日積月累,裂口布滿了雙腳,尤其是腳後跟,橫茬、豎茬、斜茬的大裂口比比皆是。
一個偶然的機會,縣武裝部一位姓韓的部長來基層檢查工作,很快他便發現邢燕子冬天沒有棉鞋穿。韓部長是個有心人,他返回縣城後,馬上給邢燕子寄出一封信,原來在他走的時候,將5元錢悄悄地放在了邢燕子家的桌子上。如果當時直接塞給邢燕子,又恐她百般推辭。
“韓部長來信說5元錢不多,僅僅是一點心意。眼下是冬天,他讓我趕快去買一雙棉鞋穿。”邢燕子講這話的時候,剛剛從醫院返回家中,原來她的腿腫脹得厲害,多年的風濕病又犯了。
1962年,蔣介石叫囂要反攻大陸,河北省派出慰問團去福建前線慰問海陸空三軍將士,邢燕子也是慰問團成員之一。不久,郭沫若創作了一首《邢燕子歌》,一時轟動全國。
【吳福輝考證:邢燕子,女,本名邢秀英,1940年出生,原籍是天津寶坻縣,父母定居天津市區。1958年她高小畢業後沒有跟隨父母在都市落戶,而是回到故鄉,在寶坻縣司家莊務農。她在農村組織了婦女的“邢燕子突擊隊”,幹出了成績。1960年9月初《人民日報》發表了題為《邢燕子發憤圖強建設農村》的長篇通訊,在全國形成影響,從而掀起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熱潮。郭沫若在當月寫出《邢燕子歌》,在《人民日報》登出(9月12日),其詞如下:“邢燕子,好榜樣/
學習王國藩,學習鐵姑娘/ 全家都在城,自己願家鄉/ 園中育幼幼成行,冰上治魚魚滿網/ 天荒地凍,搶種墾荒/ 要使石頭長出糧/ 吃苦在前,享樂在後/
一切工作服從黨,北大窪變成金銀窩/
燕子結成隊,奮飛過黃河!”因邢燕子的帶動作用,她成為當年全國青年的模範。1964年出席共青團中央第九次代表大會,成為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以後曆任寶坻縣縣委副書記、地委常委、天津市市委書記、天津市政協副主席等職。她是第十屆至第十二屆的中共中央委員。到1981年退而任天津市北辰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2.要找一個土坷垃的婆家
“大姐,您病得不輕,除了看醫生外,能否找人做做按摩,按摩可以加速體內血液循環,也許會對您的腿病有幫助。”那天,我對邢大姐如是說。
“唉,現在做什麼都晚了,年輕時哪懂什麼按摩呀,滿腦子都是聽黨的話,根據黨的指示紮根農村,並按毛主席艱苦奮鬥的教導帶領社員戰天鬥地,甚至連找對象也要求自己找一個土坷垃的婆家。婚後我們夫妻在牲口棚裏住過7個月,後來又在我爺爺那兒住過一段時間。”
邢燕子的丈夫叫王學芝,1956年入黨,當過生產隊長、大隊長、民兵連長、副業廠廠長,也在潮白河和密雲水庫幹過。七十年代中後期,邢燕子上調天津任職,按規定可以帶一個子女一起進城。因此在一段時間內,王學芝和二兒子的戶口一直留在農村。至1987年,王學芝才隨愛人調入天津,並辦理了“農轉非”。1992年二兒子從部隊複員,全家人得以在天津團聚。
初到天津時,邢燕子的糧食定量是28斤,大兒子是28.5斤。八十年代初,邢燕子曾在一家知青廠工作,職務是黨委副書記,兼市政協副主席。6年間,冬天她沒生過爐子,夏季也不使用電扇。
王學芝進城後當過一段園林工人,因文化程度較低,最初為初級工,後來晉升為中級,退休後每月能拿800元的退休金。大兒子進城後當過學徒工,學習修車技術,一度每月工資21元。
王學芝的母親、即邢燕子的婆母,後期跟兒子兒媳一起居住,老人晚年生活美滿,90多歲故去。那年老人家的遺體被運到火葬場火化,按規定火化前家人要出示逝者的戶口本,可老人持有的是農業戶口,後來家人說明了情況,遺體才得以火化。
2004年2月,62歲的邢燕子接受邀請上了一次《夕陽紅》。主持人陳誌峰說:“邢燕子大姐,您現在是黨的高級幹部,您能與一個農民過一輩子,並為婆母養老送終,這個特例在中國沒有,在世界也沒有。”
3.“群眾來信得用麻袋裝”
我跟邢燕子大姐說:“記得我上中學時,給您及侯雋姐姐都寫過信,但是沒有收到你們的回信。今天見到了您,總算圓了我少年時代的一個心願。”【吳福輝考證:侯雋也是當年在天津出現的全國知青英雄人物之一。侯雋,女,1943年出生,原籍北京。1962年她高中畢業,主動放棄高考,而到天津市寶坻縣竇家村安家落戶。1963年7月,天津發出在知識青年中開展學習她的事跡的號召。1964年與邢燕子同時出席河北省勞動模範代表大會,之後曆任天津地委委員、寶坻縣縣委副書記等職。1976年曾任國務院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領導小組副組長。1980年任寶坻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副縣長、縣政協副主席等職務。】
燕子大姐笑了:“60年代,我的事跡在全國報道後,群眾來信得用麻袋裝,回信是回不過來的。到了1968年我就靠邊站了,村裏有一幫人反對我,在街上指罵我,說我是劉少奇培養的黑旗幟。1976年粉碎了四人幫,又把我和江青聯係在一起。”
審判四人幫時,作為十屆、十一屆、十二屆中央委員會委員,邢燕子參加了旁聽。邢燕子介紹說:“當時我在北京住了一段時間,住單間不收錢,可我住的不是單間,一宿要交30元,住了20天共花掉600元。雖說這筆錢沒讓自己拿,但心裏卻不是滋味。可能是貧窮慣了吧,總覺得這錢不該花,怎麼睡了一宿覺,30元錢就沒了呢?後來聯係人對我說,還要再延長20天,並說我是農民幹部,一直掙工分,因此我住宿不花錢,全由國家支付。我說,天天這麼流水式地花錢,我受不了了。再住下去,我就說不清楚了。”
在十一大召開之前,中共中央一舉粉碎了四人幫。至召開十三大,開始實施黨政分開,邢燕子不再擔任中共中央委員,行政職務是北辰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主管衛生、教育和環保工作,一幹就是20餘年。因邢燕子的口碑好,又有相當的知名度,不管去哪裏檢查工作,接待方都要請她吃過飯再走。
4.不像個夫人,倒像個野孩子
登門拜訪邢大姐的時間是2006年的3月份,引薦人是天津一位姓劉的老同誌。
從邢燕子家出來,劉同誌向我投來驚詫的目光:“這真是非常離奇的一天。你找到我,先客套一番,然後讓我幫你找到邢燕子。聯係上了,你便要求去見她。我原以為去了,一走一過也就完事了,誰知你還動真格的了,又拿筆又掏本,又找桌子又照相,而且采寫速度極快,個把小時就把想要的東西都拿到手了。”
我撲哧一聲笑道:“不這樣不行啊!出門在外就得見機行事。人家是病人,剛剛輸完液,接到電話便從醫院趕回來。如果我磨磨蹭蹭,個把小時,肯定一事無成,一無所獲。”
劉同誌遂笑道:“我看即使小女孩也沒你這麼闖。你兒子二十好幾了,你卻像個野孩子,隻有野孩子才會這麼衝,這麼闖,用我們天津人的話說,‘嘛也不怕,走哪兒算哪兒’,使喚我一來一來的。”
“什麼?像個野孩子?!哈哈哈哈……”我停下腳步,大笑不止,“怎麼能說使喚你呢?還一來一來的,哈哈哈哈……”說著,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收住笑聲,我鄭重其事道:“邢燕子畢竟是一個女人,難以想象的是,幾十年如一日,她怎麼能吃下那麼大的苦,讓我這個同為女人的人,對她又敬佩又憐憫。年輕時苦幹,傻幹,拚命幹,身體透支過了度,老了老了,疾病都找上門來了。你沒聽她說嗎?‘三講’時,她的腿一直浮腫,手腳不過血,這才剛剛退休兩年,往後年齡越來越大,日子可怎麼過啊!”
“你這話說明了一個問題,”劉同誌嚴肅道:“那就是知識分子的軟弱性和動搖性。剛才你跟她談話,你是那麼的激動,知識分子追求精神和感情層麵的東西,一會兒就能到達彼岸。但現實中要求你們像邢燕子那樣生活,你們又做不到。”
“話看怎麼說,要是在六七十年代,我就有可能做到。問題是現今都改革開放了,誰還願意回頭去過那種苦日子,那豈不顯得太愚鈍了嗎?”
誰知劉同誌越發鄭重道:“你說的不是沒有一點道理,但換個角度看問題,邢燕子既有你說的所謂‘愚鈍’的一麵,同時又有另外一麵,那就是有關邢燕子當年的榮光與輝煌。她所經曆的輝煌,如果她自己不說,你我以及中國的下一代都將永遠不可能知道,而且我們再也無法去經曆那種輝煌—比如說她能與毛主席坐在一起進餐,當然是毛主席請她,而不是她請毛主席;比如說周總理接見河北代表團時先問:‘燕子來了嗎?’;比如說郭沫若尚未見到邢燕子便為她的事跡寫詩,創作了中國現代詩開山筆祖之作《邢燕子歌》,不久兩人才得以見麵。”
聽劉同誌這麼說,我不再與他強詞奪理。我突然發現,劉同誌的思想理論水平很高,在以往的交往中卻藏而不露。如果說今天走訪邢燕子是一個收獲,那麼與劉同誌的交談也是一個不小的收獲。對了,回去後我應寫點什麼,邢燕子大姐自己不便說的榮光和輝煌,也包括她的“愚鈍”,那就讓我這個“野孩子”撰文來說一說好了,也不枉劉同誌的一番苦心與辛勞。
1968年10月27日 星期日
昨天家裏人把蘭藕姐送走了,她去的地方是梨樹縣勝利公社關家屯大隊。在送行的隊伍中,還有一個人,這人就是一直教她練劍的楊叔叔,直到看不見姐姐她們的車隊了,我們才回來。聽蘭藕姐說,在走之前,楊叔叔鼓勵她到農村後一定要好好幹,注意安全,注意愛護好身體。
後天,也就是29日,我也要奔赴農村,開始進行新的革命工作了。在下鄉前夕,有的同學舍不得這,舍不得那,想媽,想家,有個小將說得非常好:可一生一世離父母,但一時一刻不能離毛主席。下鄉是件特大的好事,是黨是毛主席是人民對我們的考驗。市革命委員會給下鄉的同學每人發了四卷寶書、語錄、毛主席像章,我還特意買了八張毛主席語錄和剪紙,並有以下打算:一、到農村去要訪貧問苦,為貧下中農做好事;
二、以陳永貴同誌為榜樣,不怕苦不怕累,堅持勞動,改造一切非無產階級思想;
三、堅持天天不離毛主席的書,遇著問題學毛選,以實際行動同修正主義一切貨色徹底決裂;
四、用親身勞動體驗徹底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對青年一代的毒害。
1968年10月29日 星期二
今晚,我們受到了貧下中農的熱烈歡迎及熱情招待。喇嘛甸公社王家園子大隊第二小隊一位貧下中農在接待我們時說:
“在共產黨毛主席領導下,你們今天吃的這飯是最好的飯了,隻有在新社會才能吃上這樣好的飯。”
又一位老貧農說:
“熱烈歡迎你們。知識青年和咱們貧下中農是一家,以後我們之間的階級感情會越來越深。”
1968年10月30日 星期三
來到農村才4天,但無論從思想上還是生活上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尤其在勞動方麵,在城市,不管怎麼發言,怎麼講,但一接觸實際就不同了。就拿刨茬子來說吧,開始我們幾個人手上全打了血泡,手被劃了近四五個大口子,肩膀和手都非常痛。我們這些知識分子本質雖然是好的,但因光學習理論而不接觸實際,對一些農活不會做,既怕困難,又怕被人笑話,思想鬥爭很激烈。但是貧下中農那種樸實、勤勞和忠於毛主席的一切行動,對我們有很大的鼓舞和促進。我一定不辜負毛主席和貧下中農的希望,爭取在今後的日子裏,努力學會各種農活,在思想上來個徹底的改造。
1968年11月4日 星期一
貧農李大爺麵對地主分子憤怒地說:“你放著光明大道不走,找罪遭,是不是你自己找的?你去年表現積極,為隊裏撿點糞,這一下,出了這麼多問題。你不是三四十歲的人了,你五六十了,你好好想想吧!分你家地的時候你兒媳婦把我罵了個嘴啃泥,有雇農分地的,還有地主分地的?你頑固不化,對貧下中農恨透了,你還想種些白菜還錢,你要老老實實好好地為隊裏幹活,立功折罪!”
1968年11月5日 星期二
今天,大隊委員郭同誌跟我們說:“以前我們隊來個木匠都不收,勞力是足夠的,【張頤武點評:道出了當時勞動力過剩的真情。】你們是誰叫來的呢?是毛主席叫你們來到這裏的。你們要做到拿起筆杆能寫文章,拿起槍杆能打敵人,拿起鋤頭就能種地,做能文能武的人,要經常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同時把你們身上的毛澤東思想傳播到農村,改造那些舊習慣。”
毛著輔導員郭殿發說:“以前,走資派代理人封鎖得那樣緊,咱隊哪能像現在這樣,這麼快就聽到了主席的聲音。現在毛主席的講話很快就能跟貧下中農群眾見麵。”
1968年11月6日 星期三
今晚召開憶苦思甜大會,在會上老貧農們講:“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八屆十二中全會公報的發表,真讓我們一蹦三高哇!因為我們貧下中農從此再也不用擔心走回頭路了,這都是心裏話呀!”【金春明考證:1968年10月13日至31日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在北京召開。會議的主要議題是通過關於劉少奇專案的審查報告和九大的準備工作。中共中央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被誣陷為“叛徒、內奸、工賊”和“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從而被開除出黨,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這是全國頭號大冤案。1980年2月,也就是在12年之後,中共十一屆五中全會通過決議,為劉少奇徹底平反。】
還有一位苦大仇深的老貧農講:“得抓緊讀毛主席的書哇,我真怕死了學不著了哇!我一輩子忘不了毛主席的恩情,就是死也忘不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恩情呀!”
1968年11月25日 星期一
今天上社員家辦家庭小課堂,有個老頭兒對我“教導”了一番。我認為毒素很深,語言很惡毒。
他說什麼“你們得找出一個人來給你們寫成績,向上反映,爭取早點回去”,還說什麼:“一定得爭取早回去,要不,多屈才呀!當啥也比當農民強,當工人累點唄,也比農民強多了……我就說句落後的話吧,像你們這麼大的閨女,幹脆待在家裏做做飯,幹點家務活,下地幹活咋說也累呀”等等。這些話,如果不加分析,不加批判,就可能任由它自由泛濫。
毛主席教導我們:“共產黨員對任何事情都要問一個為什麼,都要經過自己頭腦的周密思考,想一想它是否合乎實際,是否真有道理,絕對不應盲從,絕對不應提倡奴隸主義。”我們來到農村,要嚴防糖衣裹著的炮彈的襲擊,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中,批判一切舊事物、舊思想。今天兩個階級兩種思想也在爭奪接班人,內因很主要,因此要提高警惕,嚴防舊思想的侵蝕,把自己鍛煉成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1968年11月28日 星期四
昨天晚上隊裏向全體社員傳達了毛主席在八屆十二中全會上的講話,當時我的心情非常澎湃,特寫一首小詩紀念八屆十二中全會的召開:毛主席是咱最親的人——傳達主席在八屆擴大的十二中全會上的講話。
我隊隊部靜悄悄,全體社員心如潮,毛主席指示在傳達,字字句句全記下。
忠誠樸實把心話講,對我教育深又大,貧下中農最愛毛主席,新的征程大步跨。
1968年12月16日 星期一
宋兆明隊長兩眼分外有神,不僅講話有水平,而且遇事特壓茬。聽說不少社員都怕他,背後叫他“瘮人毛”,據說正是因為有了個壓茬的隊長,才使我們二隊的分值在全大隊最高,一個工分值一角二分錢左右。
昨天我們召開了生活會,隊幹部給我們講了屯裏的一些階級鬥爭情況。我要認真學習農村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的鬥爭史,更深刻地領會毛主席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