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軍訓歲月
（1967年12月8日至1968年9月19日）
1967年12月8日 星期五
抗日戰爭勝利，最根本的原因，在於這場戰爭是毛主席和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的一場人民戰爭，實行了毛主席關於人民戰爭的一係列理論和策略。人民戰爭的勝利，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不僅在中國，在全世界也是反對德、日、意法西斯戰爭勝利的重要組成部分。
日本帝國主義侵入中國以後，毛主席依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抓住了中國的主要矛盾和非主要矛盾的轉化，堅決反對“左傾機會主義”的錯誤，提出全國人民團結一致的抗日主張。1937年，全國規模的抗日戰爭爆發了，毛主席在著名的《論持久戰》中批駁了“亡國論”和“速勝論”，並總結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經驗：1．抗日的人民聯合起來；
2．既統一又須獨立；
3．基本是遊擊戰，但不放棄有利條件下的運動戰；
4．利用頑固派之間的矛盾，爭取多數，反對少數，各個擊破；
5．在日占領區和國民黨統治區盡量發展統一戰線，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
6．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孤立頑固；
7．對頑固派實行革命的兩麵政策；
8．對地主資產階級乃至更高的階層要區別對待，要有階級分析。
在農民問題上，毛主席指出農民問題在中國革命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是無產階級最可靠最廣大的同盟者，是抗日的主力軍。因此，必須建立農村根據地，以農村包圍城市，最後奪取城市。在敵占區的城市和鄉村，合法鬥爭和非法鬥爭要相結合，團結基本群眾和一切愛國人士，在條件成熟時裏應外合打擊敵人。
用革命的武裝反對反革命的武裝，用戰爭解決問題，共產黨要絕對領導軍隊；毛主席建軍思想是建立一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新型人民軍隊，這個軍隊具有高度的組織紀律性，有壓倒一切敵人、不怕任何困難的英雄氣概，幹部戰士團結一致，軍隊和人民之間要團結一致，嚴格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開展擁政愛民運動，既打仗又做群眾工作，又進行生產，既是戰鬥隊，又是工作隊，也是生產隊。
我們的軍隊有主力軍，也有自己的地方軍，還要建立地方民兵組織，建設主力、地方、民兵三結合的武裝力量。
毛主席的基本建軍思想是：人民軍隊要突出政治，首先要從政治上建軍。
毛主席說：“中國抗戰主要依靠自力更生，我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發展經濟，保障供給。”
“我們希望有外援，但是我們不能依賴它，我們依靠自己的努力，依靠全體軍民的創造力。”
“國民黨政府從經濟上封鎖我們，自然災害侵襲我們，日軍殘酷掃蕩我們，這一切都沒嚇倒我們。”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
“帝國主義手裏拿著刀，要殺人。人民懂得了，就照此辦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美帝國主義最害怕也最無法對付人民戰爭，赫魯曉夫修正主義者也拚命散布各種反人民戰爭的論調，什麼核武器決定一切；常規部隊無足輕重；民兵不過是一堆肉，不堪一擊；地球上任何星星之火都將會引起世界核大戰，從而毀滅人類，散布什麼“和平共處，和平過渡，和平競賽”。
1967年12月19日 星期二
近幾周，全校革命師生積極響應偉大領袖關於大中小學校都要複課鬧革命的指示，積極建校、壘煙囪搭炕，解放軍同誌和我們在一起，更加增進了我們複課鬧革命的積極性。【作者考證：1967年2月29日，中央發出《關於中學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意見》。1967年3月，中央軍委要求解放軍執行“支左、支工、支農、軍管、軍訓”，簡稱“三支兩軍”。不久一大批解放軍進駐了中學、中專和大學，當時被稱作“支左愛民”，目的是讓閑散在社會上的學生返校，通過思想教育、軍事訓練，實現以教學班為基礎的全校大聯合，複課鬧革命。】
最近幾天全校到處是一片欣欣向榮朝氣蓬勃的景象，解放軍積極宣傳毛澤東思想、不折不扣地執行毛主席的指示。人民解放軍是一個偉大長城，隻有敵人才最害怕毛主席親手締造、領導的這支偉大軍隊。“沒有一支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偉大真理。
“解放軍來我校啦!”解放軍進駐的消息傳出後，同學們各個豪情滿懷，第二天到校人數就達到半年來最高的數字。毛主席派來的解放軍和革命小將心連心，他們剛踏進校門，水沒喝一口，椅子沒挨一下，就積極投入到熱火朝天的勞動之中。他們積極調查研究，為我校大聯合出力，那天，我校各群眾組織的意見不統一，漸漸發生激烈爭吵，後來竟發展到質問解放軍，可解放軍在執行任務中不發一點脾氣，特別是那位副班長，態度熱情，沉著，冷靜。他們用毛主席的教導啟發中學生，耐心細致地做大家的思想工作。
1967年12月22日 星期五
前兩天3289部隊11名來我校軍訓的解放軍即將離開我們，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爹親娘親沒有毛主席親，河深海深沒有階級友愛深。他們是毛主席派來的好戰士，在僅僅5天的時間裏，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深深地打動了我。他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體現了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無限忠誠、無限信仰、無限崇拜、無限熱愛。他們努力學習最高指示，熱情宣傳最高指示，忠實執行最高指示，勇敢捍衛最高指示。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可是在毛澤東思想哺育下，我們的子弟兵英雄輩出，千千萬萬個李文忠式的支左愛民模範遍地湧現。革命小將在解放軍帶動下，決心更上一層樓，堅決不折不扣地貫徹執行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偉大戰略部署，誓將革命進行到底!
1967年12月23日 星期六
大舅走後不久，他的長子振平大表哥又來了。
振平哥這次專程來東北看望他的大姑和小姑。昨天，他說我看小人書和故事書看得太多了。我說反正也不上學，又不能隨便亂跑，就得找書看唄!他又說，一個革命後代既然決心跟毛主席幹革命，就要少看那些小說，應把主席四卷通讀一遍，才能深刻體會毛主席偉大在哪兒。
振平哥是大舅的長子，忠厚樸實，特別善於吃虧忍讓，我對他的印象特別好。還是在他才幾歲的時候，他的親娘和大舅離婚了，因此小時候多虧了奶奶和兩個姑姑的照顧。我從他的眼睛裏發現，他對小姑的感情特別深，這裏邊肯定有緣故。
那天聽蘭玲姐和振平哥嘮嗑，我發現他倆好得像親兄妹似的。後來才知道，那些年大舅、舅母和爸爸媽媽都在外頭工作，生下的孩子都送回了老家，那時振平哥老大，蘭玲姐老二，再往下就是我們這一群孩子。因為他們倆大，就跟著大姨學農活和縫紉活，大舅和媽媽這邊每月都要把供給製發下來的小米什麼的郵給大姨。
對過去的事兒，振平哥和蘭玲姐特能說到一起。但他們說的那些事兒，我沒留下任何的記憶。
補記19——母親與幹娘
記得有一年的除夕夜，我告訴母親說，我給幹爹、幹娘的信已經寄走了。母親說：“應該寄，趁年前趕快寄，永遠也不要忘了你的幹爹和幹娘。”聯想起大姨夫跟我說過的幹爹幹娘的事，於是便問母親：“我在幹娘家長到五歲半，我聽我姨夫說，姥姥姥爺月月給幹娘家送小米？”
母親說：“那時候，把你送給你幹娘奶著，我和你爸每月要送給你幹娘家115斤小米。其中將15斤小米兌成15元現金，讓你幹娘給你和她的孩子們買零嘴吃。”
我問：“那剩下的100斤小米，月月都得給幹娘家背去嗎？”
母親笑了：“那麼遠的路怎麼背，是推著隻有一個軲轆的小車送，100斤小米放在車上，上麵還能坐上去一個孩子。”
“一個軲轆的小車？那誰去推呢？”
母親微笑道：“你姥爺推……那時候，蘭玲奶在大百尺，蘭藕奶在你姥姥住的南階河村，你奶在蠡縣的留史村，估摸著快要給三家送小米了，就提前接你蘭玲姐回姥姥家住幾天。日子一到，你姥爺把你蘭玲姐放在小米袋上，用繩子將她固定好，然後就推著去大百尺。去過大百尺之後，再去留史。”
……
當年我將姨夫和母親的話用心記了下來，若幹年後寫了一首長詩，現附列如下，以饗讀者：
母親與幹娘
1．一聲玄響
在一個神聖、閉塞的天堂。
母親曾調集過十個月的給養。
一聲玄響，胎兒哇哇墜地。
毛嘟嘟濕漉漉。
臉蛋最先貼近母親那豐腴的乳房。
當第一滴乳汁汩汩流入嬰兒的腑腔。
醉睡的眼簾靜靜地撩開。
母親，請為兒縫製一身遮裸的衣裳。
2．青褂與石榴花
“娘來咧！娘來咧！”
大姨夫曾經這樣說。
心棲的荒原突然萌發了綠意的芽訊。
生命中又浮現幹娘的身影。
兩位母親如兩朵玫瑰競相綻放。
在秋的冷峻中依然盛開。
盡鑲嵌入腦。
那年石榴花開遍了南階河老家。
河塘邊飄逸著村婦奪目的青褂。
一個女嬰在兩位年輕母親的手中傳遞。
牛車、藍天、小花、眼淚。
就像春天裏的一幅畫。
3．蝶翼翩翩
六月石榴花新吐，鴻雁銜書落槐樹。
當年共許的承諾，搖曳在兩位母親的心底。
沒有文字的公約，於流光歲月裏喧嘩。
100斤小米，按月在幹娘家傾倒。
外祖父一聲：早啊，他嫂。
哎喲喲，娃兒她姥姥可好。
落葉時節雨紛紛，郵局的包裹來叩門。
棉袍兒送老哥兒（指幹爹），棉線褲分大夥兒。
扁柿子，海棠果；紅野雞，黑家兔；白酒糖茶油鹽醋。
另有兩塊花色巾，老嫂侄女把它分。
過天擇個趕集日，蝶翼翩翩不離身。
4．畫麵與歌兒
臘月過，正月正，牛車出門迤邐行。
幹爹是那趕車人，一路聽著炮仗聲。
累多多，累多多，他幹娘你敞口吃來敞口喝。
他幹爹你栽歪啁，這裏有火盆和煙袋鍋。
聊家話，瞳仁的湖泊映襯出玫瑰兩朵。
親吻骨肉，四扇睫翅美麗地交插。
小巧（母親的小名）你做事兒不薄情。
倒弄得俺心裏瞎嗡嗡。
娃兒非我生，在家屬她行。
您留心家裏事，無人假惺惺。
茹姐為她洗尿布，大哥攙她學走路。
二哥抱她去抓藥，三哥為她製布老虎。
幹爹空閑騰出手，專心為她剝紅薯。
兩位母親心豁亮，一步一述說，一述一吟哦。
都是畫麵喲，都是歌兒。
5．不再溫柔
一葉知秋，紅棗墜滿枝頭。
大地為食，問農家陶醉幾許。
一頭老牛拉車，上麵承載著不羈的骨胳。
哳啁，哳啁，還家，還家。
至午，幹娘悵然，緊摟娃兒沒有語言。
晚飯囫圇吞棗——保不定明日撕心般地嚎啕。
清晨，大姨握別老嫂。
幹娘語泣：麼法，說好了的，五年後娃兒還家。
須臾，孩子惺忪的睡眼，沿著細嫩的指縫睜開。
劫運般打滾，不要命地尖嚎。
出門坐地，撕裂了防寒的小紅袍。
遠處，幹娘那嫵媚的秋波，俯身狂吻雙掌。
置疑，絲絲如幻。
不再溫柔。
6．花裙和雨燕
錦霞美，月兒明，葉影打窗欞。
在吸吮幹娘乳汁的夢鏡中遊泳。
新的花裙之上，她變換著眼神。
露珠笑，草香濃，喜鵲催黎明。
父親早起趕行程，母親相送笑盈盈。
老福姥姥喚娃梳小辮。
鏡影，雁語，無口紅。
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