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1月23日 星期三
今天聽了一位解放軍同誌舉的例子,很符合自己的實際情況。在勞動中,兩個人雖然都不怕苦不怕累,但指導不怕苦不怕累的思想卻不一樣。一位同誌是用毛澤東思想武裝,為人民為革命不怕苦不怕累,而另一位卻是為自己的名利和前途不怕苦不怕累。這樣,私心不是被鬥倒了,而是越來越大了。不掌握不運用毛澤東思想,不滅資興無,就不能從根本上改造資產階級世界觀。
1966年12月6日 星期二
今天給《紅鐵拳》負責人寫了一封信,內容如下:
《紅鐵拳》刊物的負責同誌:
《紅鐵拳》辦得很好。不過,我也發現了兩個問題,想通過此信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一、“寫在前麵”中的第十二行中寫道:“……我們是舊世界天生的叛逆者……”這個“天生”,我有自己的看法。毛主席說:“在階級社會中,每一個人都在一定的階級地位中生活,各種思想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我們都生活在階級鬥爭的環境中,因此每時每刻都得用毛澤東思想武裝頭腦,不斷改造自己的非無產階級思想。如果是天生的,那還用學習毛著?那還需要滅資興無幹什麼呢?
二、文中毛主席的話:“凡是鎮壓學生運動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有無根據?我記得有一位中央領導說:凡是主席所說的話,凡沒在報上公開發表,而是由某個國家領導人講的,說是毛主席說的,都不要隨便張貼、傳印,因此要注意。
注:就提這兩點,由於個人政治覺悟和認識程度有限,提的不一定對,請參考!
張新蠶
1966年12月6日
1966年12月8日 星期四
7日接到了《紅鐵拳》雜誌負責人的來信,他對我這封信很支持,增強了我的戰鬥意誌。
幾天來,同學們開展了革命的大批判。毛主席說:“許多部門至今還是‘死人’統治著。”而混進黨內的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自封為戲劇界“祖師爺”的田漢卻說什麼:“死人也要。”他甚至混淆視聽,說:“現在我們寫雷鋒,雷鋒不也是死人呀!”這話不僅是對我們英雄人物的汙蔑,也是對毛主席、黨中央關於文藝工作指示的極力抵製和瘋狂反對。田漢,你這個戲劇界的“祖師爺”、反黨分子,告訴你,今天把你揪出來了,不把你鬥倒鬥垮鬥臭,絕不收兵!【金春明考證:田漢(1898—1968)中國著名戲劇家。1932年參加中國共產黨。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的詞作者。建國後長期擔任全國文聯、中國戲劇家協會的領導職務。“文化大革命”中被康生、江青等誣陷為“文藝黑線”的頭子,遭到殘酷批鬥,被折磨而死。1979年得到平反昭雪,恢複了名譽。】
1966年12月17日 星期六
13日,美帝轟炸河內,造成了重大的傷亡和破壞。這說明了美帝侵略越南最後失敗的日子快要到了。毛主席說:“一切內外黑暗勢力猖獗造成了民族的災難,但是這種猖獗,不但表示了這些黑暗勢力還有力量,而且表示了它們的最後掙紮,表示了人民大眾逐漸接近了勝利。”【金春明考證:1966年12月13日,入侵越南南方的美軍派飛機轟炸越南首都河內。12月15日,中國政府發表聲明,堅決支持越南政府的嚴正聲明,強烈譴責美機轟炸河內的罪行。1967年10月,毛主席接見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代表團。】
1966年12月19日 星期一
今早7點25分,我跟著媽媽去地委招待所見英雄的母親—劉英俊的媽媽。我知道機會很難得,媽媽這兩年由市委調到地委,專門負責婦女工作,要不然我是看不到劉媽媽的。到了以後,恰巧劉媽媽出來了,我立刻感到非常高興和快樂,不斷地對別人說:“這就是劉媽媽!”
劉媽媽帶著個帽子,穿著個大黑棉襖,從她那高大的身體、慈祥的麵容中,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又勤勞又樸實的好媽媽。我們不約而同地與劉媽媽照了相,自己感到很興奮。照完相,我才想起還沒和劉媽媽握手哪!於是連忙跑過去同她握手,隻覺得她那雙手是那樣地有力,這是一雙勞動人民的手。
在回來的路上,我非常高興。【張頤武點評:追尋英雄的母親如同今天的“追星”,其情感形式極為相似,但內容卻相差甚遠。今天我們恐怕還需要那種對於“英雄母親”的情感,這一點自然來自於我們對於國家的認同。】
1966年12月26日 星期一
昨天老霍兒姥姥從關裏來東北了。我問媽媽,為什麼讓我們管她叫老霍兒姥姥啊?她也不夠當姥姥的年齡呀?難道她沒有名字嗎?媽媽說,河北老家的鄉親們說起家鄉人都習慣性地稱小名,什麼老霍兒、老文兒、老勾兒、老屯兒、老莊兒、老句兒、老拖兒……其實叫她們小名的時候,人家還都年輕呢。主要是因為舊中國重男輕女,婦女上不得紙墨,也就是說,婦女根本沒有權力張榜紙上。到了三四十年代,女村娃隻有上了學堂才由老師給起名兒,而沒上學的,老輩人叫啥,村裏人就跟著叫啥。像老霍兒姥姥,她的爹娘沒供她上學,也就沒人給她起名兒。老霍兒是母親的一個表親,老霍兒姥姥是老霍兒的媳婦,連“老霍兒姥姥”這個名兒也是在她嫁給老霍兒以後隨老霍兒叫開的。老霍兒輩份大,老霍兒的媳婦自然也就跟著輩份大,排到我們這輩就該叫她姥姥。
那天,媽媽、大姨和老霍兒姥姥嘮閑嗑。大姨說:“誰知道新蠶可是怎麼長的?皮膚黑吧還黑豆眼,一張嘴還露出兩顆小狗牙。”老霍兒姥姥說:“隨了她奶娘唄!奶娘長得黑,她就長得黑。”媽媽就說:“看你說的,孩子的長相跟小時候送養的人家有什麼關係?”老霍兒姥姥就笑:“你看你不信,蘭藕的奶母老句兒就生得白淨子臉,雙眼皮,大眼睛,所以蘭藕就好看。”媽媽又說:“這可是你說,要是我們在背後說人家哪個奶娘醜,人家聽了會怎麼想?哦,既讓我奶孩子,又嫌棄我,那就別送來嘛!”大姨笑道:“這不是在家裏說麼,誰還能到外麵去說?”
【張頤武點評:這篇日記以北方民間語言寫成,讀來感覺活潑有趣,鄉土氣息甚濃。關於稱謂的介紹,也很有意思。中國人對於“家”和親情的感受沒有受到政治浪潮的衝擊,家庭成員之間仍不忘濃濃的親情。】
補記11
廟裏的木魚,天生是挨敲的貨
這些天我見大姨跟老霍姥姥說話,說著說著二人就哼唱起來,記得有一首歌的名字叫“婦女解放歌”,歌詞大意是:“舊社會,好比那黑咕隆洞的苦井,萬丈深,井底下壓著咱們老百姓,婦女們最底層……共產黨來了,婦女們翻了身……”
我問兩位長輩,“最底層”這一句怎麼唱得這麼低,調子低的壓嗓子,另外“最底層”又是怎麼回事?
老霍姥姥說:“舊中國的婦女大都圍著鍋台轉,吃飯時先給父母兄弟盛好,站在門口看人家坐在熱炕頭上吃飯,等人家吃完了,你才可以吃,淨吃些涼的和剩的,吃完了馬上刷鍋洗碗掃地,完後還要喂雞喂豬喂大牲口。農村的勞動婦女念書的少,男人說話時還不準婦女插嘴,更別說參加工作了,有的壞男人還拿婦女當玩物。”大姨道:“所以才說‘婦女們最底層’。”
據老霍姥姥說,舊製度害死過不少年輕女人。她住的鄰村有個姓齊的小媳婦,過門時才18歲。一次盛粥盛慢了,一端又端撒了,因糧食緊缺,被丈夫打了兩個耳光,婆婆也罵她是扶不上樹的鴨子,一身的賤骨頭。那媳婦回到家裏哭訴,母親不但不向著自己的女兒,反加碼說女兒是廟裏的木魚,天生就是挨敲的貨。
到了晚上,小媳婦吞吃了紅礬。紅礬又稱氰革酸鈉,氰革酸鈉與硫酸、紅糖放在一起燒,能燒至幾百度,出爐後呈液態,藍顏色,毒性極大。春天播種時,在種子裏摻上一點點紅礬麵兒,可毒死螻螻蛄等害蟲。姓齊的小媳婦吞吃下紅礬,燒壞了腸胃,死掉了。
老霍姥姥說:“小媳婦自殺,歸了鬧了個白死,婆婆除了心痛娶親時不得不花的彩禮錢,對死掉的兒媳婦不以為然,既死在了娘家,與婆家無幹。”
我說:“媳婦也是人呀?那個當婆婆的心也太狠啦!怎麼沒有人出麵揍她?!鎮唬她?!”
老霍姥姥說:“媳婦算麼耶?媳婦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自己尋死,憑什麼揍我耶?”
1966年12月27日 星期二
近來,我學習了一篇文章。文章說,有人妄圖用一種“人性論”來否認階級鬥爭。“人性論”從生物的角度來解釋人,十分荒謬地把人與動物等同起來,卻不知人的最本質特征是他的社會性和階級性。抽掉這“兩性”來談人,就屬於“資產階級人性論”。而《戰鬥的青春》就是一棵宣揚資產階級人性論的毒草。小說搞調和論,把階級鬥爭“合二而一”了,【金春明考證:“合二而一”是明代學者方以智提出的一個哲學觀點。60年代,作為辯證法的一種表述,中央黨校副校長楊獻珍在講課中引用了這一觀點,後被批判為修正主義觀點。】抹煞了窮人和地主階級及一切剝削階級的尖銳的社會矛盾。比如說大漢奸大賣國賊王金慶抽打窮人,他舅舅連忙趕過來勸他不要再打了……還有一次,他的父親勸他不要再當漢奸賣國賊了,那樣會讓鄉親們罵八輩祖宗,會說日本鬼子是你幹爹什麼的。這些寫法會讓人們的階級鬥爭觀念淡薄,會毒害青年人搞資產階級人性論。
“合二而一”的理論太深奧,自己說得對不對呢?但想想毛主席的教導,再聯係批判文章,認為有必要寫出來。【張頤武點評:這一篇和下一篇相映成趣。這裏寫出了“我”對書的作者搞“調和論”和“合二而一”的“不滿”,但卻在最後又表現出對於自己觀點的疑惑,而作者在下一篇日記裏又引用了這部書對自己有教育的一段話。】
1966年12月30日 星期五
摘自《戰鬥的青春》對自己有教育的話:“幹革命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事業嘛,可是他把根紮在萬惡的個人主義上麵了。他不是無條件地把自己獻給革命事業,反而想從裏邊撈一把。這樣,革命越發展,他的個人欲望也越大,他和黨的矛盾就越大。革命一受挫折,一看坐不穩釣魚船了,他就害怕動搖,於是左閃右躲,瞻前顧後,既怕得不到什麼,又怕失掉什麼。這種人,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欲,為了尋求個人的出路,他就會反黨,反人民,走上最可恥的道路。”
1967年1月3日 星期二
今天晚上聽廣播記錄,對我觸動很大。
又一顆原子彈上了天,使帝修目瞪口呆,恐懼畏縮,他們的美夢破產了。
回想1966年,真是不平凡的一年。9月20日,我們去條子河四隊參加勞動,看到了貧下中農的高尚品質和衝天幹勁,鍛煉了自己;11月1日,在去往北京的火車上,我的心早已飛向了北京,到北京之後,兩次見到了毛主席;在回四平的火車上,我主動讓座給別人,自己站了很久很久。一年的風風雨雨,把我從一個膽小的人變為比較大膽的人了,但與真正敢闖、敢幹、敢造反的同學相比,還是不夠的。1966年,我學習主席著作不像以前為學而學、用行動來套語錄了,而是能帶著問題去學,並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決心在新的一年裏更高地舉起毛澤東思想的偉大紅旗,大立“公”字,大破“私”字,把自己鍛煉成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1967年1月4日 星期三
昨晚我校同學發生了激烈爭論。想起在北京時,從祖國各地來的同學也發生過激烈的爭論,口才不濟的一方就顯得灰溜溜的。今天情況很類似,每個人的話都代表各人的思想狀態,傾聽反麵意見對自己教育很大。
看了《海島女民兵》這本書,給我在思想上磨了刀。就拿河洪嫂跌傷這件事說,雙和叔隻看現象不看本質,正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這件事我沒有從階級鬥爭的觀點去看問題,一聽說跌傷了人,就急了,覺得事情嚴重,根本就沒有往敵人破壞上想。”
另外,海霞的革命警惕性極高:“天下已太平了,但崗也得站。”要我聽見這句話一定會認為這人覺悟高,不放鬆站崗。但海霞並不這樣想,每一個人的言行都代表著社會上的一種思潮,“天下真的太平了嗎?”這不是有意麻痹人們的思想、鬆懈人們的警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