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秉坤說:“租穀你還要不要?”
陶秉貴噴雲吐霧,笑眯眯地說:“往倉裏倒吧!莫稱了,我不靠這幾粒穀發財,你呢也不為這幾粒穀餓肚子,是麼?嘿嘿,堂哥的租穀,隻怕碾出米做出飯來都要香一些吧?!”
陶秉坤讓玉山把穀倒進倉裏,挑起空籮筐欲走,又咳兩聲,說:“今天你們兄弟都在這裏,我告訴你們,丁字丘和曬簟丘明年我不種了。”
金枝道:“為什麼?嫌租穀交多了麼?”
正在躺椅上哼哼的陶秉乾偏過頭插嘴道:“如今穀賤,他又有兒子在縣長手下搞事賺錢,用不著種田耍泥巴了呢!”
陶秉坤曉得他故意慪他,他明明知道玉田已解職回家了,偏偏捅他的疼處。他不想跟他們鬥嘴,掉頭就走,忽聽陶秉乾又哎喲了一聲,便又回頭道:“你們如今日子不是好得很麼?怎麼也有腦殼疼的時候?”
金枝接著話頭就說:“就是呀,也不知碰了什麼鬼,請了幾個郎中,吃了十幾副藥,秉乾腦殼疼的病就是不好!”
陶秉坤說:“我曉得是什麼鬼。”
金枝眨著眼問:“什麼鬼?”
陶秉坤說:“隻怕是銅鎖的魂纏著他的呐!”
金枝駭然,喃喃道:“我怎麼沒想到呢……他幾次夢見銅鎖滿臉是血,站在床前呢!可是,我們該怎麼辦?”
陶秉坤說:“好心才會有好報。你快給銅鎖燒點紙吧,他在陰間有錢用了,就不會老來纏了。還有,我聽人講,抽鴉片可以治腦殼疼呢!”
金枝說:“好不容易逼他戒掉鴉片煙,要是又抽,這家當還能抽幾回?”
陶秉貴在一旁笑道:“嫂嫂,抽一回就算一回,做一天神仙也比當一世叫化強。再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抽了這麼多年鴉片,也沒抽成個窮漢,秉坤勤儉了這麼多年,也沒勤儉成個富人。命該如此,你不得不服,秉坤你說是不是?”
陶秉坤不理他,領著玉山出了院子。
幾天後,陶秉坤在路上碰見金枝。金枝說:“秉坤,搭幫你的主意,我到銅鎖墳上燒了紙錢,又讓秉乾抽了幾回鴉片煙,腦殼就好多了,要不整夜哼哼唧唧,搞得我不得安生!你說我怎麼謝你?”
陶秉坤說:“謝什麼,秉乾以後莫搞我的名堂就行了。”
金枝說:“都是叔伯兄弟,搞什麼名堂囉!謝還是要謝的……今天秉乾到小淹去了,夜裏不回來,我給你留著後門,好麼?”
陶秉坤說:“你還是留給別人吧。你真要謝,幫我到你娘家放放信,看有合適的妹子麼,給我家玉山說一個。”
金枝雞啄米般點頭:“要得要得!”
金枝很快就有了回音。說那妹子家有十畝好田,一幢青瓦屋,妹子又長得漂亮,做得一手好針線,但是有一條,要求女婿當上門郎,因為她是個獨女。
陶秉坤就說:“金枝,是不是秉乾跟你商量妥了專為玉山找這麼一門親?”
金枝說:“秉乾才不幫你操心呢,他隻操心到哪裏買得到鴉片煙。”
陶秉坤仍疑心陶秉乾參予了這事,繃著臉說:“我陶秉坤兒子再多,也沒有給別人當兒的,難道玉山除了招郎,就討不到堂客了麼?”
金枝為難地:“我曉得你不太情願的。可自上次玉山的親事被玉林弄壞之後,人家都嫌名聲不好聽,隻有這一家不計較。我看這妹子家境不錯,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