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娘家 (2)(1 / 3)

黃幺姑說:“我這丘田是專給你耕的呀……”

陶秉坤便不吱聲了,兢兢業業地耕耘。

立夏這天陶秉坤在自己田裏耕了第一犁。犁是祖傳的一張舊犁,他將它修整了一下,換了張新鏵。牛是他以換工的形式從別人那裏換來用的。將來,他肯定會有自己的耕牛的。在鬆樹坳下犁田時,他發現高高的田坎上有一塊很陡的旱土,有幾個人在上麵挖土,幾塊石頭滾下來,落到了他的田裏。他叫道:“喂,手腳輕一點,莫把石頭弄到我田裏來了!”上麵的人便道:“石頭自己有腳呢,它要跑下去我們有什麼辦法?找你伯伯去吧,土是你伯伯的土,石頭是你伯伯的石頭!”陶秉坤隻好自己將泥裏的石頭摳出來,扔到溝裏去。他納悶這塊地何時成了伯父的,想以後也許會因此而有些小小摩擦,卻沒料到一個重大隱患就藏在這塊地裏。

田裏過完犁耙,他就買了秧苗來插上了。一個人插不贏,他就請了幾個幫工。禾苗和兒子在他眼皮底下慢慢地長大起來。由於奶水足,兒子長得胖乎乎的,一對黑眼珠骨碌碌轉,很像母親,十分可愛,令他親個不夠。禾苗卻沒有兒子長得好,插下去半月還沒返青。扮桶丘是新開的,沒有肥力;鬆樹坳下那幾丘田,則是因為田墈下有幾股咕咕直冒的冷浸水,禾苗無精打彩,令他想起吳家的癆病少爺。到了秋後,割了禾一過鬥,兩畝三分田隻收了五石四鬥三升穀。但一算細帳,他禁不住一陣驚喜:除去田賦,餘下的穀子可碾四百多斤大米!石蛙溪一帶山多田少,除開伯父家,誰家一年有過這麼多大米?即使是伯父家,青黃不接時節也要吃雜糧的。若按人均占有大米計算,他可能是僅次於伯父家的富戶了。而伯父家,還有兩個敗家子呢,家有萬貫也經不起揮霍的,伯父家遲早要敗在陶秉乾和陶秉貴兄弟手裏,到那時,他陶秉坤將取而代之,成為村中首富。他為自己的想象興奮不已,到莊坪水碾房碾了一擔穀回來,一狠心,就叫黃幺姑煮了一鍋新米飯,沒有放任何雜糧,敞開肚皮吃了一頓。

小玉田周歲的這天,陶秉坤請了一桌酒,所請賓客自然少不了伯父、龍先生等村中的頭麵人物。酒宴之後,在堂屋中央放了一個大籃盤,盤中放了毛筆、秧鋤、針線等什物,然後把小玉田抱進去,讓他去抓。這是鄉下類似於職業預測的習俗,名曰“抓周”。小玉田雖是男伢,卻長得十分秀氣,十根指頭纖巧細長。當他摸摸索索抓住那支毛筆時,主賓一齊叫好,說一看他就是個讀書的料。誇讚聲未息,小玉田卻把筆扔掉,抓起了秧鋤。龍先生忙打圓場:“好,好,這樣也好,既能文,又能農,進可入仕作官,退可耕讀自娛。”伯父說:“文也好,農也罷,凡事有個天命,就看我這小侄孫的造化了。”陶秉坤對他們的話並不在意,“抓周”不過是一種遊戲,他堅信他的兒不管幹什麼都會有出息。

使他欣喜的是,堂客那丘肥美無比的田裏又播下了他的種子,他相信,又將是一個胯裏有小雞雞的。陶秉坤搭了座牛欄,買了頭小黃牯回來。小黃牯額頭上有塊星狀白斑,陶秉坤便喚它花佬。花佬頭上的犄角長出寸把長時,陶秉坤的第二個兒子陶玉山降生了。生得異乎尋常的順利,那日黃幺姑剛從菜園子裏回來,剛剛感到下身有些疼,往床上一躺,就屙巴巴一樣把兒子屙出來了。陶秉坤心裏歡喜,就讓花佬也分享了一些甜酒衝雞蛋。兩歲的陶玉田成了花佬的好朋友,經常搖搖晃晃走到牛欄門口,一邊喚:“牛、牛!”一邊翹起他的小雞雞,把尿撒在牛草上。等到二兒子陶玉山抓過周後(他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那把秧鋤),花佬已長到半人高,成了牛中的壯後生了,陶秉坤花了半個月工夫,將它馴成了一頭會耕田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