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波士頓近郊的人文氣場
辛辛苦苦走下去，是一定要更加苦苦辛辛地走上來的。那麼又何必走下去，站在岸上往下看湖不就行了？
然而那拾級而下拾級而上的舒心快意就再享受不到，那腳踩在咯吱咯吱的木梯上的感覺，那走向湖水的誘惑，那走向高坡的歡呼！
2月13日，到劉年玲家。她是北美有名的作家，筆名木令耆。看到她的車體上有很多小動物的腳印。看來，白天劉年玲出來，晚上小動物出來。
屋邊，白樺樹間雜在常青樹裏，蒼綠中挑出一道道的潔白。一棵歪斜的白樺，尤其地挑出一份情致。歪斜的白樺，也長得很正確——因為大自然不會有錯。有人讓劉年玲整理一下屋邊的土地。大自然還需要整理？
屋後有一條窄窄的木板路，高高地一直通到大約百米下的湖邊。我說，這是你的私家路吧？劉年玲笑，為了這條小路，她申請了一年！我知道，在美國做點事，文件一大堆，過程很囉唆，之後很利索——一切都有據可查了。
要不要先下到湖邊，然後再去家裏？劉年玲問。
她這家，在波士頓近郊。一般把客人從市區帶到近郊，總是先請客人在家小憩，看看家，喝喝茶。劉年玲是先給我們看車上小動物的腳印，然後讓我們看屋後的樹，現在又叫我們走一走她申請了一年的路。
路很陡，我穿了雙從加拿大冰天雪地中走來的過大的皮靴，走這樣的木梯一不小心就可能骨碌碌滾到湖邊。我隻好老老實實地一步一級地往下走，然後再一步一級地老老實實地往上走。
上來後又想，有些事其實很有趣。譬如辛辛苦苦走下去，是一定要更加苦苦辛辛地走上來的。那麼又何必走下去，那麼站在岸上往下看湖不就行了？
然而那拾級而下拾級而上的舒心快意就再享受不到，那腳踩在咯吱咯吱的木板上的感覺，那走向湖水的誘惑，那走向高坡的歡呼！
上上下下走一趟，就明白了劉年玲為什麼要申請修這條小路，為什麼不惜花一年的工夫。
真的太好了，這裏！
她說她想買房的時候，一到這裏，就不想走了，就決定在這裏買地蓋房。
我才知道這房是她蓋的。我初一看還以為這房是原來就在這裏的，是和這坡這樹這湖共生的。屋前的木板路，屋裏的木條頂，內外連結，每一個側麵的大玻璃窗外，都是一幅有山有樹的風景畫。坐在廳裏，竟如坐在庭院裏似的，覺得仍然身在此山中。
劉年玲的臥室特小，然而偏有一個大的天窗。天窗外是天空和太陽，是星星和月亮，天窗下隻一張小書桌和一張單人床。這是一間最狹小的單人間，這是一間最寬大的單人間；這是一間最簡化的單人間，這是一間最豐富的單人間。
劉年玲覺得，寫作間就是要小，小了更集中。不過天窗就是要大，大了更好和天地對話。上有天窗下有床，李白從此改詩句：床上明月光，疑是身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