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係統立即切斷電源。一查,原來是一名操作手把一個測試插頭插錯了,導致發動機與伺服機構相碰,發出了哧哧的碰撞聲!
張建啟和劉竹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發動機和伺服機構是火箭的“心髒”和“大腦”。若是伺服機構出了問題,還有備份可換,可要是發動機碰壞了,麻煩就大了!因為發動機已經和火箭儲箱安裝在一起,並做過了整體密封檢查,真有問題,隻能運回北京。離發射還有二十來天了,萬一發動機因損壞需要更換,可怎麼辦?
張建啟立即向胡世祥報告,胡世祥立即向總指揮李繼耐報告。李繼耐當即致電基地司令員張建啟和政委魯思誠,措辭有些嚴厲:
這次事故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有死角!航天工程是高度集成的巨大工程,必須引起高度重視,必須要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必須克服麻痹鬆懈思想!
幸運的是,專家們通過對發動機進行反複衝擊試驗,證明這次操作失誤沒有對火箭造成破壞性傷害。
發動機僥幸逃過一劫!
但由於操作出現失誤,加上總指揮親自來電,原本太平無事的發射場忽然間又高度緊張起來!各係統嚴格規定,對每台設備、每個元器件、每根導線、每個插頭都必須反複檢查;哪怕扳動一個開關、挪動一根導線、觸碰一個插頭,都必須要有一崗、二崗人員同時在現場。而且,對檢查後的每一台儀器甚至每一個插頭都必須由責任人簽字,誰出了問題就追究誰的責任!這樣一來,有的心理素質不好的操作手便緊張了,本來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由於怕出問題,反而神經過敏。最典型的一個事例是,有個單位做設備狀態檢測時,有一個插頭先是兩個人做了檢查,不放心。後來又叫來兩個人檢查,還是不放心。再後來十幾個人全看了,還是遲遲不敢簽字。最後,請來一位工程師。工程師一看,說,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插頭嘛,你們怕什麼呀?光怕頂什麼用啊?關鍵是一定要插對了,插對了就什麼都不怕,插錯了上帝都害怕!
而與此同時,重新研製“脹環式”緩衝器的專家們比發射場的專家們還要緊張、還要焦慮!為了趕進度,他們住在野外的簡易試驗房裏,時值盛夏,酷熱難熬,但他們根本無暇顧及烈日的曝曬、高溫的烘烤以及蚊蟲的叮咬,晝夜加班,揮汗如雨。一次次地試驗,一次次地失敗。一次次地失敗,一次次地試驗。曆經數十次反複試驗,最後終於再創奇跡:經權威部門鑒定,與原來的“拉刀式”緩衝器相比,新研製的“脹環式”緩衝器對航天員的過載有明顯改善。
2003年9月16日,新研製的“脹環式”緩衝器在酒泉發射場垂直測試廠房中被成功地安裝在了“神舟五號”飛船上,替換了原有的“拉刀式”緩衝器,中國航天人因此除掉了最後一塊心病!
2003年9月17日下午,十四名航天員將飛抵酒泉發射場。我跟隨迎接的隊伍,中午12時便趕到了酒泉基地附近的鼎新機場。這天戈壁灘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萬裏無雲,更因了航天員即將到來,所以大家心情特別舒暢。
16時36分,航天員乘坐的三叉戟飛機降落在機場。在簡短的歡迎儀式後,航天員們被護送至酒泉基地宇航員區。宇航員區又稱“圓夢園”,它在整體設計上采用了中國園林風格,園內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詩情畫意,美不勝收,是航天員心理放鬆的好去處;航天員公寓叫“問天閣”,“問天”取自詩人屈原名著 《 天問 》。這是一棟風雅別致而又浪漫無限的二層小樓,總建築麵積三千四百餘平方米。航天員宿舍分為四個單元,每個單元設有三套住房。航天員到發射場後,發射前的飲食起居、醫監醫保、隔離檢疫、上天準備等工作均在此秘密進行。顯然,無論是詩情畫意的“圓夢園”還是浪漫無限的“問天閣”,都寄托著中國人千年飛天的夙願。
航天員此行的使命是參加發射場上的人、船、箭、地大聯試,即依照實際發射程序進行一次模擬大演練。這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非常關鍵。所以,十四名航天員進了“問天閣”後,立即便被基地保衛人員“關”了起來,哪兒也不讓去,連散步也隻能在“問天閣”的小院裏。前來發射場采訪的記者們就更是別想靠近了。
9月19日下午4時,人、船、箭、地大聯試順利結束,剛從北京趕到發射場的胡世祥到“問天閣”看望航天員。我好不容易獲準進了“問天閣”,但必須先由醫生檢查體溫,然後用酒精洗手,再換上一次性防護衣帽,戴上口罩,將全身捂個嚴嚴實實,方能進入。而且,我隨身帶的相機、錄音筆、筆記本全部被收繳代管。進去後也不能隨便行動,稍有未經許可的舉動,保安人員就會衝到跟前嚴厲製止。
胡世祥把十四位航天員召集在“問天閣”的小院裏作簡短講話。他說,昨天,江澤民同誌問到了你們的情況。我說,十四名航天員的情況都很好,每個人都達到了上天的要求。但這次隻能上去一個人,其他人下次還可以上。江澤民同誌還看了你們的照片,說長得很漂亮嘛!我說當然帥了,這都是從一千多個優秀飛行員裏挑出來的。當江澤民同誌聽說你們的年紀都是三十七八時,他說,就是年紀大了一點。我就說,十一年前他們可都是二十六七的小夥子呀!然後,胡世祥又說,現在,我們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做到的也都做到了。如果還有沒有想到的、沒有做到的,上天後就隻能靠你們自己的智慧了!最後他還問了一句,你們上天到底有沒有信心啊?十四名航天員一起答道:有!
之後,已經確定為首飛梯隊的三名航天員翟誌剛、楊利偉、聶海勝經過一個航天員專用通道,來到專門為航天員設置的一個小廳就座,演練發射當天國家領導人接見首飛航天員的程序。
關於“神舟五號”到底上幾個航天員的問題,此前也有不同意見。一開始,專家們傾向於上兩個航天員,在天上飛行時間為七天,所以飛船專家們在設計“神舟五號”飛船的時候,是按“兩人七天”的方案設計的,並且“神舟一號”、“神舟二號”、“神舟三號”、“神舟四號”的四次發射,也是按照兩個航天員的程序進行的。但到底上一個航天員好還是上兩個航天員好,航天員在天上飛行一天好還是飛行七天好,專家們一直有不同的意見。後來這個問題被提交到了中央專委會上,經過討論,專委會從穩妥可靠、萬無一失的角度考慮,最後還是確定了“一人一天”的飛行方案,即“神舟五號”隻上一個航天員,在天上隻飛行一天!
對此,希望上兩個航天員的專家們便有了一些想法,特別是搞飛船的專家,比如飛船總師戚發軔。戚發軔說,我是一直主張上兩個航天員的。為什麼呢?兩個人在天上,有個伴兒呀,心裏會踏實一些,遇到什麼麻煩事情,有個商量。孤零零一個人,找誰商量去?萬一其中一個人按錯了電鈕,另一個人還可以及時糾正。如果一個人的話,錯了就錯了,連改正的機會都沒有。再說了,“神舟五號”一開始我們就是按兩人設計的,後來也一直是按兩人演練發射的,搞了好幾年了,突然要改成一個航天員上天,一下很難適應,也費周折。因為這不單單是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涉及到一係列複雜技術要改動的問題,比如操作係統要改,由原來的兩個人操作改為一個人操作;原來兩個人完成的工作,現在要改為一個人完成;原來在天上是七天,現在要改為一天;還有訓練計劃也要變動;等等。另外,三十二年前蘇聯第一次上天就是一個人,現在三十二年過去了,中國第一次上天還上一個人,多沒勁啊!
還有的專家也說,人類在宇宙麵前,本來就很孤獨,再讓一個人待在天上,不就更孤獨了嗎?我們平常走夜路,還得有個伴兒呢!還是上兩個人好,心理承受的壓力會輕一些。
但也有專家認為應該上一個航天員,如航天測控研究所副所長侯鷹,他說,上一個人和上多個人沒什麼區別,因為出了事誰都幫不上誰。一個人和多個人代表的意義是一樣的。一個人上天,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一個最大的成果。
顯然,專家們站的角度不同,考慮問題的思維不同,看法也就不同。希望上兩個航天員的專家,說穿了就是心裏不服這口氣,就是要為中國人爭一口氣:我有能力、有把握上兩個,為什麼隻上一個?而決策者們考慮的是穩妥,是要把不安全的因素減少到最小。萬一上天後真出了事故,犧牲一個航天員和犧牲兩個航天員,國內國際影響是不一樣的。在一次會上,當專家們討論這個問題時,指揮部一位領導反問了一個問題:假如你們家有一對雙胞胎,你是願意讓一個孩子上天,還是讓兩個孩子都上天?沒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