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市場經濟初期帶來的一些矛盾與困惑。曾參加過航天員選拔的白延強說,不少航天產品都要通過外麵的工廠協助才能完成,而我們的經費是上麵分階段撥下來的,合同隻能分階段簽,一艘飛船一艘飛船地簽,兩三年簽一次,不能一下子就簽八年十年。第一年簽合同時價錢還可以,但第二年、第三年再簽合同時對方就開始加價了,而且越往後,要價越高,你不加還不行。他說設備需要更新了,沒法幹了,你就得給他更換設備。你讓他盡快把產品趕出來,他說趕出來可以,但得加班,你就得再給他付加班費。因為航天產品不能半路再找別人幹。當然這些廠都是國營的,有它的難處,本身就不景氣,加上物價和材料不斷上漲,多要點錢可以理解。但如果是計劃經濟,他就不敢打馬虎眼,也不敢要錢,上級部門可以用職權監督、製約他。再比如說,按航天員訓練大綱的要求,航天員每年都該進行一次飛行訓練。但我們四年才搞了一次。為什麼呢?與管理體製有關,與市場經濟有關。搞這樣的飛行訓練,必須要和空軍協調,一協調就涉及錢的問題。過去搞這些項目是不用花一分錢的,但空軍說我沒有合適的飛機,沒有相關設施,現有的飛機又都老了,很多東西需要更換,航天員規格很高,我們馬虎不得,萬一出了問題,誰負責啊?這就涉及錢的問題,沒錢不好辦。這就是市場經濟初期帶來的矛盾與困惑。結果協調了三年,2001年才搞了一次飛行訓練。如果每年搞一次的話,對航天員的心理素質、操作技能的提高會更好一些。“兩彈一星”為什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搞出來?說明計劃經濟有它的優點,大家都不計報酬,可以集中人力、物力把工作完成。而現在,下達任務是按計劃經濟,實施中有的具體事情又得按市場經濟辦,所以不好幹。
再一方麵,訓練航天員的條件、能力和經驗有限。訓練航天員是一項開創性的工作,中國過去沒幹過,缺乏基礎,既沒硬件設備,又沒訓練經驗,許多事情隻能摸著石頭過河。航天員係統負責人吳川生說,開始什麼都沒有,許多設備連見都沒見過。但國家經費有限,不少訓練所需的大型設備器材隻能白手起家,自己研製生產。比如模擬器,就是我們自行研製的。還有離心機,70年代曾經搞過一個液壓式的,耗能特別高,每次一發動,半個海澱區都得停電,號稱“電老虎”!後來改為電機型,設備小,但啟動速度快。
航天員的女教官黃偉芬說,我是1985年到研究所的第一批研究生,去的時候幾乎什麼都沒有,不光硬件的東西沒有,軟件的東西也沒有。1997年5月我去了俄羅斯加加林宇航中心,當時正好是他們專業訓練最多的時候,我們就參與了他們每天的訓練。回國後,我們在原來方案的基礎上再進一步分析,開始寫航天員的訓練大綱。在編寫大綱的過程中,我們首先分析俄羅斯和美國的一些資料,看他們做的是什麼,而不是看他們為什麼這樣做。一些好的經驗我們直接拿過來就用。當然,我們也不是全部照搬,我們自己也作分析,比如對航天員的飛行有什麼樣的要求,天上對人有什麼要求。同時還征求航天員和其他係統專家的意見,與他們反複商量,看這樣做合適不合適,然後再確定我們訓練什麼,怎麼訓練。由於我們沒有訓練經驗,對航天員所有的訓練項目,我們的教員都要敢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自己先試一次,有的要試八次、九次,通過反複體驗摸索經驗。比如像離心機、轉椅、秋千這些滋味難受的科目,甚至像跳傘這樣的危險科目,我們都要最先親自體驗,然後再把我們體驗到的東西寫進大綱。所以我們教練員被碰傷、扭腰、崴腳,是常有的事。說句玩笑話,如果中國要選女航天員的話,我肯定是第一人選,因為航天員訓練的項目我全都親自經曆過,連訓練費都給國家省了!按當時的規定,航天員訓練有補助,我們教練員卻連一分錢的補助都沒有。但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們就想好了,誰都知道加加林,但誰都不知道加加林的老師是誰。
而最大的問題,還是航天員的訓練與訓練設備研製工程是同步進行。按理說,應該工程竣工、設備到位之後,才能開始訓練航天員。但實際情況是,由於時間緊迫,工程還沒完成,設備還沒到位,航天員的訓練就已經開始了。與此相關的研製工作也在加緊進行之中。這好像幾輛急於趕路的車,都同時擠在了一條道上。吳川生說,當時一邊要研製航天員的大型訓練設備,一邊要開展航天員的訓練,一邊還要抓飛船上的環控生命保障係統,這個係統產品多,係統多,非常複雜。由於許多工作同步進行,所以非常艱難。舉一個簡單的例子,飛船還沒造出來,就要搞模擬器,怎麼搞?每個程序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怎麼編到模擬器上?飛船還沒有,怎麼搞操作訓練?一段時間強調這個,一段時間又強調那個,訓練大綱不斷修改,而且訓練設備又不能靠引進,首先美國就不可能賣給我們。即便把航天員全部送到俄羅斯去培訓,俄羅斯的飛船與我們的飛船結構上有差異,不按我們自己的國情來培訓,就算培訓回來了也不會飛。本來原計劃航天員在模擬器這個科目上訓練一年或一年半的,可等模擬器搞出來後,隻剩半年時間了,這就影響了航天員的訓練計劃。於是隻有加大訓練強度,航天員雙休日也不休息了。
再從航天員的角度來說,要具備飛天的能力,最終成為一名合格的航天員,自身必須經過煉獄般的訓練。就像 《 西遊記 》 中描寫的孫悟空一樣,隻有經過太上老君的八卦爐,才能煉出“火眼金睛”。航天員的訓練內容主要有八大方麵:基礎理論訓練、體質訓練、心理訓練、著陸衝擊訓練、專業技術訓練、飛行程序與任務模擬訓練、救生與生存訓練、大型聯合演練。其中僅基礎理論這一項,就有載人航天工程基礎、航天醫學基礎、計算機應用基礎、自動控製基礎、導航基礎、電工電子學基礎、力學基礎、解剖生理學、地理氣象、政治理論、高等數學、文學藝術、英語十三門課程。很顯然,上述八個方麵的訓練都極其枯燥、艱難,極其痛苦,要想通過其中任何一項,都極不容易。
比如說,十四個航天員都是優秀的飛行員,但優秀的飛行員不等於合格的航天員。飛行員下了飛機,可以不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麵,可以不參與社交活動,可以選擇自行回家,休息日愛幹啥幹啥。但航天員不同,下了飛船,得與世人見麵,不光要會微笑,要會致意,要會招手,還要會講話。一旦參與國際空間合作,還要會講外語——至少要會講英語。這就要求航天員的修養、氣質、外表、風度、言談舉止等都要與眾不同,達到更高水準,具備所謂的“國家形象”。
但實事求是地說,由於十四位航天員絕大多數都出生於農村,多數人的基礎理論知識並不是太好,在學識、修養、氣質、風度等方麵也存在著一定的差距,所以隻有通過各種嚴格的訓練,才能加以彌補、提高。可航天員個個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再學“英格裏氏”,再學文學藝術,再學高等數學和航天醫學,該是多麼枯燥、多麼艱難、多麼痛苦啊!據說有的航天員晚上死啃書本時,為了扛住這枯燥難熬的日子,不讓自己打瞌睡,常常一手拿著課本,一手拿著牙簽不停地紮著自己的臉!有一次英語考試,有個航天員隻考了幾分,回家後,媳婦第一句話就問,今天考得怎麼樣啊?他滿臉通紅,低著頭不敢回答。因為不光無顏麵對媳婦,還有兒子也在旁邊豎著耳朵呢!於是他當晚一夜不睡,躲在被窩裏狂背單詞。翌日早上起床,還靠牆倒立,反複背誦。兒子見了問,這是幹什麼呀?他說這叫“倒背如流”。還有一次,為了培養、提高航天員的藝術氣質,航天員大隊把十四名航天員專門拉到北京音樂廳去聽交響樂。可也許是因為訓練太累,也許是對交響樂毫無興趣,聽著聽著,有幾位航天員居然在音樂廳裏打起了呼嚕!幸虧那時候的航天員還默默無聞,加上出門絕對保密,旁邊的聽眾誰也不知道打呼嚕的小夥子們竟是後來中國的航天員!
比如說,航天員抗超重的耐力要達到八個G。一個G即地球表麵的標準重力。即是說,我們在地麵上是一個G,航天員在升空和著陸時就要高於我們的八倍。人幾十萬年都是生活在地球上,即幾十萬年都是在一個G的重力環境下生活,如果從地上飛到了天上,一下子就要在八個G的環境裏生存。那麼怎麼讓航天員適應天上這個新的惡劣環境呢?這就要在離心機上進行適應訓練。我曾親眼見過這種訓練。當離心機飛速旋轉起來後,隨著離心機的不斷加速,航天員的臉漸漸漲紅,逐漸變形,肌肉下陷,前額凸起,眼球鼓出,全身像壓著一塊上千斤重的石板,從而導致心跳加快,呼吸困難,其難受的樣子無法描述。當然,在航天員的身邊也設置了一個紅色的按鈕,若實在受不了時,也可以伸手按下這個紅色按鈕,請求停止。但在五年上千次的訓練中,卻沒有一個航天員按過一次這個紅色按鈕!
再比如說,為了體驗在太空環境中工作的狀態,航天員就要進行失重狀態的訓練,體驗失重的感覺。因為飛船一進入軌道,就會進入微重力狀態,即通常所說的失重狀態。如果航天員能提前體會一下這種感覺的話,以後乘坐飛船上天就會更適應一些。而要進行這項訓練,就必須有大型的噴氣式飛機,這種飛機可以飛拋物線,飛出二十五秒的失重狀態。但中國沒有這種大型噴氣式飛機。這種飛機造價昂貴,中國不能為了訓練一下航天員就自己專門去造一架,或者掏錢從國外買一架。最好的辦法是租用外國的這種飛機。就像一個人想體驗一下在空中飛行的感覺,用不著自己花錢去造一架飛機,或者到國外去進口一架飛機,而隻需買一張機票,到天上飛上一圈。何況今日之世界早已變成了一個地球村,而地球村一體化經濟的最大特點就是不求所有,但求所用。因此,中國決定租用俄羅斯的大型噴氣式飛機,讓十四名航天員到俄羅斯進行失重體驗。
失重體驗飛行,在一萬多米的高空進行,飛機要在一小時內連續飛出十二個拋物線,一會兒頭朝上,一會兒頭朝下。朝上是超重,朝下是失重,超重、失重,失重、超重,輪番進行,交替出現。雖然失重時間隻有短短二十五秒,卻要來回折騰十二次!大腦前庭功能稍差和體質不過關的航天員當即便會頭暈腦漲,狂吐不止,根本受不了。
因此,當1999年中國航天員來到俄羅斯加加林宇航中心時,俄方教官一看他們個個身材瘦小,其貌不揚,估計小夥子們的身子骨根本經受不住折騰,便對中方負責人說,可能用不了半小時,這些中國小夥子們就會被折騰得死去活來。中方負責人說,不會的,你放心,這些小夥子的身體棒著呢!俄方教官說,為了對你們航天員的安全負責,飛行中要是他們嘔吐了,我們就立即停止。中方負責人一聽就急了,心想,這怎麼行呢?來俄羅斯進行失重體驗,飛一次就是十來萬美元!一停飛,十來萬美元豈不就打了水漂?於是堅決不同意,並半開玩笑地說,要是有人吐了,你們就把他從機艙裏扔出去!不過,希望你們飛拋物線的時候,動作不要太大,我們的小夥子都是第一次體驗。俄方答應試一試。
第二天,十四名航天員臨上飛機前,中方負責人對他們說,別忘了,這是我們用美金換來的機會,這個機會對你們來說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所以希望你們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住,就是吐到了嘴裏,也要給我咽回去!
據現場的翻譯後來說,這天俄方不但沒有減小,反而暗中加大了飛機飛拋物線的幅度,說是要考驗一下中國航天員的前庭功能和身體素質到底如何。結果沒想到,失重飛行剛進行到一半,俄方一個助理教練就吐得一塌糊塗。而中國十四位航天員不但一個沒吐,反而全部完成了俄方規定的科目,最終贏得了俄方教練們的一片掌聲。
當然,航天員也是人,也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十四名航天員中,除楊利偉出生於遼寧綏中縣西關街外,其餘十三人無一例外全是貧寒的農家子弟。純樸善良、吃苦耐勞、勤奮好學、追求上進,是中國航天員最可貴的品質。而作為從農村走進軍營、從茅屋住進高樓的中國航天員,除了身負民族的飛天使命之外,自當兵那天起,就發誓一定要通過自己的艱苦奮鬥去改變自身的社會地位,擺脫家庭的貧窮困境,這也是他們有別於世界上其他國家航天員的一個顯著特征。正因為他們絕大多數出生於農村,生長在農村,小時候吃過很多苦,上學時家裏連學費都交不起,隻能借錢讀書,所以他們能有今天這樣一種生活待遇,已經感到很滿足了,從不計較待遇和報酬。有一次,廣東省的一位副省長問有關負責人,航天員一月能拿多少錢?有關負責人告訴他說,三四千吧。這位副省長很吃驚,說,三四千還算錢?我看三四萬也不多!航天員們聽說這事後,很不好意思,說,我們什麼都不怕,就怕說錢。
航天員係統的張平說,十四名航天員都很樸實。性格有的比較外向,有的比較內向,外向的大約占三分之一。但多數航天員都能敞開談、隨便聊,在跟他們交往中能做到無話不談。航天員都很聰明,個個都是人精,他們之間的差距不是很大,每個人本身的智力、理解力和記憶力都非常好。最大的特點是個個爭強好勝,上進心強,訓練科目再苦再累也要完成,訓練指標無論如何也要達到,計算機都達到了二級水平。打籃球時,從不服輸,對方隻要贏了一分,馬上就拚命搶回來。他們年輕氣盛,大的矛盾沒有,小的磕磕碰碰是難免的,但都不在乎,彼此都非常謙讓。另外,每個人在平常生活中自我和相互的保護意識都非常強,比如打籃球不小心碰著誰了,立即就問,怎麼樣,沒事吧?
不過,常人與生俱來的弱點在航天員身上同樣存在,比如擔心、害怕。一位航天員說,我們剛當飛行員的時候,第一次開飛機,心裏就有些怕。選上航天員後,剛到航天城參加訓練時,心裏也有點怕,隻是嘴上誰都不說而已。為什麼呢?因為駕駛飛機和駕駛飛船畢竟是兩碼事情,你麵對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體。加上對飛船、火箭的性能、特點不了解、不清楚,就會產生種種擔心與顧慮。飛機上天可以飛很多次,這次不行有下次,下次不行還可以再飛一次。但飛船不行,飛船上天隻有一次機會,不可能給你第二次機會,也不允許你有第二次機會,行不行就一錘子買賣。萬一上去了下不來怎麼辦?心裏難免就會犯嘀咕。後來,逐漸知道載人航天是怎麼回事了,逐漸熟悉飛船、火箭的特性了,摸到規律了,心裏也就不怕了。因為我們畢竟飛了那麼多年的飛機,又有這麼多年的航天員知識與技能的訓練,還有那麼多優秀的航天專家!
航天員們興趣比較廣泛,常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生活需求他們同樣也有。他們喜歡收集一些紀念品,比如扇子、刀具什麼的;他們喜歡文學作品,看一些傳記、小說、科幻讀物等;他們喜歡辯論,善於辯論,比如看“新聞聯播”,看著看著就辯起來了;他們愛好運動,喜歡籃球、乒乓球、羽毛球和足球,有的圍棋也下得不錯;他們幾乎都能喝酒,一般都能喝半斤八兩,據說有的能喝一斤多,而且喝了還不醉!
航天員係統負責人吳川生說,大部分航天員以前做飛行員時還有抽煙的曆史,到了航天城後,開始時也抽煙。後來我們從醫學的角度考慮,建議他們不要抽煙,他們便統統戒了,而且說戒就戒了。喝酒也一樣,不能喝時,滴酒不沾。這也是航天員毅力的一種體現。因此,除了過節聚會,航天員一般不抽煙、不喝酒。但一旦喝起來,就不得了,他們身體素質好,個個都是海量,酒桌上很少找到對手。
此外,航天員們還喜歡跳舞。為了增強航天員的文化氣質和藝術修養,教學中給他們設置了文化藝術欣賞課,並安排他們觀摩一些國內國外的大型文藝演出,如交響樂、輕音樂、歌劇等。開始時他們聽不懂,後來搞了個管弦樂隊,讓他們學五線譜,吹管樂,部隊的一些文藝演出都要求他們上台表演。此外,一些書法、美術、演講、卡拉OK以及體育等方麵的活動也讓他們參加。他們通過親身體驗,漸漸培養了興趣,到後來有了一定的欣賞水平。部隊還專門請了解放軍藝術學院等一些老師對他們進行形體訓練。有時也讓他們學學交誼舞。剛開始,十四個航天員沒有一個會跳舞的,到後來幾乎沒有一個不會跳舞的。航天員每年都有療養的機會,但按規定,航天員療養時不能帶妻子。為什麼?因為是健康療養。健康療養是調理航天員的身體,不是夫妻共度蜜月,隻有康複療養即受傷後的恢複療養才允許帶妻子。航天員在家訓練時,每個周五可以回家,周六、周日自己安排,周一早上按時歸隊,夫妻生活與飛行員近似。雖說多了些約束,少了些自由,可每周能與家人團聚,日子並不寂寞。但到了療養院,難免就顯得孤單,因為療養院對航天員的活動範圍有限製,一般不準步出療養院大門。航天員在家被“關”,出來還要受管,便與站崗的戰士磨蹭,變著法子也想出去溜達一圈。後來療養院組織舞會,給了航天員一個放鬆的機會。於是,跳舞成了有的航天員最喜歡的消遣方式,而療養院的姑娘們也喜歡和又帥又酷的航天員跳舞。這一來,有的航天員的妻子便有點緊張。別看航天員個個在外八麵威風,在家卻幾乎都是“妻管嚴”!據航天員大隊一位負責人說,十四位航天員至少有一半怕老婆!因此,他們不光在家要受妻子的“領導”,出門也得服從妻子的“遙控”。好在航天員不僅飛行技術出色,對付老婆也有一套。據說有一天晚上,舞會即將開始,一位航天員的妻子突然打來電話“查崗”,問,你在幹什麼呢?航天員說,我準備出去。你出去幹什麼啊?我出去開會。開什麼會呀?你就別問了,反正是很重要的會,領導還在那邊等著呢!妻子一聽老公說“開會”,而且還有“領導”在“等著呢”,便放心地掛了電話。於是航天員關掉手機,從容步入舞場,摟著一位護士姑娘便“嘣嚓、嘣嚓”地跳了起來……
那麼,航天員在妻子的眼中又是個什麼樣子呢?
我曾對十四名航天員的妻子做過采訪,我們不妨來聽聽其中幾位的原始錄音:
楊利偉的妻子張玉梅說,楊利偉無論做什麼都很認真,腦子比較好使,反應比較快。十四人裏麵他的基礎不是很好,但有一次我去食堂吃飯,碰到他的教員,教員對我說,祝賀你,你們家楊利偉英語考了一百分!以前他對家務事基本不怎麼做,家裏的事沒怎麼讓他操過心。但2001年7月,我查出來得了腎炎,住院了,楊利偉從這個時候開始做家務了,對我也很體貼,很照顧。他覺得很內疚,因為他以前不管家。醫院那種地方,各種病菌比較多,我不想讓他去,但最初做腎活檢的時候,他陪了我一個半天、一個晚上。我做完之後他就參加飛行訓練去了,我出院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楊利偉平常工作非常忙,但他還要輔導孩子學習。孩子八歲了,上小學三年級。每次送孩子去學英語,隻要能去,都是他帶著孩子去。近期他們做強化訓練,每個周末回來都拎著一個包,包裏全是模擬器訓練的教材,每做一次都是新內容。他跟我說,每次他都是第一個做。他們的訓練量很大。他說一次訓練下來,他的體重能減兩公斤左右。他的老部隊的領導對他都很關心,有個副團長打電話對他說,利偉,你要是第一個上天,我組織一個戰友團給你助威!我就試探著對他說,別太拚命了,差不多就行了吧。他卻很認真,說那不行,我來這兒是幹什麼的?不上天,我當航天員幹嗎?在平時的閑談中,我感覺他有想第一個上天的願望。
翟誌剛的妻子張淑靜說,在我的眼中,翟誌剛主要有三點。第一點,他是一個很負責、很溫情的丈夫。比如說,他每天無論工作多麼疲勞、多麼忙、多麼晚,他都要給我打個電話,讓我放心。第二點,他是一個很可愛的父親。每個周末兒子見他回來,特別親,好像好久沒見到爸爸似的。他放下東西就陪兒子一起玩玩具,一起學習。我跟他開玩笑說,給兒子買的玩具,每次都是你先玩。有一次兒子住院了,一個病房住了六個人,別的孩子下午都是父親來看,晚上是奶奶、外婆來看。我們家就我自己。兒子就問,媽媽,我的爸爸怎麼跟別人的爸爸不一樣啊?我說怎麼啦?兒子說,爸爸怎麼不來看我呢?說得我挺心酸的。後來他給兒子道了歉。其實他對兒子很關心,就是太忙了。第三點,他是一個很孝順的兒子。他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他一直對母親非常孝順,對家裏的哥哥姐姐也很好。直到現在他都有個信念,他說他的工作不是為了他自己,老父親和老母親都在老家看著呢!總之,他這人做什麼事都要做好,動手能力比較強,做起事來特別細,細的時候我覺得我一個女人也不如他!他心理素質特別好,坐班車的時候有個老師跟我說,他做離心機訓練的時候,有的人很緊張,他還麵帶微笑呢!他這人心態挺好,對航天員這份職業信心挺足,聊天的時候他跟我說,如果他被選為首飛第一人,他會毫不猶豫,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完成任務。如果選不上,也一定盡力配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