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臥薪嚐膽 第十八章
真人航天員
載人航天的核心是人。
這人,便是航天員。
航天員並非一般人,一般人當不了航天員。真正優秀的航天員都是天之驕子,尤其是第一次上天的航天員。蘇聯的加加林是,美國的斯特朗是,中國的楊利偉也是。
中國航天員從上世紀的最初選拔到本世紀的上天,曆經四十二個春秋。1961年和1970年,中國曾兩次秘密選拔過航天員,但皆因曆史的原因,這兩次選拔出來的航天員最終都從青年變為老年,由青絲變成白發,不僅沒有上天,而且連飛船的影子也沒見著,隻能在一聲聲歎息中度過餘生。
中國第三次秘密選拔航天員,始於1995年冬。這個冬季,北京有點冷。在這個寒冷的冬季裏,由空軍和國防科工委聯合組織的選拔航天員的專家組頂著寒風開始了秘密選拔活動。此次選拔的對象仍是空軍飛行員。這是從蘇聯和美國學來的經驗。1957年,蘇聯第一次選拔航天員時,從三千名殲擊機飛行員中選出二十名預備航天員,最終隻有六名成為航天員。1959年,美國從噴氣式飛機駕駛員、熱氣球駕駛員、潛艇駕駛員、登山運動員、賽車手中選出五百名預備航天員,最終隻有七人成為航天員。中國的這次選拔,是先從空軍一千五百零六名飛行員中選出八百八十六人參加初選,再從這些人中選出六十名參加角逐,最後經過層層篩選,挑選出了十二名預備航天員。也就是說,最後這十二名預備航天員是從一千五百零六名飛行員中選拔出來的。
中國航天員的選拔采用的基本是蘇聯/俄羅斯的標準,同時參考了美國的標準,但又有別於蘇聯/俄羅斯和美國的標準。美國航天員的身高標準可達1.93米,因美國是航天飛機,空間大。蘇聯/俄羅斯航天員的身高標準是1.70米,因蘇聯/俄羅斯用的是飛船,空間小。至於年齡標準,根據蘇、美以往幾十年的經驗總結,男人四十歲為最佳。因為男人隻有到了四十歲,生理機製才會處於最佳狀態,返回地麵後後遺症最輕。相反,年齡越小,後遺症越重。像美國“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機上的航天員,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因此,中國航天員的選拔標準中除了增加一條政治標準外,主要有如下幾個硬性條件:身高,1.60~1.72米;體重,55~70公斤;年齡,25~35歲;駕機飛行時間,不得少於八百個小時。
此外,航天員選拔出來後,還要把航天員的家屬和孩子接到北京,逐一進行嚴格的體檢。家屬們來到北京後,既高興又很擔心,她們擔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有病,而是擔心自己的身體有病而耽誤了丈夫的前程,耽誤了國家的大事。比如後來乘“神舟七號”上天漫步太空的翟誌剛,他的妻子當時就明確表態說,萬一自己的身體查出來有問題,就和丈夫離婚!
對於這次航天員的選拔,新老飛行員們都表現出強烈的參選願望和濃厚的興趣。空軍一位副司令員曾親自找到北京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所長沈力平說,我除了年紀不合格,其他條件都行,我願意代表空軍的飛行員第一個報名,而且不計任何代價!北京軍區一個飛行員參加選拔最終落選後,還找到航天員係統負責人吳川生,要求給他發個證書,在證書上寫上“某某同誌某年某月曾參加過中國首批航天員的選拔並入圍”。吳川生問他要這個證書幹什麼,他說將來有一天他當爺爺了,可以拿著這個證書對孫子說,孫子,你看,爺爺當年曾經參加過中國首批航天員的選拔呢!甚至中國原子彈之父錢三強的夫人何澤慧已年過八旬,有一次開會見到沈力平時還開玩笑說,中國人要上天了,把我這個老太婆也算一個吧,我的身體還不錯喲!
在選拔航天員的同時,對航天員教練也進行了選拔。盡管事先官方有過聲明,航天員教練的待遇條件絕不低於航天員,但飛行員們對當航天員教練的興趣還是不大,甚至有的明確表示不願當航天員教練。比如某軍區有一位飛行團團長,各方麵條件都不錯,卻明確表態說,當航天員就來,做航天員教練就算了。其主要原因是,航天員能上天,可以成為舉世矚目的英雄,而航天員教練卻隻能在地上,上不了天,永遠默默無聞!不過,最後還是從空軍二十名雙學位殲擊機飛行員中挑選出了兩名非常優秀的航天員教練員,一個是指令長教練員吳傑,一個是隨船工程師教練員李慶龍。
然而,中國當時還不具備訓練航天員的能力和條件,或者說還不完全具備。全世界具備訓練航天員能力與條件的國家隻有兩個,一個是美國,一個是俄羅斯。開始時,中方打算讓十四名航天員都去俄羅斯培訓。可一打聽價格,太貴!貴到什麼程度?最初在北京談判時,一個航天員一年的學費,俄方要兩千萬美元。後來中方砍價,砍到一千四百萬美元!即便這樣,加加林宇航中心在對所有國家的收費中,對中國還是最低的。而對美國最高,比中國高出十倍!算算吧,中國一個航天員要一千四百萬美元,如果十四個人都去,該是多少?
後來中方決定,隻派吳傑和李慶龍兩人去俄羅斯加加林宇航中心受訓。同時,每季度再輪流派出一個專家小組,也去加加林宇航中心學習。
俄羅斯加加林宇航中心位於莫斯科的北郊,是世界最著名的航天員培訓中心,不僅有國際一流的器材設施,還有世界頂級的訓練教官。加加林宇航中心地處一片茂盛的森林之中,四周是一個很大的湖,名為天鵝湖,生活區就建在湖邊上;湖的另一側,是航天員訓練中心大廈。航天員宿舍是賓館式住宅,推開窗戶便能見到大片的白樺林。整個加加林宇航中心無論地形還是建築,都顯得非常漂亮。加加林的遺孀就住在天鵝湖旁邊一棟白色的別墅裏。遺憾的是,據親眼見到這位老人的中國專家說,這位當年享譽全球的人類飛天第一人的妻子,如今已是一位目光呆滯、表情木訥、憂鬱寡言的普普通通的俄羅斯老太太了。加加林中心的主任是一位上將,正春風得意,躊躇滿誌。加加林宇航中心常年都是封閉式管理,任何人未經許可不得走出中心的大門。加加林宇航中心已有四十多年的培訓曆史,四十多年來已為世界各國培養了不少優秀的航天員,其中包括美國的一些航天員。美國雖然有自己的宇航中心,但為了吸收他國經驗,同時為了避免“近親繁殖”,也將航天員送到加加林宇航中心培訓。凡到這個中心受訓的航天員,受訓時間一般三到四年,最多六年,至少兩年。中國因時間緊迫,經費有限,要求把時間縮短為一年。盡管加加林中心對此感到不可思議,還是認真負責地為兩名中國航天員專門製訂了一個為期一年的教學訓練計劃。
1996年金秋十月,中國航天員教練員吳傑、李慶龍懷揣飛天的夢想,第一次走進俄羅斯加加林宇航中心。加加林宇航中心主任克裏木克將軍本來就對中國航天員心中沒底,加上吳傑、李慶龍的身高隻有一米七左右,與人高馬大的歐美航天員相比,既矮又瘦。因此,他安排加加林中心按照俄羅斯選拔航天員的標準,對他倆的身體素質和航天特殊生理功能又做了一次測驗。測驗結果:完全合格!
但接下來要過的每一道關口,都非常不容易。
比如,語言關。吳傑說,我們過去從來沒有接觸過俄語,雖然來俄羅斯之前曾到北京外語學院找了三個老師,專門進行了八個月的俄語強化訓練,但到了加加林宇航中心,俄方教員都用俄語講課,而且講的全是專業術語,我們學的那點俄語根本不夠使,剛開始幾乎一句都聽不懂。我們隻好加班加點,惡補俄語,每天訓練結束回到房間,不管有多苦多累,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收看俄語新聞。甚至上廁所都在強背單詞。
又比如,冬季野外耐寒生存訓練關。李慶龍說,冬季野外訓練開始後,俄方用飛機把我們拉到北極圈。那裏的積雪非常厚,大概有一米多,溫度接近零下五十度,人站在雪地上如果不動,幾分鍾就能把你凍僵!但俄方要求我們三人一組,獨自生存四十八小時以上,一切困難自己想辦法克服。而且,每人隻發給幾塊壓縮餅幹、幾塊拇指大的巧克力和一瓶礦泉水。沒有房子,我們就自己搭建一個幾平方米的“雪屋”。冷了,自己生火。渴了,就把冰塊裝在鐵盒裏,再放在篝火上加熱,然後當水喝。困了,卻不敢睡覺,因為人一旦睡著了,身體溫度低於攝氏三十五度,就會患低溫症,搞不好還有生命危險。所以在這四十八小時裏,我們幾乎沒睡,實在扛不住了,打一個盹,猛一醒來,還以為自己已經到另一個世界了。等到早上的時候,我們嘴唇凍得發紫,臉上、頭發上、眼睫毛上全都結上了冰淩子,隻有眼珠還在轉動。有個美國的航天員就因為鼻子凍傷,被淘汰了。但我和吳傑都挺過來了!這四十八小時讓我永生難忘,因為完全是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再比如,隔離艙訓練關。所謂隔離艙訓練,就是把一個航天員單獨關在一間隻有七八平方米的小屋裏,身上捆綁著各種測試導線和儀器,晝夜不停地按規定的程序操作各項科目,七十二小時後再放出來。在這三天三夜裏,隻有你自己陪伴著自己,不能睡覺,不能說話——包括自言自語。吃飯時由外麵的人從窗戶洞裏送飯進來,每天隻能吃一塊餅幹,喝一小杯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不能有絲毫的鬆懈和怠惰,否則就完不成規定的科目。完不成規定的科目就被淘汰。所以再累再困,也不能閉一下眼睛,隻要一打盹,警燈立即把你驚醒。更不能出錯,一出錯就前功盡棄。特別是到了第三天,度時如年,孤寂難熬,你必須用毅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有半點急躁,因為外麵有監視器一直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包括你的眼神和麵部表情。
為什麼要做這種訓練呢?因為太空是一個完全不同於地球的地方,航天員在太空飛行中始終處於低壓、缺氧、宇宙輻射、高溫、低溫、超重、失重、噪聲以及與世隔絕等極為惡劣的環境裏,很容易出現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礙。美國有一個航天員,由於在太空待的時間太長,情緒出現煩躁,便和同事吵架,甚至打了起來,差點導致航天飛機出事。蘇聯也有一個航天員,上天後由於心理不穩定,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便亂扳開關,差點造成飛船出軌。因此,要讓航天員做到意誌堅定,臨危不懼,頭腦清醒,遇事不驚,耐住寂寞,情緒穩定,就必須要加強心理訓練!李慶龍說,因為航天員在太空有時要連續幾天幾夜單獨執行飛行操作任務,在這幾天幾夜的太空生活裏,是非常孤獨寂寞的。做這個項目,就是要訓練你承受孤獨寂寞的心理能力。這種孤獨與寂寞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它需要超常的控製自我的毅力與堅忍的耐心。等三天三夜放出來後,我都快憋瘋了,恨不得抓起一把凳子把隔離艙砸了!
與吳傑、李慶龍同時在加加林宇航中心參加訓練的,還有美國、法國、英國、德國、以色列等國家的共三十多名航天員。歐美的航天員與中國航天員相比,訓練水平總體上差不多,隻是在一些具體科目上各有長短。但在金錢物資上,歐美航天員絕對占優勢。比如,美國的航天員在加加林宇航中心的附近建有專門的小別墅,他們每天開著高級小轎車參加訓練,還可以帶著夫人或者情人住在這裏,自己做飯,像度假一樣。每當訓練滿一個月後,他們便回國休假一個月,再回來接著參加訓練。法國等歐洲國家的航天員則每周五乘坐飛機回國度周末,周一再來參加訓練。由於歐美航天員財大氣粗,參加培訓的時間一般又是四年,他們無論在訓練上還是生活上都顯得十分從容。而中國航天員不光經費有限,而且培訓時間隻有一年,所以生活上既顯得十分寒磣,訓練中又顯得相當緊迫——因為中國急需航天員教練!盡管加加林宇航中心有雙休日,其他人都玩去了,惟有他倆在爭分奪秒,惜時如金,刻苦學習,拚命訓練,不僅周末不出門,甚至兩個月也不上一次街,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是啃 《 航天員手冊 》,就是吃方便麵。
整整一年時間裏,吳傑和李慶龍沒有回過一次國,他們的妻子也沒去過一次。他倆就像被關進了不能出門的隔離房一樣,與外界斷絕了聯係,忍受著長時間的孤獨與寂寞。他倆惟一去過的加加林宇航中心之外的地方,就是加加林博物館。俄羅斯是一個崇尚英雄的民族,航天員是他們崇尚的英雄之一。俄羅斯的航天員都有小汽車,國家專門為航天員定製了特殊的車牌,航天員開車上街,大人小孩見了都會敬禮歡呼,其他的車都會自動讓路,警察也會為他們開綠燈。俄羅斯已有一百多名航天員上了天,每次航天員從天上返回時,都要從加加林宇航中心的“英雄大道”上走過,不僅兩邊有無數的人夾道歡迎,國家要員也會出麵迎接。而且,當晚加加林宇航中心與皇家歌舞團還要舉行通宵的隆重的歡迎晚會。每年的加加林逝世紀念日這天,凡是在加加林宇航中心受訓的航天員,無論你來自哪個國家,也不管你去沒去過加加林的故鄉,加加林宇航中心都會把你拉到加加林的故鄉,參觀加加林博物館。該博物館裏除了赫然醒目的加加林塑像,還陳列著加加林生前穿過的服裝、使用過的辦公室以及第一次上天的返回艙。那天,吳傑和李慶龍站在加加林的塑像前,想起加加林三十六年前就已上天,而自己雖然來自嫦娥的故鄉,卻還在俄羅斯人的幫助下每天氣喘籲籲地進行著上天的基礎訓練,心裏湧出的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滋味。
當然,訓練之餘,他倆也有自己的精神寄托方式——給遠方的妻子寫信。本來他倆也想打電話,可沒條件把電話打回國內,便隻有等妻子的電話。按照國內相關規定,家屬一個月隻能打一次電話。而且,電話費太貴,每次說不上幾句話,兩百元的通話費就沒有了。隻有長話短說,可說可不說的話不說。至於夫妻間想念的話,想說也不能說,因為妻子的身邊全是排隊打電話的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怎麼好意思說啊!許多外國航天員很不理解他倆的生活方式,問,你們怎麼受得了啊?他倆淡淡地回答說,習慣了。
吳傑、李慶龍用一年時間,學完了外國航天員需要四年學完的課程。但要想拿到加加林宇航中心的 《 宇航員資格證書 》,還必須闖過最後一道難關——考試!加加林宇航中心的考試極為嚴格,沒有任何特殊照顧,更沒有“後門”可開。親眼目睹了此次考試過程的航天員係統負責人吳川生說,兩位中國航天員的考試,由加加林宇航中心的七名專家組成考試小組,考官是加加林宇航中心的副主任。隻要有一個專家不投票,考試就算不及格。考試時,兩位航天員與教練員不能相見,全部隔離開。航天員是坐在飛船的模擬艙裏進行考試,外麵是監控室。航天員先穿上航天服,走到考官處,從題庫裏自己抽取考題,然後進入模擬艙。考題分A卷和B卷,包含四個步驟:模飛四個小時,上升四個小時,運行四個小時,返回四個小時。中間設計了五個故障:兩個嚴重故障,三個一般故障。隻要有一個嚴重故障航天員沒發現或者是發現了沒排除,就別想及格。航天員的俄方導師和教練事先都不知道考題內容,考試時又不讓進去,所以非常緊張,急得在外麵走來走去,因為航天員的考試成績直接關係到他們的職務和軍銜的晉升。特別是當第一個嚴重故障出現時,他們為兩位中國航天員捏著一把汗,直到看見兩個中國航天員發現並圓滿排除了故障,才鬆了一口氣,趕緊跑到外麵抽了一支煙。在“交會對接”技術的考試中,幾個美國航天員過去第一次都沒過關,但我們的航天員上去後對接得非常準,一次過關,考了個四點五分,相當於百分製的九十分。畢業時,加加林宇航中心專門舉行了一個儀式,由加加林宇航中心主任克裏木克將軍為兩名中國航天員正式頒發了 《 宇航員資格證書 》。克裏木克將軍還伸出大拇指說,沒想到,中國航天員真棒!
兩位航天員回國後,帶回不少寶貴經驗,還翻譯了幾冊加加林宇航中心的訓練文件和資料,為中國航天員的訓練提供了難得的幫助。李慶龍說,在俄羅斯學習的一年,我認識上有了很大提高。國外航天員的敬業精神和獻身精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美國的航天員在訓練當中的吃苦精神很令人敬佩,對工作也兢兢業業。比如我們在黑海訓練時,外邊溫度是攝氏四十度,人扔到海裏就有五六十度,他們和我們一樣訓練,做得一絲不苟。有一次,一位俄羅斯老航天員問我,你們中國的火箭老出問題,你怕不怕?我說,現在還沒想到那一步,你怎麼看?他告訴我說,作為一名航天員,你不要想這些東西,你要相信你的上司,相信工程技術人員,這個東西是個大的係統,不該你管的事老去想它,你的活就幹不好,你隻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還有一位教我自動控製係統的俄羅斯教員也問我,你們載人航天工程搞到什麼程度了?我說你們的報紙上已經登了。他說如果情況真是那樣的話,沒有七八年時間你們是上不去的,因為不掌握核心技術就別想上天。我說,不一定吧。他說,如果你們國家對航天員不負責任的話,可能會提前。回國以後,經過多年的訓練,我更加堅定了對中國載人航天這個事業的信心,因為你人沒上天,就不是國際空間俱樂部的成員,人家根本瞧不起你。
1998年1月5日,中國第一支航天員大隊正式成立,空軍司令員親手將十四名預備航天員 ( 包括兩名航天員教練員 ) 的檔案移交給了國防科工委。十四名預備航天員於當日進駐航天城。接著,3月9日,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十四名預備航天員正式開始了長達五年的“魔鬼”般的訓練。
於是,從這時起,十四名航天員已不再是駕駛飛機的飛行員,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批航天員!航天員是軍人中的軍人,是勇士中的勇士,是人傑中的人傑,是驕子中的驕子!雖然當時的中國還算不上很富裕,可國家在他們身上卻投入了相當大的財力。
十四名航天員的職級都是副團級或正團級,軍銜是中校或上校,航天等級是三級或四級 ( 航天等級最高為特級 )。航天員的家屬由部隊統一特招入伍,再分配到各個科室。航天員訓練時有訓練津貼,每月大約八百元。夥食標準每人每天九十元,食品由專門的生產基地供應,還有五名廚師專門燒菜做飯。而且人人都有人身保險,保費每人高達數百萬元。十四個航天員每年不僅需要大量的生活費,還需要相當昂貴的培訓費。比如,為了培養航天員,國家專門建了一個體訓館和模擬器大樓,專門的服務工作人員就有幾十人甚至上百人。如果把訓練設備器材、醫監醫保、訓練教員、後勤保障、體育場所、基本建設等費用都算在一起,國家每年投在一個航天員身上的各種費用可想而知!
難怪有人說,如果說飛行員是國家用黃金堆起來的,航天員就是國家用鉑金堆起來的!
國家為什麼要投入如此巨資?十四位航天員心裏都清楚,就是希望他們盡快百煉成鋼,早日上天,實現中華民族千年的飛天夢想!
然而,從一名預備航天員到一名正式航天員並非易事,其間還隔著一段相當艱難的路程!
首先,從訓練者的角度來說,承擔航天員訓練任務的北京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當時在客觀上存在著不少問題和困難。從上世紀50年代起,北京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以陳信為首的一批老專家就開始了載人航天的研究,幾十年來一路風風雨雨,坎坷不斷,1985年大裁軍時還差一點給裁掉。直到1992年載人航天工程啟動後,這個所才正式納入國防科工委編製,開始逐漸恢複元氣。
但載人航天工程啟動後,一些很現實的問題一直衝擊和困擾著研究所。
一是部隊的待遇當時還沒提高,科研人員每月的崗位津貼隻有一兩百元,成天加班也沒加班費。與地方相比,同一檔次的專家和技術幹部月收入還不及人家的一半。新來的本科生、研究生到部隊三年了,月收入才一千多元,主任設計師也隻有兩千多元。而地方則至少是五六千元,一些熱門的專業如計算機、生物醫藥、電子技術等的同級專業人員甚至可以拿到一萬元。因此,新來的本科生、研究生第三年就開始不穩定,第五年、第六年就轉業走人。
二是晉級晉職問題。研究所是軍隊編製,而科研人員晉級晉職和地方一樣,也要看你發了幾篇論文,有什麼成果,得了幾個科技進步獎。但訓練航天員,多數人隻能當無名英雄,每個人的工作就管那麼一小塊,你說它不重要,離了還不行,成果卻看不見。加上載人航天工程是保密的,你的研究水平再高也不能發表論文,無法從紙麵上體現出來,成果也很難申報。即使成果能申報,載人航天是係統工程,一件事情幾個部門、幾十人甚至幾百人同時都在幹,成果再大,也是大家的功勞,個人成就顯現不出來,評職稱時自然就會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