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看他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給人難堪,覺得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氣憤地說:“你個大專員,向我請教什麼?今天算我倒黴,碰見了你這個喪門星。來看看老鄉倒惹了一肚子氣,有你這樣的嗎?根本不通人情!”抬起屁股走了。
陳一誠卻仍然衝他背影朝他喊:“有你這樣的,就會有我這樣的。要不就成了你們的一統天下了,讓你們這些明一套暗一套,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唱獨角戲,好人還有法兒活嗎?”
那人灰溜溜地走後,代表們一片笑聲。人們都說團長這一出演得好,該給這種人一點顏色看看了。有人說,團長這幾句話說得好,現在的確是領導機關中有些人就是說一套做一套,會上一套會下一套。可惜敢敲打他們的人太少了,陳專員真行!
聽到這種稱讚,陳一誠心中很不舒服,他深深歎了口氣說:“行什麼呀!隻是一個傻字罷了。你們可別學我,學我,要吃大虧。我這一輩子吃這虧可不少,反正沒什麼個人企圖,好壞我也不在乎。”
本來大家談得很愉快很熱烈,陳一誠這幾句話,這一聲歎息,把一片歡樂的氣氛一掃而光。大家一下子蔫了,場麵立刻一片冷寂,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知道他就因為敢於說實話,遭受了多年的磨難,這些磨難直到現在還在折磨著他的心靈。一個青年代表不甘於這種寂靜:“陳專員這哪裏是傻?我看現在正是缺乏這種敢作敢為的精神,就應該學習這種精神。”
陳一誠說,算了,散了吧!不說這些了。在人們回各自房間的路上,有人還在念叨,應該是應該,學起來可就難了。有人說,可是不學也不行啊,不然社會會變成什麼樣子?
選舉結果出人意外,白剛雖然在九百多名代表中,丟了大幾十票,但是在這次選舉的幾名人大副主任、副省長中,他丟票還是最少的,得票率最高。所以這次選舉對他是個很大的安慰,他更加相信許多人心裏還是有一杆秤,公道自在人心。
平哲雖然有些惱怒,不過覺得通過這次選舉終於把白剛踢走了,使他去了一塊心病。更使他暗暗竊喜的是白剛再也管不著官世通這個案件了,他真擔心白剛再管下去,說不定會牽連出多少人,和官世通經濟上、政治上有牽連的人太多了,這些人都是自己勢力的一部分,扯出誰來都多少會對自己有所損害。他更害怕的是牽扯出的人多了,有一天也會把自己扯出來。因為官世通和他的那些親信知道自己的事情太多了,隨便扯出幾件事情來都會是自己的致命傷。
官世通被“雙規”以後,平哲曾心神不寧,徹夜不眠。但想來想去他相信官世通還不會那麼傻,把許多十分隱秘的事情抖摟出來。他對官世通不薄,他還相信官世通的忠誠,可是扯出更多人來,是不是每個人的嘴都那麼嚴?對自己都那麼忠誠?那就難說了。扯出的人越多,這種危險性就越大。所以他必須盡快選一個自己完全能掌握的人,代替白剛處理官世通的案件。一定要適可而止,不能再擴大範圍了。
官世通也真是讓人生氣,他太過分太猖狂了,尤其是不聽勸告,屢次和白剛作對。現在落在白剛手裏,看來他是難逃法網了。新人代替白剛以後,不能讓他們深挖了,已查出來的,認定哪些不認定哪些也是大有學問的,盡量保他一條命,刑期上也盡量減輕些吧!盡管自己也約束過他,氣恨他罵他也不止一次兩次,他就是不約束自己,屢屢闖禍。有時也真是恨他,但他終究是死心踏地跟自己這麼多年,是真正的自己人哪!
看來平哲、白剛這一對“冤家”就要走到頭了,紛擾不斷的矛盾即將結束。以後見麵時隻會客客氣氣地握手言歡,再不會臉紅脖子粗地怒目而視、激烈爭論問題了。這樣的相處,對誰都是一種痛苦,一種煩惱。這樣的分手,對誰都值得慶幸,都是一種解脫。
官場上的風雲真是變幻莫測,說變就變。看來已經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不知從哪裏來一陣風,轉瞬間就會輕飄飄地來個大翻個兒。令平哲和白剛都絕對想不到的是他們還不能解脫,也不能分手。
這天,中紀委常委杜永清一走進白剛的辦公室,看到屋裏弄得亂亂糟糟,大包小包地堆了一地,勉勉強強才有個坐的地方,馬上驚訝地說:“你這是幹什麼?”
“給人家騰地方,走人哪!”
“走人?想得倒好,你想躲清靜一走了事啊!”
白剛笑笑說:“怎麼是我想得倒好,省委決定我去人大,中央批準,選舉也選完了,我不走還等啥?”
“官世通這案子怎麼辦?”
“我走了自然會有人接替,省委正在研究人選,很快就會定下來的。”
杜永清笑了:“你沒想到吧?中紀委研究了,選上人大副主任了你也不能走,咱們還要繼續一起把官世通這個案件辦到底,一定把一切都弄個水落石出,不管涉及到什麼人,一個不能漏,都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