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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一間小會議室。洪雪梅、甄慧敏、姚立良,還有紀委一位女處長和市公安局一位女幹警(她們兩位作記錄,並錄音)。對麵坐著的是胡小晶。她一進來,幾位女幹部都有些驚異,應該是三十大幾的人了,哪裏是半老徐娘,活脫脫的是個二十多歲青春正茂的大姑娘嘛!白淨淨的皮膚,細皮嫩肉,連眼角處都沒有一絲的皺紋,真是一表人才,怨不得官世通對她還那麼傾心。審訊以前,甄慧敏、洪雪梅、姚立良已商量好,為節省時間,快出成果,不搞迂回,要單刀直入,經濟問題由甄慧敏主審,治安問題由洪雪梅主審。

“我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也是個痛快人,咱就別繞彎子了,長話短說吧!”洪雪梅簡單的幾句開場白,使胡小晶消除了思想上的壓力,給她一個很快就可以談清問題的希望,然後像拉家常似的說:“今天把你找來是想了解一下那天夜裏汽車裏發生的事情。”

“局長已經處理過了。你們問這個還有必要嗎?”胡小晶認為在公安局,局長最大了,你們幾個算個啥?那天夜裏,被警察發現以後,她曾十分害怕,忙穿衣服,穿衣服時手都不聽話,幾次伸腿硬是穿不上那條短褲,渾身都哆嗦了。多虧官世通摟住她,把衣服蓋在她身上,告訴她不要怕。她的情緒才安定下來,慢慢穿好了衣服。後來看見官世通給局長打電話,甚至訓斥那個局長,局長連連說好話道歉,她的膽子才壯了起來,知道官書記在省城也是威風凜凜,便什麼都不怕了。她覺得現在眼前的這幾個公安局的小幹部又算個啥?

洪雪梅看出她內心的有恃無恐,沒有馬上回答她,也沒有發脾氣,隻是嚴厲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嚴肅地說:“胡小晶,你也是在黨政機關工作過幾年的人,還是黨員吧?你可放明白點,多大的官兒,都是有人管的。局長處理過,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再問,局長要是處理錯了呢?”

胡小晶一聽這個,有些變顏變色,敢說局長處理錯了,這是什麼人呢?沒等她說話,記錄的幹警提醒她說:“告訴你吧!這三位都是省公安廳調查組的。”

“啊!省裏來的呀!想不到這點事還驚動了省裏。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這事有沒有嗎?我也長話短說吧!有!”對省裏關注,她雖有些意外,但仍然很鎮靜,她覺得你們真是大驚小怪,這種事算得了什麼?又能把我怎麼樣!

“你態度很坦率,這就好。”洪雪梅給了她一句表揚,以緩和她的情緒,然後說:“發生性關係了嗎?”“發生了。”回答令人意外的爽快,高昂著頭,麵色平靜,毫無愧色。

“那個人是誰?”“你們不是都知道了嗎?”胡小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們要核實,得你說。這是手續。你明白這個道理。”“官世通副秘書長。”

洪雪梅感到這時她還沒事人似的,得給她壓力了:“我知道你和官世通幾年前就有這種關係,而且曾鬧得沸沸揚揚。你可能覺得鬧到那種程度不是也沒事嗎?這點事又算什麼?如果你真這樣想,那可能鑄成大錯。那次是在濱海,官世通一手遮天,而且又有人保護。這次是在省會,他又是為這種事件受到降職處理的人,在省城造成極壞影響,問題就大了。要不省委也不會專門派工作組過問。我們不僅是省公安廳委派,而且是省委的工作組。你明白嗎?”

這一說,嚇得胡小晶一身冷汗。她知道官書記雖在市公安局那麼威風,在省委裏就不靈了,他隻是個副秘書長。你看這些人也不是大幹部,竟敢說話對他那樣不客氣,可見是有來頭的。她知道這事如果傳揚出去,對官書記的影響可就大了,心裏自然軟了下來,依仗官世通威風的那種支撐一下坍塌了,不知不覺地低下了頭。不過仍然沒有回答問題,她想探探對方的虛實,看他們想拿這事做多大文章。

洪雪梅看她雖不說話,從氣勢上卻已經敗下陣來,便進一步曉以利害,又打又拉:“你知道官世通也是個不小的領導幹部,這事兒說小就小,說大就大。你現在也是一個有名氣的企業家,我們不想為難你。你知道你們不僅有這類問題,還有經濟上違反規定的事情,如果你願意把問題說清楚,男女關係方麵的問題,我們可以給你們保密,經濟方麵的問題也一定會實事求是,從輕處理。你考慮吧!”

“經濟問題?”胡小晶有點驚訝!這是她根本沒想到的,馬上又重複了一句:“什麼經濟問題?”

甄慧敏給她提示:“你不要驚慌,這在房地產界也都是平常的問題,比如銀行貸款哪!土地的買賣呀!其中難免有些問題,我希望你能像剛才那樣爽快,把問題談清楚。”

“貸款、土地交易當然都有,可是我敢保證,絕沒有行賄受賄這類問題,沒有違規操作,一切都是按規定程序,而且證照齊全,這會有什麼問題?”談到這類一般問題,她心裏坦然起來,又恢複了滿不在乎的樣子。

“合乎程序,證照齊全,我相信。”甄慧敏嚴厲地說,“可是我問你,你即將完工的‘天澤苑’小區,本是預留的公園綠地。正在銷售的‘豐澤苑’小區,最初中標的也不是你。我們知道憑你的能力,憑你的經濟實力,這樣的黃金地段,眾多地產商的競爭焦點,都不會輪到你,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我還是那句話,這裏麵絕沒有行賄受賄違法亂紀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胡小晶有些心虛,但仍然表示理直氣壯。因為她也確實沒有一般地產商常用的那種手段。

“我問的是你怎麼弄到手的。我們沒有證據是不會把你弄到這種地方來訊問你的。”甄慧敏既要給她壓力又不想讓她太害怕,故意不用審問這個詞。

“當然論我的實力是不行的,”胡小晶也知道不說點實情是過不去的,但她認為這種實情也不是多大問題,所以坦然地說,“我隻是讓人說了說情。你們也會知道,現在就是這個風氣,大事小事,不托個人情能辦成嗎?”

“你托誰說了情?”

“這是我們的商業機密,又不犯法,你們沒必要知道吧!”

“胡小晶!”甄慧敏突然大聲喊叫了一聲,嚇得胡小晶一哆嗦,然後接著說,“不犯法我們就不能管嗎?預留公園綠地讓你開發蓋樓,沒有中標,土地卻到了你的手裏,這不是商業機密,你說沒有違規操作,這就是違規操作,說!誰給你說的情?”

胡小晶這時才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仍不肯說。會場僵持了起來。洪雪梅一直沒開口,這時也說:“胡小晶,現在你應該清楚了,這些事我們已經掌握了。是誰你心裏明白,我們也清楚,你不說,有關部門的負責人也得說,證據是不難到手的。不過你要不說對你的處理可大不一樣,你考慮吧!”

她們沒有緊逼她,知道在她會有一個鬥爭過程,能輕易把自己心上人說出來嗎?她也知道既然人家盯上了,了解了實情,瞞是瞞不過去的。可是她覺得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忙,說出去對不住人家,良心上也過不去,所以仍然沉默著。

“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少了,你看是在這裏說,還是給你找個地方去考慮?”甄慧敏的聲音很輕,也似乎沒有急於讓她說話,隻是心平氣和地和她商量。

這樣溫和的談話,對胡小晶卻像一聲霹靂一樣使她震撼。她驚慌地抬起頭來:“換個地方,去哪兒?”

“給你找個地方,你將失去自由,不能和外界接觸。”甄慧敏仍然說得很平靜。

“我要是說了呢?”

“那要看你說的情況而定。說徹底可以繼續經營你的業務。”

“好!我說。”胡小晶知道早晚瞞不過,而且她擔心一旦和外界失掉聯係,幾大攤子業務可能亂了套,損失將不可估量,便下了決心說:“你們讓我說什麼?”

“你有這種決心很好。”甄慧敏和氣地說,“誰給你到處說情,你還沒回答呢!”

胡小晶看來是真為難,遲疑了一陣才說:“你們可能早就猜到了,是官書記,啊!官副秘書長。”

“怎麼說的情,花錢了嗎?”

“沒有,沒有。他隻是打了幾個電話,然後讓我去談的。”

“談談就行?不那麼簡單吧!”甄慧敏表示懷疑。

“這事瞞不過你們,當然免不了請客、送禮,有關部門也是跑了多少次,就是有人說話,辦成一件事情也是難哪!”胡小晶好像還有一肚子苦水,感慨頗多。

“隻是請客送禮不行吧!你瞞不過我,有什麼條件?”甄慧敏直逼要害。

胡小晶真是讓甄慧敏鎮住了,一對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直望著甄慧敏,覺得不說點真的是不行了:“也沒什麼具體條件,隻是有時我在酒桌上說,賺了錢少不了各位的。有人說酒桌上的話算不得數,私下見麵有人說:以後少不了這個數,用手一比畫,三十萬或五十萬,我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