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把電擊槍收進書包裏:“媽媽,你變了。”於敏真問:“你喜不喜歡媽媽的變化?”寧寧想了想才說:“也喜歡也不喜歡。”
“嗯?”
“喜歡你不再跟爸爸吵架,不喜歡你不搭理爸爸。”
“罪過,小小年紀就沾染了男人的偏見,你為什麼不怪你爸爸不搭理媽媽呢?”
簡寧寧突然擺出一副大男人的架勢:“他不搭理你也是不對的,今後誰敢欺負你我都不饒他!”於敏真摸摸兒子的腦袋:“謝謝,好兒子!”
梨城金融中心裏的股票交易大廳,像一個巨大的蜂巢,幾百隻蜜蜂在屬於自己的格子問裏工作著。跟大廳相通的有一間貴賓廳,裏邊坐著六、七個人,在他們前麵的電視屏幕上,正顯示著香港股市的行情……空氣沉悶,盧定安的心情像閃耀跳動的電視屏幕一樣煩躁多變:“這件事我布置有三個多月了,為什麼還捏不起來?”屋裏的人都低著腦袋不吭聲,也有人揚著頭麵露得意之色。部屬們擺出的肉頭陣更讓盧定安惱怒,“以前是國家不讓我們到香港上市,現在好不容易開了綠燈,你們這些天天指責別人思想不夠開放的大老板,為什麼不懂得利用香港資本市場來集資,以壯大自己呢?還要叫我說多少遍,資本市場是現代貨幣經濟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
金克任想緩和一下房子裏沉悶的氣氛:“在我們還認為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的時候都能說得頭頭是道,批判資本主義幾十年了,誰肚子裏都有幾套詞兒。現在要說市場經濟也是社會主義。就有些犯傻,當初說過l+l等於1,甚至等於3、等於4。現在該說l+1等於2了,大家反而不敢開口了。”
房子裏凝結的空氣有點活泛,機械總公司的頭頭彭開誠,長著一個四棱四方的大腦袋,憋不住先出聲了:“市長,香港的形勢恐怕沒有您想象的那麼樂觀吧?我可是聽說許多香港人正把資金抽調到國外去,名人們掀起了一股到國外定居熱,我上個月剛從那兒回來,各大超市都在甩賣,這時候隻有去香港買東西還比較劃算,弄幾十個億去……可別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呀!”
“你別淨看那些小報消息,不就是幾個電影明星嗎?去好萊塢,去加拿大,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們為什麼不關心一下香港的股市行情?”盧定安手指電視屏幕,“你們看,香港本地的以及外來的投資者,對中國大陸的國營企業在香港上市是持歡迎態度的,甚至有點追捧,上海的實業上市這才一個多月,升幅已經超過一倍了。融資是經濟發展的一條高速公路,我們早晚都得上去跑一跑,上去晚了可不如早點上去,早上去早占道,早上去早適應,技術不行提高技術,車不行修車或換車,這條高速公路通向世界,不到這樣的高速公路上去跑車,我們還想跟世界對話,跟世界接軌嗎?”
金克任補充說:“估計到1997年回歸之前,香港會大熱,股市也必然會跟著上升。”
化工集團的總裁關豪才終於講出了真話:“這個道理不用說了,誰都懂,但是能不能讓我們單獨上市?這樣把化工、機械、城建、市政……都捆到一塊,有點強拉硬拽,大家不是一個心呀!”盧定安斬釘截鐵:“不行,叫你單獨上市你上得了嗎?我們就是要搞捆綁式火箭,把梨城的幾大優勢產業,捆綁到一起,力量強大,優勢突出,一下子發射成功!這事已經議論過許多次了,別再徒費口舌白耗時間,就這麼定啦。由克任捏總,就叫梨城發展控股公司,一個月內必須上市,誰想擋道,就請誰讓開。”
關豪才噤了一下,白淨臉被噎得通紅:“金副市長捏總可不能把錢都捏給城建和經委嗬!”金克任慢慢抬一抬眼皮:“關總,我早就知道你在轉這個小心眼,連我們自己都相互信不過,怎麼捏成拳頭到國際資本市場上去競爭?”
“誰還有什麼問題?”盧定安看看表,呼地站起身,又把房間裏的人挨個叮問了一遍,“好,既然沒有問題了,回去就得辦。
克任,時間到了,你去賓館接陸老先生,我在翠湖新城等他,囑咐下麵,這次對陸邦召一定要接待好……
金克任答應著,送走市長後又和那幾位“大老總”磨了半天嘴皮子才算達成協議,製定了實施計劃,然後去梨城大酒店把香港恒通財團董事局主席陸邦召和他的助理吳虛白接到翠湖。
新修的大道寬敞整潔,視野開闊,低窪處還殘存著幹硬的積雪,陽光燦燦,冷冽的南風中已經夾帶著潮濕的早春氣息。陸邦召走下汽車,深吸幾口郊外清涼的空氣,老先生銀發銀眉,麵色紅潤,兩眼極有精神,骨子裏帶著一種縱橫捭闔的氣度,卻又不缺少揮灑自如的隨和。吳虛白則謙恭地跟在老頭兒旁邊,不時地介紹一點什麼,陸邦召是來檢查他決定的投資項目,他心裏再有把握也還是有那麼一點緊張……盧定安和簡業修在翠湖新區的道邊迎候,吳虛白先把市長介紹給陸邦召。盧定安臉上有了笑容,盡管還有點僵硬:“歡迎啊!”
陸邦召談笑自如:“謝謝市長和副市長的盛情。”
盧定安為了打破剛一見麵的拘謹就不停地找話說:“您以前來過梨城嗎?”
“這是第一次。”
“第一印象如何?”
“沒有想到梨城會這麼漂亮,市內的幾條河太好了,河對城市非常重要,大凡世界上優美的城市都少不了優美的河流。”
盧定安漸漸開朗自然起來:“很高興陸先生對梨城有如此印象。”
吳虛白又把簡業修介紹給陸邦召,老人眼光含笑卻又十分銳利地盯著簡業修看了一會兒:“原來簡先生這麼年輕,虛白對您可是讚譽有加,而他又是很難輕易佩服一個人的。”簡業修恭敬地一笑:“陸先生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