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雞毛蒜皮?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盯著你,把你視作我們這個鏈條上最薄弱的地方,明著收買暗著算計,就是盼著你倒台,通過你打我。事實證明你沒有被金錢收買,但是被感情收買了,這更危險,因為誰也不知道感情的價錢,倘若你在這上麵跌了交,值得嗎?”
簡業修壓著眼瞼,口氣已經硬不起來了:“不會的。”
“不會?你後院已經起火了,離著鬧出醜聞和身敗名裂還能有多遠?當事者迷,不管你多麼精明也無法從後麵看到自己的樣子。具體細節我不願意多講,隻給你規定幾條:第一,不管多忙,不管多晚,不得以任何理由不回家睡覺。第二,不能離婚。第三,不動聲色地疏遠那幾個女的,保持正常的男女關係。俗話說朋友勸賭不勸娼,但咱們不是一般的朋友關係,我不僅勸,你再不昕我還要采取強製措施,你知道我做得出來!聽明白了嗎?”
簡業修不服,即便是市長也不能這樣說話,他慎悠著不搭腔。盧定安噓著寒氣,再提高聲音逼問一聲:“嗯?”
簡業修瘟頭瘟腦:“這還能聽不明白嗎?”
盧定安斜覷一眼:“聽明白了就得做到!”
“站住!”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一群人把他們圍住,幾支大手電照到盧定安的臉上,“別動,你們是幹什麼的?”簡業修用身子擋住盧定安,大聲嗬斥:“你們是幹什麼的?”
“哎呀,這不是簡老弟嗎?”大胖子房亮走過來,他轉身訓斥自己的工人,“叫你們抓小偷,誰叫你抓咱們危改辦的主任啦!快走吧,快散開。”
筒業修惱不得也笑不出:“房老總,你這搞的什麼把戲?”
“對不起。我的建築材料丟得太多了。不得不組織看夜的。”
“誰會偷你的磚瓦灰沙石啊?”
“這兒的住戶太厲害了,當初你說他們都是產業工人,老實聽話,誰知個個是賊,工地上有什麼,他們就往自己家裏拿什麼!”
“他們拿這些建築材料又於什麼用?”
“沒有用也拿,中國人都貪小,愛占便宜,這你還不知道嗎?”
“好啊,剛才罵工人,現在把整個中國人都罵上啦!”簡業修轉過臉對盧定安介紹,“這位就是開發鐵山的民信房地產的總經理房亮。”不等市長大聲房亮倒先大叫起來:“哎呀,還是盧市長啊,罪過。罪過!”
盧定安取笑:“你好像專門喜歡製造誤會。”房亮拱手賠笑:“我請市長吃夜宵,算是賠罪,不知市長肯賞臉嗎?”盧定安自然不會接受:“不用了,你給工人蓋房子,何罪之有?”房亮難得碰上這樣的機會,卻不可能不訴訴苦:“是簡主任把我引薦來的,現在我坐了大蠟,他卻不管我了。”
簡業修譏諷他:“你坐了什麼蠟?”房亮鬼鬼祟祟地把簡業修拉到一邊:“區裏欠著我的工程費不好好給啊!”簡業修不信,這些人嘴裏虛的東西太多:“不會吧?他們有錢呀,市長為資金問題專門在這兒開的辦公會,是我給落實的。”
“我知道他們有錢,但頭頭太黑,我上一次供就給我撥一點,老是欠著我的。”
“你是說鍾區長?”
“不,那倒是個挺好的女人。”
“袁輝?”
房亮急忙辯解:“我可沒說,你千萬可別給我捅出去!我信得過你,才叫你給我出個主意……”
第二天上午鍾佩剛一到辦公室就被房亮拉到了鐵山新村的施工現場,在白天就看得非常清楚了:原來的工人新村分成了兩半,一半正在建新樓,有的已經蓋起兩、三層高了,另一半仍舊是破爛平房。在這兩個世界中間,建築公司壘起了一道磚牆,但被推倒了好幾處,磚卻不翼而飛了,房大胖子向區長告狀:“您自己看,鍾區長,這工程沒法再進行下去了,我們在工地上放什麼丟什麼,你們工人新村的居民拿鋼筋,搬水泥,見什麼拿什麼,我們壘起一道牆,他們把牆推倒,將磚偷走……這建築成本還有辦法計算嗎?”
鍾佩皺起眉,房亮怕她不信又陪著她來到舊房區,凡是門前還有空間的人家,都碼放著新磚,整袋的水泥,見縫插針地豎立著的鋼筋……房亮得理不讓人地繼續抱怨:“還有嗬,鍾區長,前期的工程款是我先墊付的,你們的資金再不到位,我就得停工了。”
鍾佩覺得更邪乎了:“哎,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的資金早就撥過來了!”
“沒有,我向袁副區長不知催過多少次了,催一次給一點。”
“我再問問。”鍾佩疑疑惑惑,心裏亂糟糟地找到新村居民委員會,裏麵沒有人,也堆放著不少建築材料,她攔住一個老人,想問什麼,老人耳聾,跟她擺擺手競自走了。她隻好又找到郭保民家,郭保民住的這一排房前並沒有存放建築材料,她感到有些奇怪,喊了一聲,“郭師傅在家嗎?”
老郭迎出來:“喲,是鍾區長,屋裏坐。”
他們進了屋,不坐到床上去,地上就顯得太擠了,脫鞋上床又太麻煩了,鍾佩趕忙說明自己的來意:“你們這一排住戶,好像沒有存點建築材料?”郭師傅苦笑,並不搭腔。她又問,“我看到許多人家拿了工地上的建築材料,想幹什麼呢?”
“政府既然不管了,有能耐的人家準備明年春天自己翻蓋房子。”
鍾佩一驚:“這怎麼可能?政府沒有說不管啊!”
“叫我們搞住房儲蓄我們搞了,搞完了也沒有動靜了,看到前邊的大樓一點點地蓋起來了,大家心裏不平衡,都是工人,一新一舊兩種日子。”
“後邊這一大片放在第二批……”鍾佩也覺得這種解釋連自己都不想聽。
“中國的事,第一撥趕不上,後邊還有沒有就難說啦。剩下的這些住戶,大部分單位已經黃了,拿不出錢給危改,國家還會管嗎?”
鍾佩更像自言自語:“一定得管!”
“我也琢磨,政府無論如何不會見錢眼開,看人下菜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