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記3 罪惡,血債累累(2 / 3)

時間:1993年3月21日 地點:陝西省甘泉縣

春風飄蕩在陝北高原上,風還有點凜冽,帶著嚴冬的餘寒。

深夜,一輛吉普車緩緩行駛在通往革命聖地延安的公路上,車中的五個人,如五隻貓頭鷹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注意地搜索著公路兩旁的動靜。

公路旁停著一輛運貨的東風大卡車。

這天晚上實屬不幸。屬於榆林地區米脂縣工商銀行的這輛車開到半路上在甘泉縣境內出了毛病,司機孫玉林和助手下來修車,夜半三更,車停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兩人又急又緊張,在凜冽的寒風中竟急出了一身汗。真是越怕鬼叫門,偏偏有鬼來。助手偶爾抬眼心驚膽戰地望了望四周,忽見黑暗中有五條人影向他們逼近……

五人手持明晃晃的匕首、殺豬刀、太極刀和短杆獵槍倏然包抄到兩人跟前。

“出來!”有人用腳狠狠踹了他屁股一下,司機孫玉林戰戰兢兢從車下鑽出來。

司機駕駛室裏,貨主正在打盹,突然頭被什麼重物鈍鈍地擊了一下,一個呼嚕還沒打完,一個趔趄栽到車下,他睡眼蒙蒙地抱頭望去,眼前橫著一管兩尺多長的獵槍。司機、助手、貨主三人在刀槍的脅迫下抱頭跪在路旁麥田裏。一個森冷冷的聲音低沉而喑啞地命令道:

“把錢拿出來!”

“沒……沒錢……”助手顫抖抖地嘟噥道。

話未落音,一把殺豬刀在頭上猛砍一下,“噗”地血順著臉頰淌下來,兩個人上去就亂摸一氣,從助手身上搜走四千餘元。

貨主是個二十來歲的農村青年,見到這情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用變了腔的聲調又驚又怕地高聲喊道:

“饒了我吧,錢是別人的……”

手起刀落,一刀砍在貨主頭上,“噗”地滿麵淌血……

司機孫玉林目睹這番景象,早已魂飛天外魄遊八極,他驚恐得眼睛越睜越大,兩顆腦袋上淌下的血仿佛糊住了他的視線。

“啊——!”孫玉林突然發出一聲極其恐怖的嚎叫,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

——“砰”地一聲槍響,一歹徒平端土槍,向這不幸的人開了一槍。隨著槍聲,孫玉林“啊”了一聲,墜落河中……

洛河的水靜靜地接納了一名陝北米脂的司機。甘泉縣公安局接到報案後,把孫玉林的屍體從洛河打撈上來。法醫鑒定:係生前入水反射性引起心髒驟停而死亡。

這就是說,孫玉林的死既非被槍打中,也非被水溺死,而是在槍響與落水的同時,他的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恐怖窒息了他的心髒,精神的崩潰先於死亡而奪去了他的生命。

孫玉林被安葬在黃土高坡,這是一個善良而膽小的人,一個目擊罪惡而被罪惡嚇死的人。

3 “強盜車”橫行在國道線上

時間:1993年1月10日 地點:陝北宜君縣

拉達轎車和吉普車一前一後開上了西包(西安至包頭)公路,這次他們的任務很清楚,將剛偷盜來的北京吉普藏匿於陝北黃陵。

白皚皚的積雪覆蓋著陝北高原,路滑坡陡,兩車相距幾米緩緩地蝸牛般前進。張發興(係張發啟堂弟)憑著嫻熟的技巧駕駛吉普車在前麵“開道”,張發啟開著拉達車緊隨其後,緊張地瞪直了眼睛。

天,越來越黑;路,越來越滑。陝北高原寒風呼嘯著。內蒙古司機武某開一輛東風大卡車,半路上沒油了,“拋錨”在陝北宜君縣哭泉鄉境內公路上。

轎車裏,幾個土匪躍躍欲試:“搶了吧?”張發啟搖搖頭:“先把車藏起來再說。”他不願因小失大。此地與他們的目的地,來回隻有幾十公裏,倘若回來時這車還在此地,那就是他們“命該如此”了。張發啟冷靜地開著車,緊擦大卡車一晃而過。

一小時以後,他們“辦完了事”。

東風大卡車仍窩在原處。助手提著個空油桶回來了,司機和助手咒罵著這天氣,咒罵著他們的“黴氣”。

淩晨三四點,拉達轎車駛回宜君哭泉。

“發興,你把車開到前邊等著,我們去幹點‘活兒’!”張發啟說完和武佩昌、王誌豪、陳來斌、李奎等五人操起家夥,跳下了車。

兩個男人被逼到公路旁的幹水溝裏,扒掉皮夾克,搜走一萬多元。同行的武妻在太極刀和匕首的威逼下,被挾持到公路邊一間土屋後邊,戒指和一百七十元現金被劫一空後,禽獸們又大發了一通淫欲。

當衣服淩亂披頭散發的女人還在嚶嚶啜泣的時候,突然聽到“砰!砰!”兩聲槍響。

原來,武佩昌並不憐憫他們的“俘虜”,舉起土槍,朝兩個男人的腳上各擊一槍。硝煙中,他得意地朝張發啟咧嘴獰笑:

“讓他們跑!讓他們去報案!嘿,嘿……”

鮮血汩汩流淌,血滴斑斑點點灑滿一路。三個受害者,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艱難地走向公安機關。

雪地上,留下幾行帶血的足跡。

天蒼蒼,野茫茫……

時間:1992年11月27日一30日

地點:陝西銅川、陝北

人倒黴了喝口涼水也塞牙縫。這話有些誇張。但銅川市肉聯廠的一位司機這天晚上有了比最初創造此話的人還更深刻的不幸體驗。他把吉普車停在路邊,隻不過十分鍾,去辦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等他返回原處,眼睛瞪得銅鈴大:車,不翼而飛了!

就在司機焦急地四處尋找的時候,他的車,已經開上了北上陝北的公路,車中的人,很為他們的“快手擒拿”而得意。

第二天下午,陝北延川縣劉家溝村突然冒出五個“公安人員”,村民呼某背著土槍剛剛走到村口,一輛吉普車嗄吱一聲停在他跟前,五個“公安”,其中兩個手拿對講機,跳下車,極威嚴極神氣地厲聲喝問:

“你有沒有持槍證?”

山野村民哪見過這種陣勢?嚇得臉“刷”地白了,腿肚子打顫,哆嗦著嘴唇,說不出半個字。

“沒有?把槍收了!想要槍?——到縣公安局去!”

聽著這氣壯如牛的話,村民,豈敢懷疑對方的身份。行獵不成,反賠一枝槍,這對土坷垃裏刨食的陝北農民來說,不能不是一個重大損失。

同日,相隔不遠的寺村也同樣冒出了五個“公安”……

11月29日,延川縣公安局連著接待了四個前來“領槍”的農民,公安人員頗感詫異,但農民堅持“你們的人把槍收了”,待公安一再解釋後,農民方才恍然大悟:

“呸!我就看那幾個人賊頭賊腦的!”

可是,這種遲來的“先見之明”已挽不回他們的損失。他們跌足長歎,悔之不迭,“狗日的”咒罵聲一聲比一聲高。

四杆土槍堂而皇之地據為“狗日的”所有。

當日晚九時,陝北富縣,一輛東風大卡車因故障停在路邊,五個手持刀槍的土匪上前將司機、助手及貨主洗劫一空,搶了三件皮大衣,一塊手表。貨主是某藥材公司職工,身上帶了3150元,他驚恐萬狀中本能地護衛自己身上那點錢,隻略微反抗了一下,頭上和肩上就挨了兩刀,沾著鮮血的錢到底進了對方的腰包。

強盜們又打開油箱,二十多公斤汽油轉眼間流淌進“強盜車”的油箱裏。然後,毫不客氣地舉起槍杆、鐵棍朝大小照明燈稀裏嘩啦猛砸一氣,“你還想跑?就在這兒過夜吧廣大卡車“船漏偏遇頂頭風”,既沒油,又沒燈,黑燈瞎火地癱在路邊。

三個被剝了大衣的男人在寒風凜冽中蜷縮成一團。

時間:1993年4月16日至21日

地點:陝西省洋縣、清澗縣

4月16日。晚上,一輪皎潔的月亮掛在中天,春風習習,陝南農村夜色淒迷,籠罩著一種夢幻般的迷蒙情調。一輛“日野”50型貨車從山西出發,準備將陝西的蒜薹長途運回山西。車上漢中洋縣公路,半夜十二點左右,因故障停在路邊,不料想,與從漢中出發的張發啟、馮新嶺、劉慶利、李奎駕駛的北京吉普不期而遇。

他們發現,他們已經可悲地落人“刀槍叢中”,明晃晃的刀子和烏黑的槍口對準了他們。是惡夢,還是幻影?司機不甘束手就擒猛一下操起一把扳手,但凶徒中的一個馬上察覺了他的企圖,手起刀落,司機的背上被砍了一刀……

“啊!”

這聲淒厲而恐怖的慘叫劃破靜謐的夜空,春夜不再溫馨,罪惡扼殺了寧靜,被稱為“小江南”的漢中仿佛湧入了一股西伯利亞寒流。

三個人被“押解”著下了公路,踏上一片麥地。青綠的麥苗在暖風吹拂下輕輕的擺動腰肢,泥土的芬芳甜酥酥地沁人心脾,三個受難者多少有點鼻酸,為他們的厄運,為良宵春夜,也為麥苗和泥土……

“趴下!”

押解者一聲厲喝,緊接著,三個人的屁股上一人挨了一腳。他們雙膝一軟,屈辱地跪下。三個跪著的雙手抱頭的男人接受了一次洗劫,身份證、駕駛證、行駛證及二十餘元錢,這些“勝利晶”遠遠滿足不了匪徒們的胃口,他們遭到了一頓棒打腳踢,在陣陣呻吟聲中,惡狼們聲聲嚎叫,咆哮:“錢到哪兒去了?”三個人咬緊牙關,隻字不吐。

人到了這步田地,也就橫了一條心,能挽回多少損失是多少。

張發啟冷笑了兩聲,一雙不大的眼睛裏閃動著賊亮亮的奸詐,像黑暗中的一對狼眼。他爬進駕駛室,不大一會工夫,五千元現金攥在了手中。貨主心中的血仿佛被抽幹了,痛苦地閉緊了雙眼。

……

4 最初和最後的受害者

時間:1992年10月23日

地點:陝西省宜君縣偏橋鄉

晚十二時左右,某個體食堂門口停放著一輛解放牌大卡車,司機是張老板的熟人,到附近辦事去了。張發啟等四人駕車竄到這裏,王誌豪看了看卡車牌照,衝著敞開的食堂門大喊:“這是我一個夥計的車,咋掛的榆林的牌子?是誰偷了我夥計的車?”

老板不樂意地抬抬身子:“你問這幹啥?”

“幹啥?啥也不幹!就問你!”王誌豪嗷嗷地叫著。老板仍沒起身,躺著,但被對方激怒了:“你們是幹啥的?”——“幹啥的?今兒就讓你認認老子,讓你這食堂辦不成!”王誌豪吼著,朝老板臉上猛打一拳,張發啟、武佩昌、陳建軍一擁而上,四人圍著床,劈頭蓋腦地猛打一氣。王誌豪隨手抓起一塊磚,朝老板頭上拍了一下。張老板突遭這場暴風驟雨的“洗禮”,霎時被打得鼻青眼腫頭破血流四肢癱軟眼冒金星,實在招架不住了,翻下床,鑽到床底下不敢出來。

四位“綠林好漢”見煞了對方的威風,也願意表現出點“寬宏大度”,於是神神氣氣地往桌旁一坐。張老板從床底下爬出來,帶著滿身的傷痕忍聲吞氣地下廚為幾個炒了幾樣好菜,好酒捧上,四個大吃大喝了一頓,未了,嘴一抹:“給錢吧?……“哎哎,不要不要!”老板連連擺手,知道這錢紮手。反而白送上一條紅塔山煙,客客氣氣送出門。

對於一個血性男兒,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張老板暗中記下幾個人的長相模樣,決心報一箭之仇,以吐心中惡氣。

這個時間並不長。四天後,10月27日晚10時,他“盼望”中的四個“客人”又一次光臨他的食堂……

已經苦苦等待了四天的張老板,一見四人踏進店門,頓時怒火填膺,氣不可遏,指著他們對外甥王某道:“這幾個就 是上次打我的!”

外甥是專門叫來幫舅舅出氣的。甥舅倆一個操刀,一個拿棍,和對方對打起來。“戰況”極其慘烈,老板及其外甥倒在了血泊中。匪徒們仍不解氣,揮舞棍棒刀槍,猛砸一氣,電冰箱桌椅板凳窗戶等劈劈啪啪被砸得粉碎。老板娘心疼丈夫和弟弟,也心疼好不容易掙起來的家當,一怒之下,也操起一根鐵棍參戰,跑出去將吉普車的玻璃稀裏嘩啦砸爛,這樣才給老板和外甥解了圍,可是,另一個無辜女性卻慘遭不幸。

附近一個個體食堂年輕女老板這天晚上正好到張老板店中借東西,剛走到這裏,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被衝出來的匪徒劫持到了車上。

在一片麥地裏手持利刃的匪徒用刀尖對準女人的胸脯,“不讓,就拿刀捅你!”一尺多長的殺豬刀,奪去了女性的尊嚴,女人戰戰兢兢地脫下了衣褲。禽獸的淫欲得到了滿足,女人的似水柔情卻在野獸們的蹂躪下,化作一片冰水……

秋風在嗚咽,為不幸的、被剝奪了女性尊嚴的女人!

時間:1993年5月21日 地點:陝北富縣

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雪亮的光柱亮在漆黑如墨的盤山道上,車中,四雙帶著欲火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賊亮的光焰,不時地瞟向公路兩側。張發啟很得意,一邊熟練地駕駛著方向盤,一邊不時回頭和“哥們兒”說笑幾句。

自從這年春節前他們在河南開封郊區槍殺了標致車司機、繼而在江蘇張家港殺害了綠楊春飯店女青年後,團夥中的得力幹將王誌豪和他們“分道揚鑣”了,然而,“空缺”很快得到了彌補,複轉軍人武建軍加入了團夥。武建軍的凶殘本性絕不亞於王誌豪。就在春節過後的一次行動中,武建軍手持菜刀赤膊上陣,接連參與兩起攔路搶劫,其中包括將司機孫玉林逼入洛河驚嚇致死……

就在昨天,5月20日下午,他們成功地盜得一輛新北京吉普,車主甚至未來得及掛上車‘牌牌號。這已經是他們得手的第十輛車了。

此時,已是淩晨三時。

一輛東風貨車行至富縣交道坡由下而上的拐彎處,由於坡度太大,卡車正在吃力地往上爬,偏偏在這時,油路似乎堵塞住了,車呼哧呼哧喘著氣就是爬不上坡。司機和助手以及司機年輕的妻子正在焦急間,突然旁邊竄上一輛吉普車,還沒等他們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卡車猛一顛顫,癱在了原地,張發啟伸手將油箱的開關關閉了,“你們幹什麼?”司機本能地喊了一聲,話未落音,四條黑影逼上來,“哐當”,車玻璃被砸碎了,明晃晃的刀子和烏黑的槍口在他們臉上晃動。

三個人被踉踉蹌蹌拽下了駕駛室。在駕駛室裏,張發啟搜出一千五百元現金。接下來搜身,司機的身上,隻搜出十元錢;當搜到助手白某時,白某剛剛掙紮了幾下,頭上就挨了一刀,血順著臉頰淌下來,同時,身上的兩千餘元也被惡魔掠奪。

假如厄運到此為止,那麼,受害者心靈的創傷或許會輕一點。然而,金錢與美色,匪徒們都不放棄。兩個男人被命令抱頭蹲在路邊,年輕女人則被尖刀威逼著向附近一片樹林走去。女人無助地向丈夫投去悲楚而驚嚇的目光,而丈夫,明知妻子將橫遭淩辱也隻能閉上雙目,讓淚水痛苦地流進厚厚的黃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