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活常常顯示出喜劇色彩的反差——
1987年“第二屆全國雜技比賽”中比分倒數第一的陝西省雜技團的《扛排椅》,卻走出了國界,先後三次代表中國雜技藝術團,參加了“國際藝術節”比賽;並先後在法國、日本、摩洛哥、科威特、塞浦路斯、伊拉克、敘利亞、約旦、毛裏塔尼亞、突尼斯、沙特阿拉伯等國訪問演出,使各國觀眾為熔力與美於一爐的中國雜技之特殊魅力而傾倒。
3 伊拉克:世界選美小姐和大力士們
1987年的“國際藝術節”先後在約旦王國和伊拉克共和國舉行。中國代表團的雜技《扛排椅》引起參加藝術節的一百多個國家的熱烈關注和高度評價,賈石頭因此被評為“世界最佳底座”。約旦王國的報紙評介他是“不可思議的東方大力士”。
隨即,中國雜技代表團又來到伊拉克訪問演出。
此時,恰逢“世界選美比賽”在伊拉克舉行。美女雲集,群芳鬥豔。選美結果——本屆世界第一美女和第二美女的桂冠分別由法國小姐和蘇聯小姐摘取。兩名世界美女與賈石頭在海濱不期相遇,她們為“東方大力士”的雄風而讚歎不已,於是,當代“擲鐵餅者”和當代“維納斯”在鏡頭前留下力與美的曝光,成為“國際藝術節”和“世界選美比賽”的友誼花絮。
伊拉克體育館遊泳池內,碧波蕩漾,來自不同國度的大力士們忘卻了競技場上激烈的角逐,歡快泅遊、輕鬆嬉戲,忽然,他們發現了“世界最佳底座”——大力土與大力士以力的鏈環溝通了心靈,一位蘇聯大力士和另一位捷克斯洛伐克大力士分別懸掛在賈石頭的左右臂膀上。麵對賈石頭力舉千斤的強健體魄,誰還能看到昔日“東亞病夫”的羸弱呢?
4 死神不要他:從四樓摔下來的“石頭”
賈石頭並非天生強壯,“石頭”這個名字還有段奇特的由來。這位身高1.82米,體重220斤的大力士,在他十七歲參軍時,還是一個體重隻有90斤的瘦弱青年。
他的原名不叫“石頭”。
1964年的某日,隨著淒厲驚懼的呼喊聲,陝西省三原縣某機關宿舍四層樓上摔下來一個十三歲的男孩,被這飛來橫禍嚇得麵色如土的父母慌忙將男孩送到了醫院。但是,搶救無效,男孩的生命跡象已經消失:他麵頰蠟黃,雙目緊閉,鼻孔中沒有一絲氣息,心髒也已經停止了跳動。醫生不得不填寫了“死亡診斷書”。
悲痛欲絕的父母將男孩的屍體運回家裏,葬禮已經準備就緒,墓穴挖好了,賈家“長孫”夭折的消息通過電報、電話通知了所有的親屬,親屬們連夜陸續趕來,圍著潔白的小靈床痛放悲聲……忽然,親屬們透過模糊的淚眼發現,包裹著男孩的屍布在輕微地抖動……眾人驚異地揭開了屍布,奇跡出現了——隻見那個“死”去的男孩鼻翼翕動若,兩片紅暈爬上蠟黃的麵頰;慢慢地,他睜開了明亮的雙眼……
這個死裏逃生的男孩,就是日後這位“東方大力士”。
雖然死神沒有奪去他的生命,但他原本瘦弱的身體更加虛弱了,他常常頭疼,胸口疼;此外,他還跛了一條腿,被小朋友嘲笑為“小跛子”。
父母帶著他走遍了西安各大醫院,最後又失望地回到三原縣家中。一天,有個走江湖的算卦先生為他占了筮,說他從四樓上摔下來沒死,命大,就像塊沒碎的玉石;但玉太嬌貴了,不如石頭硬實,幹脆改個名字“石頭”。
父母將信將疑,給他更名為“石頭”。
5 力之追求:男兒夢
“石頭”的稱謂並沒有給他帶來福音。他的生命像是壓在了一塊大石頭底下,別別扭扭而頑強地走過了少年時期。
他喜歡舞蹈。高挑的個頭,挺拔秀頎,一張英俊的臉龐,鼻直口方,濃眉大眼。假如不是腿有些跛,憑他的形體和五官條件,他可以成為一名相當有前途的舞蹈演員。
1968年,某野戰軍歌舞團招兵,測試時,石頭用微跛的腿在考場邁出了緊張僵硬的步伐,考官遺憾地指出:他的腿“不對頭”,恐怕不宜上舞台。但是,看上了他的團長經不住石頭的軟纏硬磨,還是把他帶走了。
賈石頭到野戰軍歌舞團當兵一年多了,踢腿、拔筋、翻跟頭……該吃的苦都吃了,該受的罪都受了,可他就是沒能登台演出。因為他的腿“不對頭”。舞蹈演員總不能跛著條腿跳舞吧?——隻有在演集體舞節目時,賈石頭才能魚目混珠地站在後排湊數。
賈石頭所在的歌舞團和軍體工隊駐在同一營區,空閑時,他常混進籃球隊裏投上幾個球,湊湊熱鬧。籃球隊員們看中了他的個頭兒,慫恿他:“到球隊來吧,打籃球。”於是,“後排舞蹈演員”變成了“藍球板凳隊員”。
籃球隊教練體魄強健,賈石頭非常羨慕,他的“野心”不大,隻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健壯的身體。
不大的“野心”給了賈石頭不小的動力。從此,他開始強化訓練。每天淩晨五點,當別的球員還在甜美的深睡中,他就來到了球場,球員們七點鍾集合時,他已經大汗淋漓;晚飯後,他放棄娛樂休息,在暮色蒼茫中再加練一個半小時。
“生命在於運動”——半年多時間,他的頭疼和胸疼消失了,飯量驟然增大,肌肉隆起,膀闊腰圓,更為神奇的是他那條跛腿也竟然伸直了,步態輕盈,健步如飛!與此同時,賈石頭自感體內在釋放著越來越大的、仿佛使不完的力氣,而體工隊的健兒們,也再沒有誰可以成為他的摔跤對手了。
五年服役期滿後,賈石頭複員到三原縣一家千人大廠。他把工作以外的全部精力都投進對力量的渴求和訓練,忘記了其他的生命樂趣。這個虎背熊腰、半截鐵塔般壯漢在朦朧的意識中,感覺到了力的迷人微笑。力,誘惑著他,使他心甘情願地向大力神頂禮膜拜。
其實,力的追求豈僅是賈石頭一個人的夢幻?古希臘神話中的英雄赫刺克勒斯就是人類童年期的力之夢幻的化身,傳說他在搖籃嗷嗷待哺時,就用雙手扼死了兩條巨莽。而《史記》中記載的西楚霸王項羽“長八尺餘,力能扛鼎”,這位能“扛鼎”的霸王兵敗垓下時,曾麵對寵妃虞姬慷慨悲歌道:“力拔山兮氣蓋世”……古今中外,力之夢,曾誘惑過東西方幾多男兒壯士,成就了幾多驚天動地的英雄偉業!
賈石頭同樣被這個“男兒之夢”誘惑得神魂顛倒,為了練就強壯健美的超人體力,他遍訪名師,從佛僧、道士,以至武林高手、體育健將……他謙遜地向他們請教各自的絕技高招。
6 力在昏睡:阿拉伯神話——《漁翁的故事》
從1969年到1979年,賈石頭苦練了十個酷暑寒冬。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十年汗水,十年追求……就連新婚之夜,他也不顧新娘的似水柔情,像往常那樣,“聞雞起舞”,迎來曉色微熹。
力,在賈石頭體內聚積。
力,猶如阿拉伯神話《漁翁的故事》中那個被封在“銅膽瓶”中的“巨魔”,等待著“漁翁”來“解放”。
但是,他並沒有意識到力的追求的目的,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開啟自我封閉的“瓶蓋”的“漁翁”。他讓自己體內的“巨魔”沉睡在“銅膽瓶”中。
然而,工廠的人都知道賈石頭是個“大力士”,因為他有兩點“過入”之處——力氣過人,飯量過人。
他買糧從不一袋袋地買,也從不用自行車馱運,一次買上四五袋麵粉,扛在肩上,如果在路上遇到熟人,還要扛著麵袋閑聊,氣不喘,腿不軟,仿佛二百多斤麵粉輕如一捆稻草。
他買了摩托車,卻從不存放在車棚裏,就像拎提包那樣單手拎上樓;有時,車後帶著一二百斤重的東西,兒子還要賴在車上,頑皮地笑道:“爸,誰讓你是大力士呢!”鄰居們看見他如此負重上樓卻又如履平地,紛紛咋舌驚歎。
有年秋天的雨夜,他從西安騎自行車抄近道返回三原,田間小路狹窄泥濘,路邊玉米棵一人多高,前後不見人影。突然,從玉米地裏竄出六條大漢,手持棍棒匕首,把他團團圍住,喊道:“要命,就把車子和手表留下!”賈石頭見狀,順手抄起自行車,向那些劫路者掄去,六個暴徒被七仰八叉打翻在地,他們連聲討饒,哭爹喊娘,拖著殘臂傷腿連滾帶爬地落荒麗逃。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如果沒有足夠的食品提供充足的熱量,大力土也會有氣無力。據悉,日本相撲運動員的特殊體魄是靠按照營養科學配製的特殊食品供養起來的。但我們中國的這位大力士卻和我們食用相同的飯萊,甚至在相當一段時間裏,他的飯菜質量還遠不及我們普通職工,隻是分量超過數倍而已。
饑餓感曾經追逐過他。
他剛進工廠是模型工,糧食定量每月42斤,可他每頓飯量3斤多,每月平均要吃150斤左右的糧食。沒辦法,他隻得用,斤細糧去換2斤粗糧,即使這樣,他也隻能吃個半
飽;相差的70多斤口糧部分依靠廠裏那些嬌弱和“減肥”的女同胞讚助。此外,他的下鄉插隊的姨妹,也按月從幾十裏外把自己節省的口糧送來,填補姐夫超人的肚皮。
他常常感到饑腸轆轆,為了填飽日益增長的肚皮的需求,他費盡心機改換工種,先改翻砂工,再改搬運工,因為搬運工每月口糧定額48斤,名列工廠各工種榜首。對於又髒又累的搬運工作,賈石頭樂此不疲,他一個人包運一輛翻鬥車,百十斤重的大鐵塊輕輕鬆鬆地搬上搬下;搬鐵塊等於練功,每天搬運五車後,餘下時間還是練功……
力士的生涯似乎停泊在一個狹小的港彎,而他體內的“巨魔”也似乎心滿意足地被封存在工廠不大的天地裏……
假如果真如此,那將是力的悲哀——失去了創造性活動、徒具機械性動作的“力”,隻能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雄鷹,它本該仰望屬於它翱翔的蒼穹,卻失去了飛向藍天的希望。
然而,力不甘心,力要奮爭,力要衝決平庸生活的平庸之禁錮。
“巨魔”在賈石頭體內躍動奔騰,尋求著突破“銅膽瓶”的機遇。
7 嵯峨山:大力士打擂亮相
1979年初,殘雪剛剛消融,三原縣各廠的綠化大軍春風浩蕩般開上了嵯峨山。
嵯峨山下有個綽號叫“山狼”的地頭蛇,是一個橫眉立眼、寬鼻闊嘴,體重足有200斤的粗莽壯漢,自稱“武林高手”,當地無人敢惹。“山狼”看見造林隊伍未經自己許可就來到他的地盤栽樹,便想“鎮鎮”這些外來人。
這天,賈石頭所在工廠的綠化隊來栽樹,休息時,年輕小夥子就地擺開了“擂台”——進行摔跤比賽。一位體重足有180斤的原解放軍體工隊的複轉軍人連連取勝,榮獲“冠軍”,引起了一片喝彩聲。此時,“山狼”帶領他的徒弟們衝進場子,冷笑道:“有能耐和咱哥們比比!”
不等那位“冠軍”反應過來,“山狼”便展開了淩厲的攻勢,他剽悍凶猛,一陣快速拳擊後,猛然舉起對手,用力擲地,“冠軍”被摔得鼻青臉腫。
圍觀的群眾不服,馬上派人叫來了賈石頭。
“山狼”趾高氣揚,抽動鼻翼,蔑視地打量著賈石頭,猛然間向賈石頭腹部虛晃左拳,右拳猛擊賈石頭下顎,企圖先聲奪捷,置對方於死地。隻見賈石頭微微一笑,避實就虛,側身閃過攻擊,旋風般逼近“山狼”,迅疾抓住他的腰帶,將揮手蹬腿的“山狼”擎舉在空,繞場三圈示眾。誰料到,“哢嚓”一聲,“山狼”的皮帶突然斷裂,結果“山狼”在哄笑聲中摔落倒地。
圍觀的群眾拚命鼓掌叫好,賈石頭的工友們更是神采飛揚,他們興奮地呼喊著:“石頭,露兩手讓他們見識見識!”
說話間,這些人“嘩啦啦”地擁向賈石頭,有的爬背,有的攀肩,還有吊住他脖子和掛在他胳膊上的,他們爭相在賈石頭身上“疊羅漢”。這時,有人喊道:“別亂來,上大的,小的不要上!”
於是,那些分量輕的都被驅逐下去,最後攀在賈石頭身上的八個大漢全是“夠分量”的——最重的200斤,其次是185斤、170斤,最輕的也在150斤上下,共約1300斤重。而負載著這千斤“人山”的賈石頭麵不改色地在原地轉了兩圈!
瞠目結舌的“山狼”及其徒弟們,滿麵愧色地向賈石頭和圍觀群眾抱拳作揖,賠情道歉,保證今後再不橫行霸道,為非作歹,並心悅誠服地要拜賈石頭為師。
“大力士”賈石頭聲名大震。
像是驟然間穿透厚重雲層的一道炫目的閃電,賈石頭首次認清了自己體內千斤“巨魔”的分量。他始之驚異,繼之喟然。他意識到,應該為釋放體內“巨魔”去開啟機遇的“瓶蓋”,成為主宰自我命運的“漁翁”。
8 陝西省雜技團:大力士敲開了1979年的大門
嵯峨山“亮相”後,有人對他說:“你這麼大的力量,可以去練雜技。”
雜技?他不清楚什麼是雜技,更不清楚自己能在雜技中扮演什麼角色。為此,他騎車趕到西安,買票觀看了一場省雜技團的演出。他心中有數了。
1979年國慶節清晨,一名體格魁偉彪悍的青年在陝西省雜技團大門口堵住了準備外出的黨支部書記姬存讓問路。這名青年,就是賈石頭。
當賈石頭弄清楚眼前這位和藹可親的幹部就是雜技團的領導,他高興極了,直率地自我介紹說:“我力大超群,可以在雜技舞台上勝任顯示力量的演出工作。”
姬書記聞言,立即請來了業務主管領導,他們目測賈石頭後,印象頗佳,二人求賢心切,當即拍板決定,讓賈石頭次日來團裏進行“力量”考核。
第二天,聞訊而來的省雜技團演員們圍聚在大練功房觀看賈石頭考試。
賈石頭先舉啞鈴,兩個170斤重的啞鈴在他手中揮舞自如,輕如鴻毛。繼而,他又扛起600斤重的杠鈴,連續十幾次交替蹲立,輕鬆灑脫。主考人見狀,指示五名小夥子站到杠鈴上,賈石頭不動聲色,自信地笑道:“還能再加些分量。”當即,又有一名小夥子吊掛到他的脖子上……嗬,果真是“力大超群”!
在雜技團領導和群眾的共同讚許聲中,賈石頭通過了考試。
賈石頭為體內的“巨魔”在雜技團找到了獨自的位置——“底座”的名聲。
賈石頭很快就登台表演了。很快就爭得了全國首席“底座”的名聲,1987年,他又以力的超人技藝成為世界“最佳底座”,被國外譽為“不可思議的東方大力士”……
但是,不要以為隻要有力量,就可以成為“底座”。問問賈石頭,你就會明白,為了練好《扛排椅》和《扛杆》這兩個節目,在與其他演員的密切配合中,他那力能扛鼎的肩膀曾怎樣磨破皮肉,曾怎樣殞膿、潰爛!原始的力,隻有經過技巧的訓練,才可能形成健美的表現形式。
男兒的力之追求,是一個美好但卻並不輕鬆的夢。
9 走上銀幕:新開拓的用武之地
約定俗成的見解常常把“雄壯”與“靈巧”、“魁梧”和“英俊”視為對立的形態,因而,不少人心目中的“大力士”多是身材畸形,行動笨拙,肌肉發達,麵目醜陋。
偏見,常常是人生喜劇的佐料。
我們的大力土賈石頭在開始“大底座”的雜技生涯不久,又以其靈巧的反應和英俊的形象為自己拓展了兩個新的藝術天地。
陝西省雜技團的老演員周化一是全國著名的魔術大師,他久欲收徒,但卻難覓璞玉。賈石頭初進雜技團,就被他一眼相中,認為這小夥子不僅相貌形體好,而且反應機敏,感覺、氣質俱佳。周化一向姬存讓提出收賈石頭為徒。但是,姬書記深知賈石頭作為“大底座”在今後不可限量的發展前途,他不願“大力士”分散精力,但又不忍刺傷老藝術家的愛才誠意,於是,他采取折衷方案——同意賈石頭在業餘時間跟周化一學魔術。經過半年的勤學苦練,賈石頭在舞台上成功地演出了《空中釣龜》、《羅圈變幻》、《變手扣》等中國“古典戲法。當觀眾們沉迷在神奇變化的興奮之中時,有誰能想到這位動作靈敏的年輕魔術師是位力舉千斤的糾糾武夫呢?
與此同時,攝影鏡頭也向賈石頭對準了微笑的焦距。
一個偶然的機會使他走上了銀幕。
1980年,《西安事變》在西安電影製片廠開拍後,賈石頭應邀在該片飾演一個身體魁梧,敢從二樓跳下去的國民黨軍官。後來由於劇情改變,賈石頭沒有跳樓,而是舉手投降了。但,這是賈石頭在影視天地中學步的開端。
此後,從1981年到1985年,他相繼在電影《飛燕曲》中扮演雜技大力士,在電視連續劇《李信與紅娘子》中扮演凶殘的劊子手,在電影《絲路花雨》中扮演大力士……但所有這些,說明影視界賞識的僅隻是他那魁偉的形體和超群的力量。
1988年,賈石頭在電視連續劇《封神榜》中飾演了一個主要角色——方弼大將軍;在上、下集電視劇《八?九大劫案》中,他同時扮演了兩個角色——刑警隊長和導遊梁鋼。
《封神榜》中有一場戲:殷紂王因受妲己的挑唆,欲殺太子,威武正直的方弼大將軍為救太子,孤身力戰紂王眾將士。紂王的眾將土由武警部隊和陝西省武術隊扮演。開機後,“眾將士”打亂了導演設計的武功動作,刀矛劍戟在“方弼大將軍’’的前後左右亂刺亂砍。混戰中,一支失手的長矛倏然刺在“方弼大將軍”的臉上,他頓時血流滿麵。“方弼大將軍’’忘記了這是在拍戲,他假戲真做,抄起一根大棍,一陣猛揮猛掄,把“眾將士”手中的諸般兵器打得脫手亂飛;隨即,他又抓起一個“士兵”,當做兵器,向“眾將士”掄去,嚇得 “眾將士”四散奔逃……停機了,導演和攝像為這段驚險的武打場麵叫好。賈石頭這才擦去臉上的血跡,更為驚險的是那支長矛刺在賈石頭左眼下端,差一點就刺中了眼睛!由此可見賈石頭表演的認真程度,更可想見“方弼大將軍” 威武驍勇的風範。
賈石頭在《八?九大劫案》中同時扮演了正、反兩個性格迥異的角色——“刑警隊長”和“導遊”梁鋼。一次特大搶劫案後,刑警隊長化裝成相貌與其相似的導遊梁鋼,利用梁鋼的女朋友,采取“掉包”手段獲取了大量贓款。梁鋼被誣,鋃鐺入獄,他在絕望之中搶槍逃跑。機智勇敢的偵察員在辦案過程中逐漸識破了他的“上司”——刑警隊長的真實麵目,最後,刑警隊長因罪行敗露而開槍自殺。賈石頭嚴格區分兩個角色的不同性格特征和心理活動。他在演刑警隊長時,著重刻畫其外方內圓,深謀奸詐的雙重人格;在演導遊梁鋼時,認真把握他蒙受不白之冤卻又無法洗清自己的那種憤懣、絕望的心情,以及在求生欲望驅使下的莽撞和掙紮。可以看出,通過這部電視劇,賈石頭在表演藝術領域裏邁出了可喜的一步。
但是,賈石頭對自己在影視中的表演並不滿意。
賈石頭的願望是想在影視中塑造一個真正的、東方型的英雄“男子漢”形象。這是他人生的追求,也是他藝術的追求。
我們祈願銀幕和熒屏出現真正的英雄“男子漢”形象,祈願看到男子的力之陽剛美充滿現實人生。
10 神奇的力:一個尚未揭開的謎底
現在,讓我們從探討銀幕上的“男子漢’’形象問題再回到1984年日本相撲館內。
在日本京都相撲館的器械室裏,當賈石頭扛起1400斤的杠鈴後,圍聚在他周圍的日本、蘇聯、美國等各國大力士驚歎異常。他們很想弄清楚,這位“東方大力士”的神奇力量是怎樣獲得的?
那位會漢語的日本相撲教練問他:
“你是不是服用一種祖傳的可以增加力量的神秘藥品?或者,打過一種什麼大力針?”
賈石頭誠摯地微笑著:“不,靠的是苦練。”
“No!No!(不!不!)”
教練和所有在場的各國大力士連連搖頭,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們看來,有著五千年曆史文明的古老的中國,是一個神秘的、不可思議的國度;而生長在這個國度古老黃土地上的這位中國大力士,仿佛也同樣的神秘不可思議。
有人試圖以生命現象來解釋這種超常的力:賈石頭過人的力量,既非天生,也非苦練(至少不是完全靠苦練,因為有許多人也曾苦練過,卻並非都能獲得如此大的力量);那麼,他的超常力量是否在某種程度上得之於那場災禍——那個十三歲時從四樓摔下來死而複生的奇特經曆?莫非是由於墜落的加速力,改變了他的神經活動或細胞組合?
這隻是一個大膽而未經科學證實的假設。
應當說,人類對自身的科學探索遠不及對宇宙的科學探索。許多有關人類生命之謎,當代科學還遠遠不能作出正確解釋——如“人體特異功能”、類似電磁感應的血親“心理感應”、“氣功療法”等……據某報刊披露,有位老嫗在喪失聽力數十年後,一次持續的感冒高燒,竟使她又恢複了聽覺……
賈石頭的千斤之力究竟得之何處——天生?災變?抑或苦練?筆者不敢妄測。謎底還是留待科學的發展去研究解釋吧。
末日審判
1 死囚最後的晚餐
1994年2月5日,農曆臘月二十五。
夜幕降臨到一個不平常的地方。這就是被囚犯們稱為“大牢”或“大局”的公安局看守所。這是一片禁苑,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灰色的高牆,鐵網,塔樓上站崗的武警戰士,一排排牢房,緊閉的兩扇鐵門,構成一副森然冷峻的景象,籠罩著一種神秘而陰冷的氣氛……
“哐當”一聲,17號監室的門打開了。審判長在十幾名武警戰士和看守幹警的簇擁下踏進了監門,朗聲宣判道:
“張發啟,陝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維持銅川市中級人民法院對你依法判處死刑的判決,明天即將對你執行死刑……”
囚室裏一片死寂。同監室的十幾個犯人擠坐在靠牆的幾張鋪位上,瞪大眼睛驚懼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幕。
死刑犯張發啟平臥在床板上,整個身體被棉被覆蓋著,隻露出一張瘦長的臉。1991年1月11日,銅川市中級人民法院對“五?二一”特大車匪路霸案的十一名案犯作出一審判決,首犯張發啟被依法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張發啟沒有上訴。從他組織起這個犯罪團夥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深淵;在他們大肆攔路搶劫、將罪跡一路鋪在他們尚還年輕的生命旅途上時,特別是先後犯下四條人命案後,張發啟就明白他已與死神接下了深吻。他清楚,法律的利劍隨時會落在他的頭顱上,隻是遲早問題。——法庭審理時,擔任此案審理的銅川市中級法院刑一庭庭長馬星元在聽完第一被告張發啟對犯罪事實的供述後,曾不禁深感震驚並略帶惋惜地發問道:“張發啟,你才二十七歲!為什麼犯罪如此猖獗?想過法律製裁沒有?”張發啟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審判長這個頗有人情味的提問:“想過。”……張發啟想過,斷頭台於他隻是一步之遙。
在此案的十一個同案犯中,張發啟是最有頭腦、智商較高的一個。張發啟被抓捕後,在刑偵和預審部門審訊時,憑記憶一口氣交代了他主謀和參與的四十多起案子,而且毫無反悔之意。可以說,張發啟是冷冷靜靜地犯罪,也冷冷靜靜地接受法律的製裁的。這是一個拿生命作賭注的人。在他剝奪他人生命的時候他的心頭絲毫不會泛起憐憫之念;在法律剝奪他的生命的時候他依然不會對自己的生命惋惜。
“你還有什麼話要對家人說,可以讓同監室的人幫你寫,我們一定負責轉達到……”審判長說。
張發啟嘴角扯動幾下,露出一絲苦笑:
“有什麼說的……”
“你的屍體怎麼處理?”
一陣短短的靜默。張發啟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行使在人間的權利。
“讓我哥來……收屍。”
書記員記下了他哥哥的姓名、地址。湊巧的是,第二天,正是張發啟哥哥的良辰吉日;當銅川郊外執行死刑的槍聲響起的時候,他的哥哥正是新婚大喜,這一沉悶的槍聲,給他親人的心靈塗抹了多麼濃重的陰影!
出自人道主義,看守所照例要最後款待一次死囚。當看守所所長何林問他想吃點什麼要點什麼時,張發啟表示,想抽點“高煙”……
“好,我們將盡量滿足你。”
監門重新關閉。張發啟墜人他生命的最後一個夜晚。
……
13號監室的門打開了。
這裏關押著該團夥中最凶殘的“殺手”武佩昌。武佩昌綽號“鍋鏟”,同案犯人隻呼其外號而不叫他大名,何以叫“鍋鏟”?法庭審理結束時審判長曾就這一題外話問他,武佩昌扯動著臉上的肌肉勉強笑笑,操著河南口音回答說:“不知道,小時家裏人就這麼叫……”“鍋鏟”的外號大約來源於他腦袋的形狀:後腦勺扁平,有如一把鏟子。這把鏟子可惜隻戮害無辜。憑著上蒼賜給他的一米八六的個頭和發達有力的四肢,數次作案中,“鍋鏟”充分發揮了他“重型炮彈”的威力,刀砍槍擊不幸撞到他魔爪下的無辜百姓。鑒於武佩昌的彪悍和凶殘,關押期間給了他一係列“特殊待遇”, 法庭審理時,特別從武警部隊挑選出兩名個頭在一米九左右的大個子武警戰土左右挾持他,以顯示“東風壓倒西風”和法律的尊嚴;又為他特配了一副三十斤重的腳鐐,而武佩昌戴著這副腳鐐竟然全無感覺如履平地。一審判決死刑後,更不敢對他掉以輕心,於是他咎由自取地加戴戒具“背床板”,手腳被固定在床上,力氣再大也休想逃跑……
“武佩昌,銅川中院的判決書你收到沒有?”
“收到了。”
“判你什麼罪?”
“故意殺人,搶劫,強奸,盜竊……”
武佩昌帶著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複述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間或臉上掠過幾絲大大咧咧的笑。笑得並不自然。這是一個虛榮心極強的死囚,他的笑是笑給同監室的“難兄難弟們”看的,他要讓他們看看自己是如何“英雄氣長”地死去——然而,武佩昌畢竟不能笑到最後,不自然的笑在臉上僵住了,他聽到了法律對他的最後判決。
他恐怕想到過死;可是當死神驟然間推得離他這麼近時他仍然沒能經得住這沉重的一擊。
武佩昌是一個“有群膽而沒孤膽”的人,跟著張發啟殺人便殺人搶劫便搶劫輪奸便輪奸吃喝嫖賭便吃喝嫖賭,倘若不是同張發啟等結夥成幫,武佩昌自己恐怕沒有“勇氣”犯下那麼多滔天罪惡。武佩昌可惜誤人歧途,可惜誤人歧途後在畸形的虛榮心及“哥們義氣”的驅使下逞強逞能以至“一往直前”地犯罪而從不能迷途知返。此刻,他必須為這些付出生命的代價……
許久,武佩昌說出了一個女人的名字,讓她為他收屍。這個女人在武佩昌的遺書中以“愛人”相稱(實際兩人是同居關係)。他最後的願望是想吃點兔肉狗肉臘羊肉,看守所長何林苦笑一下:“這麼晚了,你讓我到哪兒給你買這些?你不是最愛吃紅燒肉嗎,明天早上我一定滿足你。”
……
王誌豪,一審判決死刑後他曾有脫逃行為,因此也上了床板。
王誌豪是這個犯罪團夥中頭腦和感情最為複雜的一個。就在他們犯罪的巔峰期,大肆搶劫並先後犯下幾條人命案的時候,一天,在銅川街頭,王誌豪看到一個突然犯病倒臥在馬路上的老太太,他突發憐憫之心,叫了一輛三輪車,把老人護送到醫院,老人家自然感激這個“熱心腸”的“好青年”。假如這個時候有人指控這個麵目白淨看上去和藹善良的青年是一個殺人凶手、搶劫犯、強奸犯——就在他剛剛離去的幾千裏外的河南、江蘇參與殺害了一名司機和一名女青年,老太太肯定認為這是一個“天方夜譚”式的笑話,肯定無法把眼前這個“雷鋒式”的青年和殺人凶犯聯係起來。然而這是事實。獸性與人性,凶殘與善良,猙獰與慈悲,俠義和邪惡,古道熱腸和草菅人命,竟如此複雜地集於一身,這無論如何可以令犯罪心理學家們好好探究一番!法庭審理時,王誌豪以及他的辯護律師曾以“路救老人”為由進行辯護。若這件事發生在王誌豪以外的某個青年身上人們一定會肅然起敬,然而它偏偏是王誌豪!於是隻能留給人們以深思和歎息……
王誌豪就在他良心和悔恨的煎熬中,在他對守寡拉扯他長大到二十五歲的老母的思念和負疚中迎來了他生命的最後時刻……
……
被告陳來斌在兩名武警戰士的押解下走出了監門。
生與死的搏鬥在陳來斌身上烙下了觸目驚心的印記,雖然他可以眼不眨手不抖心不跳地用利刃捅穿別人的心髒,可是當法律真的要他“以血還血以命抵命”的時候,陳來斌卻極其留戀他三十三歲的生命,極其渴望能夠活下去。他害怕死。害怕子彈洞穿腦殼那一刹那。凶殘與怯懦,強暴與軟弱,殺人不眨眼與貪生怕死,構成了陳來斌反差極其強烈的雙重人格。活下去的欲念幾乎撕心裂肺地折磨著他,使得他苦苦掙紮在生與死的臨界線上。在越獄和劫法場的企圖統歸失敗後,陳來斌精神徹底崩潰了,身上掉了幾十斤肉,圓臉變成長臉,眼睛深陷成兩個黑洞,兩頰塌陷,長發蓬亂,形銷骨立,眼神恍恍惚惚,走路飄飄搖搖,宛若一具僵屍。
看守所審訊室裏,審判長宣布了終審判決。
陳來斌靠牆呆立著,兩隻眼睛空空洞洞地望著——
死神裹著一襲黑衾向他走來。
……
7號監室的門打開了。
第五被告武建軍接受了審判長對他的死刑宣判。
武建軍或許至死悔恨他和陳來斌引為“知己”的那一天,至死悔恨1993年春節陳來斌介紹他認識張發啟的那一天——從那一天起,武建軍就陷身於一個凶殘的犯罪團夥;也從那一天起,他就欲拔而不能。
毫無疑問,陳來斌在武建軍的生命史上扮演了一個“撒旦”的角色。
此案的九名重刑犯中(五名死刑,四名無期徒刑),武建軍是惟一一個無“前科”犯,不僅如此,他還有一段相當“光輝”的曆史:當過兵,扛過槍,老山前線打過仗。從“戰士”到“死囚”,武建軍匆匆走完了他二十九歲的短暫人生。
……
宣判結束了。
這一天,離大年三十隻有四天。
看守所所長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派幹警出去在臘月的凜冽寒夜裏為死囚們采購盡量豐盛的食物和盡可能“高”的高級煙。五條茶花煙和五斤豬肉分別送進了五個監室。這一夜,死囚們可以過過煙癮飽飽口福。這一夜,死囚們自然自己剝奪了自己的睡眠,他們忙於處理自己的後事並且根本無法在行刑的前夜入睡。同監室的犯人按照“幹部”(指看守人員)的安排有四五個人陪伴他們也伺候他們,煙給遞到唇上,肉給送到嘴裏,享受一次比“高級首長”還高的待遇。而在這行刑的前夜,看守人員和值班幹警也通宵達旦地“陪護”,百倍警惕著以免發生意外變故。
一夜平平安安地過去了。
淩晨兩點,武佩昌在口述著遺書:“……心愛的芳芳,我死後,把我和發啟埋在一起,如果火化也在一起火化,骨灰一家一半。因為我們的關係太好了,雖說我們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們卻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武佩昌口述至“斷腸”處,頓發一種類似希特勒和墨索裏尼式深厚的“黨衛軍”感情,突然嘶啞著嗓門高嚎兩聲:
“發啟——!發——啟!”
嚎聲撕裂了獄中寂靜的夜,相隔幾個監室的張發啟自然聽到了。對於武佩昌的呼叫,張發啟沒有回應……
夜色如墨。
幽冥中,冤魂們在嚶嚶哭泣,訴說著不久前剛剛發生的樁樁血案,索討著一筆筆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