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鄭天馬傳奇
今年是馬年,這一年是我的幸運年,幾乎是我想開花就開花,想結果就結果的一年。我開著我的929原裝的馬自達轎車,西裝領帶、板寸平頭在車上揮舞著像磚頭一樣的大哥大,一副虛偽牛B成功人士的樣子。我當上了我想當的那種老板,似乎有一種實現了夢想的幸福感。到現在我都是一個謎,為啥人一有點錢,就總是在演戲,而且總是喜歡當那種很做作的蹩腳演員。就像本來是一隻本土的小母雞,下雞蛋、學公雞打鳴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有了一點錢,就買了幾根鳳凰毛插在了自己的尾巴上,然後向世界展示自己是美麗的鳳凰,這種滑稽的表演得到的獎賞可能就是嘲笑。因為有錢的小母雞,還是小母雞,插了鳳凰毛的小母雞,回去卸了狀也還是小母雞,咋裝扮也裝扮不成鳳凰鳥。
從海甸島出來,迎著滾圓紅彤彤的太陽,在進城裏的路上沿著海邊行走,我開著車,看著茫茫大海滾動的海浪,常常有一種喝醉了酒在草原上騎馬的錯覺。那個時候,我就一手拿大哥大隨便打通一個電話瞎扯,一手開車,嘴上叼一隻進口煙,至少是萬寶路牌的,那真叫心曠神怡。
後來從香港回來的我的東北哥們兒,鄭天馬鄭老板見我這副德行看不順眼,慢慢地熟悉了,他跟我說:老弟,你覺得這樣很有風度嗎?
我說:錄象裏香港的老板不都是這樣。
他說:這太誇張了,隻有馬仔才會像你這樣的扮相。
鄭老板以經曆過的無數教訓,諄諄告戒我:不要太露財,不要太招搖,要踏踏實實地活,對得起自己。
我跟這鄭老板也真是有緣。紅馬大廈還有幾個月就要到期了,李叔對我這兩年的表現很有信心,他正在幫我爭取這塊土地的開發權。可能海軍到時候要搞一次象征性的招標,我有這兩年的信譽,招標奪魁,穩操勝券。盡管海口的房產像周邊的海浪一樣不穩,我乘風破浪誌在必得。周圍很多開發商,也很看好我,各種策劃思路、合作方式爭先恐後地到我的辦公桌上來排隊。
在我的辦公室裏,落地窗前做了一個國際水準的30層新紅馬大廈的模型。拉開夢幻般的窗簾,燦爛的陽光照在模型上,像一匹火龍神駒,昂首奮蹄在遼闊的草原上。
每當客人來,我就像戰爭年代影片裏張軍長或者李軍長那樣,傲慢地站在模型前,揮舞著一根白白的原木棒,顯出一派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風度。
1990年在海口馬年的我真像一顆明星,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對這個城市有點重要了。
在眾多的合作者的合作協議和方案中,我分不出高低,也分不清糧莠。我覺得條件都很好,都對我有利。隻要李叔把開發權真的落實到我的手裏,我跟誰幹都是一個精彩的大手筆。
但是也不能說我沒有取舍,像我這樣的一個人,最後決定問題的不是我的理性,而是我憑直覺和喜惡來選擇的情緒。一個叫鄭天馬的名字讓我感到親切,天馬這個名字令我心跳加快。憑直覺我就覺得喜歡這個人。見了這個據說是從香港回來的一口東北大餷子味的人,我就更加心情快樂。
那天我約見鄭天馬到我的辦公室來談。我見他的方案上寫的是香港天馬投資公司,就很莊重,裝摸做樣地布置好道具,那時香港還沒回歸,我們還把香港人當成英國紳士來尊敬,即使談交情也隻能像遠房親戚那樣,顯得不鹹不淡的。沒事常問候,有事勤走動。
鄭天馬一個人走了進來,有點搖晃。這倒不是說這鄭老板有啥毛病,他個子太高了,目測有一米九零,人又太瘦了,像從海南的哪個竹林裏剛砍下的新鮮竹竿。從見麵那一天起我們做了朋友,我就為他擔心,就怕海口刮台風,所以我從來不敢陪他在海邊走。我倒不怕他被台風把一個人整個卷走,我就怕他被風給刮斷了身子,你說他一半被刮進海裏去了,我留另一半咋安葬他?
鄭老板跟我握手時,我仰望了一下他說:你應該叫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