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生活是一匹馬(1 / 3)

第二十九章:生活是一匹馬

我現在要開始過我自己的生活了。我現在已經二十五歲,在我們這裏二十五歲的人都要坐下來冷靜地思考,我為什麼走過了二十五年的歲月?往後還有多少個歲月的生活在等待著我?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

我現在要開始過我自己的生活了,我是在醫院裏想這個問題的。我來到醫院的時候,我自己不知道。醫院這個地方就是這樣,無論你想不想來,知不知道,讓你來時你就必須得來,一切都由不得你。所以關於我來醫院這件事,在所有知情人當中我是知道最晚的。那已經是我來的第三天了,我睜眼一看,白茫茫的一片。我還以為下雪了,但是又仔細感覺一下,周圍溫暖如春。

我剛要揮手歡呼,有一個細膩、柔媚的女聲說:別動。我仔細一看,是一個酒瓶子懸在我的頭上,瓶子裏還有半瓶白酒。瓶子下邊,有一張輪廓模糊的小臉很生動、親切溫暖。周圍還是白茫茫一片。我有氣無力地說:這瓶喝完不喝了,整不動了。

我說完這句話就像電影裏的革命烈士一樣,為了更打動人心搞了一個懸念又暈了過去,這是在我身邊的人,我醒來後告訴我的。不過我比那些烈士堅強,暈過去之後我又醒了。不象他們竟然都永垂不朽了。我知道我住進了醫院,並且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我正在打點滴,那個酒瓶子還在半空中懸著,不過裏麵不是酒。黑龍感動地抓著我的手,他熱淚盈眶地說:兄弟,你醒了,醒了大哥高興,你第一句話就說喝酒的事兒,咱哥倆這點愛好對你多重要啊,你好了咱哥倆一定要好好喝點。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還想讓他喝,你不想讓他活了?

後來我弄明白了,這個細膩、親近、溫暖的小聲音是護士。這個黑龍太講感情,每天坐在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別人不敢近前。隻有小護士不怕他,每天跟他鬥嘴。小護士這個聲音讓我感到春意昂然,心情舒暢。後來我對在我之後住進醫院的後繼者們說:住進醫院得了什麼病,並不重要,重要得是你將麵對一個什麼樣的小護士,那就看你的運氣了。

在來看我的人中,我看見了馬叔,就是文壇上那個大名鼎鼎的馬馳。我想起來了我為啥醉酒。那天,遊手好閑的我和黑龍一幫哥們正在黃泥小屋裏喝酒。喝得剛剛有點飄,開飯店的小白就領進一個人來說是找我。這是一個春風得意、受盡恭維的笑臉撲向了我。我差一點激動得傻了,這不是馬叔嗎?馬叔也像見了親人一樣擁抱了我。馬叔從包裏拿出來一本雜誌和一本獲獎證書,是他主編的大型文學月刊《馬蘭花》,這本雜誌是文壇的權威,讓誰紅,誰就紅。我翻開雜誌頭條就是我的小說《想象的天空有一匹馬》,這期雜誌我雖然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但是我還是喜歡這種翻開雜誌就見到自己的名字和小說的感覺。獲獎證書是一個硬殼的大紅本,顯得極其醒目招搖。本來幾個月前,我可以去北京領這個紅本子,這是一個很體麵很光榮的事情,當時在我被開除的前夕,我拿著雜誌和通知找了高校長,被斧頭砍過,仍然驚魂未定的獨耳龍高校長,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我說:我要去北京領獎。

他說:你去不了。

我說:為什麼?

他說:我不給你報銷一分錢。

我說:不報銷我沒錢去。

他說:即使你有錢去,我也不給你假。

我說:你嫉妒我。

他說:我就是嫉妒你,但是我有權利嫉妒,我是校長。

我說:狗雜種,你不怕後悔?

他說:咱倆會有一個後悔的人,但是肯定不是我。

那次沒有去成北京,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傷心,我有點淚眼模糊了。

馬叔說:你是我的驕傲,說著他也有點淚眼模糊了。我不知道怎麼表示,叫黑龍把酒杯換成了大碗,就幹開了。後來他們說我被撂倒了,吐了半盆血。這就是我寫小說被開除之後的又一個後果,差一點沒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