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煥先第一次得知主力紅軍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前。
那時,袁家溝口戰鬥剛剛結束不久,是役斃傷敵三百餘人,俘敵旅長唐嗣桐以下一千四百餘人,繳獲各類槍支千餘支,是紅二十五軍撤離鄂豫皖以來一次出色的殲滅戰,有力地打擊了敵人的凶焰,使各路敵人不敢貿然行動。紅二十五軍乘勝東進,轉入外線。
七月十三日,紅軍北出終南山,在威逼西安途中,打垮了沿途民團武裝後,攻占了西安以南四十五裏的引駕回,捉住了一個偽區長,在搜查區公所時,從一份過期的《大公報》上,意外地看到了一條關於主力紅軍的消息:
共軍一、四方麵軍在川西會師後,繼續向北遺竄,先頭部隊到達鬆潘……
情況若明若暗。
吳煥先興奮地把這則簡短的消息看過來看過去,不下十幾次。這畢竟是第一次看到有關黨中央的消息。
事有湊巧,好消息接著而來。
七月十五日午後,吳煥先正在終南山下子午鎮的軍部裏起草一份文件,就聽到屋外一陣笑聲,隨著“政委,你看誰來了?”一聲喊,軍政治部的程忠壽、劉華清二人領著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
來人身穿白綢緞大褂,頭戴墨鏡,像個香客。
吳煥先正在狐疑,“香客”摘下了墨鏡。
“是你!”吳煥先喊了一聲,趕忙迎了上去,扶著“香客”的肩膀使勁搖了起來。
來人是原鄂豫皖省委的地下交通員石健民。
石健民與吳煥先是同鄉,都是湖北黃安縣人,也是鄂豫皖的老搭檔。一九三二年十月,紅四方麵軍主力撤離鄂豫皖蘇區後,吳煥先留任鄂東北遊擊總司令,石健民在司令部擔任參謀主任;同年十一月底,吳煥先奉命組建紅二十五軍,並擔任軍長;不久,石健民也從鄂東遊擊隊調了出來。不過,從此以後,他便神秘地從鄂豫皖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消失了。偶然出現,也不再是灰軍裝,有時像個商人,有時像個教書匠,有時像個下苦的腳夫……飄忽不定,變幻莫測,時而出現在上海,時而出現在武漢,時而出現在鄭州。這一時期在鄂豫皖省委、紅二十五軍與黨中央和中革軍委的往來文件中,頻頻出現了一個多少有些滑稽的稱呼:“石先生”。
石健民成了沒有電台的紅二十五軍與中央保持密切聯係的惟一紐帶。
紅二十五軍於一九三四年十一月開始的長征與這個“石先生”關係密切。
一九三三年十月十六日,鄂豫皖省委書記沈澤民用米湯在省委宣傳部長成仿吾的衣襟上密寫了幾個字:“派成仿吾同誌到中央報告工作”,又用俄文署上自己的名字。臨行又特別交代,一定請中央盡快指派軍事幹部來。成仿吾帶著特殊的“介紹信”出發了。到上海後,首先通過日本友人內山完造與魯迅接上關係,然後又由魯迅、茅盾與瞿秋白聯係上,最後在組織的安排下,由上海經汕頭進入中央蘇區。向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彙報了情況後,過了好幾個月,才決定派程子華到鄂豫皖。
一九三四年六月中旬,石健民帶著一份標有“急!絕對秘密”的機要文件離開上海,於七月初來到鄂東北,交給省委書記徐寶珊。這是一份以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名義發給鄂豫皖蘇區的“軍事訓令”,文件的末尾,附有一筆:
“中央蘇區準備派軍事幹部來幫助你們工作。”
八月下旬,身兼向導和交通聯絡的石健民護送程子華來到了鄂豫皖蘇區。隨後,石健民又帶著省委常委鄭位三給中央的報告,匆匆趕回上海。
十一月十一日,省委在光山縣花山寨召開常委會議,程子華傳達了中央和周恩來副主席的指示,決定紅二十五軍向平漢鐵路以西實行戰略轉移。
五天後,紅二十五軍撤離了鄂豫皖蘇區,開始了長征……
石健民脫下鞋,從鞋幫裏取出了兩份中央四月聞發的文件,其中有一份是關於遵義會議的。又從油紙傘裏取出了兩份密碼,交給吳煥先,說:“用電台馬上可以與中央呼號。”
吳煥先苦笑一下:“密碼好是好,可惜用不上,活捉了一個唐嗣桐,卻沒有繳獲一部好電台,隻好留到以後用了。”
不過,石健民的到來,還是給“與世隔絕”的吳煥先、程子華帶了不少外麵的消息。出於地下交通員的職業習慣,石健民在尋找紅二十五軍的這幾個月裏,特別是最近到了西安以後,經常打聽紅軍的動向,加上各種報紙披露的情況,完全證實了中央紅軍已經與紅四方麵軍在川西會合,並從各種跡象上分析,確有繼續北上的動向。
撤離鄂豫皖蘇區以來,吳煥先第一次這樣興奮,他對程子華說:“好呀!兩支主力紅軍已經會合,我們陝南陝北兩支隊伍也可以攜起手來,集成一個力量,打開新的鬥爭局麵!”
吳煥先、程子華借著月光,趕到了副軍長徐海東帶先頭部酞駐紮的豐峪口,連夜召開了省委緊急會議。會議決定,紅二十五軍立即西征北上,到“陝北同二十六軍會合起來,集中成一個大的力量,有力地去消滅敵人,配合紅軍主力在酉北的行動,迅速創建西北新的偉大的鞏固的革命根據地”。同時認為配合紅軍主力在西北的行動,是紅二十五軍最為迫切的任務。
第二天,紅二十五軍從豐峪口出發,又沿著秦嶺北麓繼續向西挺進了……
少將參議帶來了,看樣子五十多歲,長得白淨富態,見到吳煥先,點頭啥腰。是煥先向他交代了政策,然後開始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