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59.張國燾借凱豐的文章興風作浪
張國燾偕黃超在從兩河口返回茂縣途中。見到的第一個紅四方麵軍的領導人是徐向前。
他騎著馬，趕到理番下東門的時候，天已經撩黑，炊煙在一幢幢農舍的屋頂上嫋嫋地飄散著。在迷蒙的暮色裏，他看見方麵軍總指揮徐向前正在路邊跟兩個幹部談話，便催馬走了過去，在馬上喊了聲徐向前的名字。徐向前看見張國燾回來了，十分高興，趕忙打住談話，迎了上去：“開會回來了！”
張國燾在馬上點點頭，用鼻子答應了一聲，翻身下了馬。徐向前招呼著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現在部隊情況怎麼樣？”張國燾邊走邊問。
“兩個方麵軍會師了，上下情緒都很高。大家都在積極地給中央紅軍準備慰問品。”徐向前說：
“嗯，我走前說過，讓各個部隊把支援中央紅軍的東西都登記好，送到總部來，不知進行得怎麼樣？”
“正在進行。”徐向前隨便回答了一句，他對“登記”這件事並不十分感興趣。
說著話，來到了徐向前的指揮部。這是一個不大然而還算幹淨的破廟，徐向前讓人點上了燈，吩咐去做飯的時候，談起了這次張國燾的兩河口之行。
徐向前急於知道黨中央以及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這些黨和紅軍領袖的情況，便問：“見到毛澤東、周恩來、朱德他們了嗎？”
“見到了。”張國燾淡淡地回答說。
徐前向並沒有留意到張國燾回答得有點勉強，依然有點迫不及待地問：“他們情況怎麼樣？”
張國燾從鼻子裏發出一聲笑，搖搖頭：“不怎麼樣。”
徐向前一怔，這才覺察出張國燾的情緒不對頭。
張國燾看了一眼徐向前，又解釋說：“中央紅軍一路很辛苦，減員很多，跟我們剛到通南巴時差不多。”
坐在旁邊的黃超接了一句：“根本不像我們宣傳的那樣，什麼三十萬鐵的中央紅軍，連這個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徐向前一怔，又說：“他們走了一萬多裏路，蔣介石幾十萬部隊一路圍追堵截，恐怕消耗不會少。”
說到中央紅軍的現狀，張國燾似乎來了精神，他喝了一口茶，又說：“老毛頭發很長，又黑又瘦。周恩來胡子很長。朱德比我想象中的要老得多，和南昌起義時整個變了一個人。王稼祥從江西出來的時候就睡在擔架上，睡了一萬多裏路，往後還得睡擔架。部隊也一樣，疲勞過甚，精神不振，軍容、紀律很差，無法和四方麵軍相比。”
接著，他津津有味地向徐向前講起了一方麵軍違反紀律的事情：“一天晚飯後，我和朱德等十幾個人在撫邊街外散步，看到幾十個戰士舉著槍，圍著十幾條犛牛又喊又叫，我問了問情況，才知他們是在打土豪。他們一連打了十幾發子彈，才將一頭牛射倒，其他的牛因受驚四處狂奔，引得許多藏民都在一旁怒目旁觀。連朱德都看不下去了，歎息著說，看來一方麵軍的紀律是廢弛了，為了殺一條牛，竟然浪費了十幾發寶貴的子彈。我對朱德說，這種原始的殺牛的方法，隻有引起藏民的反感，再說要打的這家藏民隻有十幾條牛，根本不是土豪。這裏藏民以畜牧為生，通常有幾十條上百條牛的才算富戶，剛才那戶很可能還是個窮人。”
徐向前蹙眉聽著，不好插嘴。
張國燾點上一枝煙，繼續說：“第二天，博古的衛士提著一塊牛肉來到了我們住的地方，找到我的通訊班，要用牛肉換子彈。通訊兵認為這是違反軍紀的事情，不願意換，他們便吵了起來。博古的衛士自以為是中央領導的工作人員，惱羞成怒，指著我的通訊班大罵，說四方麵軍不把他們當成自己人，瞧不起一方麵軍，瞧不起中央等等，厲害得很。”張國燾說著，又搖起了頭。
黃超說：“通訊連長將這件事報告了張主席，張主席讓通訊班勻出了二百發短槍子彈，送給了中央的衛士們。”
張國燾：“那個通訊連長很識大體，應該表揚。”
徐向前覺著中央紅軍長途跋涉，缺少休息整頓，有可能個別人會出現一些不規矩的行為。但張國燾說到這方麵的情況時的那種神情令他不快。作為一個方麵軍的主要軍事指揮員，眼下，徐向前最關心的還是今後的戰略方針。見張國燾遲遲不談這方麵的情況，於是，他便改變了話題，問道：“中央對於兩軍會合以後的戰略方向有什麼意見？”
談到這個問題，張國燾的情緒一下又低落了，他連著吸了幾口煙，才說：“毛澤東他們的意見，要北出平武、鬆潘，向川陝邊謀求發展。”
這與徐向前在過嘉陵江後沒有實現的“川陝甘計劃”大體相同，他的臉上不由顯出了喜色。
張國燾可能已經料到了徐向前的態度，又試探著說：“但是依我看，還是先取川西南比較好，否則糧食、給養都不好辦。”
徐向前說：“北打有北打的好處，南打也有南打的困難。南下固然能解決目前供應上的困難，但一則兵力有限，二要翻雪山，且不是長期立腳之地，萬一拿不下來，北出將會遇到更大困難。”
張國燾見徐向前態度明確，隻好表示同意先打鬆潘，但仍堅持南取邛崍山脈的意見。並要徐向前第二天趕往懋功，當麵向中央陳述他的意見。由於戰局緊張，徐向前未能成行。張國燾回到茂縣後，給徐向前打來電話，要求按中央決定攻打鬆潘。於是，徐向前、陳昌浩率四方麵軍主力於七月六日分別由理番、茂縣出發北上。
耿直的徐向前當然不會知道。兩河口會議之後的張國燾見中央紅軍兵單馬瘦，並非想象中的那樣，暗中開始了與中央的爭權活動。
擁兵自重的張國燾對中央的挑戰是從軍事行動上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