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的肖華十七歲就當了聞名於中央蘇區的少共國際師政委,湘江戰鬥後不久,在整編中取消了少共國際師建製,肖華被分配到紅一軍團擔任組織部長。這位興國城裏泥永匠的兒子從十四歲起,就開始了他的紅軍生涯。艱苦的鬥爭環境使天性聰慧的肖華很快成長為一名精幹的紅軍指揮員。
肖華從通司口中了解到,在十七萬人口的冕寧縣,彝族占了三分之一。漢族住在地勢低窪適於耕種的穀地裏,彝民全在貧瘠的山頂上——這是千百年來漢族統治者用殘暴的手段對彝族人民進行鎮壓和搶掠最終形成的格局。彝族人民用最原始的生產工具從事著最簡單不過的勞動,放羊、點種玉米、穀子,世世代代,他們收獲著貧窮,也收獲著仇恨。偶爾與彝民相遇,你可以從他們驚恐的眼睛裏讀到也許是從他們袒輩那裏延續下來的仇恨。
在他們不熟悉你之前,對於漢人的這種仇恨幾乎沒有選擇。如果你一旦取得他們的信任,可以以死相報。
進入彝民區的紅軍正處於這種不利的形勢下。因此,蔣介石、劉文輝無需為此條路擔憂。
越往前走,山越大,路越險。天空時陰時晴,時雨時霧,地麵上淤積的腐爛的雜草樹葉散發出陣陣惡臭,使人有一種瘴癘彌漫的感覺。引路的通司說,這裏就是三國蜀相諸葛亮七擒孟獲的地方,通司還指著遠處被千年歲月剝蝕的一片村落對紅軍說,那是“孔明寨”,當年是蜀軍的兵營。
再往前走,就是彝民區。
忽然,前麵的山頭上,出現了一二百個彝民,他們一邊揮舞著土槍、長矛、棍棒,一邊不停地發出“哦呼!哦呼”的呐喊,但並不靠近。越往前走,彝民越多,一會兒出現在山上,一會兒出現在山下。為防突然襲擊,肖華命令縮短距離行軍。
進到彝民區境內三十多裏路的穀麻子附近時,前麵聚集的人群攔住了去路,不讓紅軍再前進了。彝民們揮動著手中的武器,繼續不停的喧嚷著。語言不通,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從他們的手勢和衝動的表情上,卻能夠看出,若要強行通過,勢必會引起一場衝突。肖華讓通司上去答話,一個小頭目說:“娃娃們要點錢讓你們通過。”肖華問:“要多少?”對方回答:“二百塊,”紅軍來時早有準備,肖華讓管理員拿二百元給他們,彝民們搶過銀元,一下子散了。他們往前走了沒有幾步,又來了一群彝民攔路要錢,並說剛才給的是羅洪家支的,他們是沽基家支的,紅軍又給了二百元。正在交涉之際。後衛又傳來了一個使局麵更加複雜的消息:跟在隊伍後麵的士兵連,剮掉到主力後麵的一百多米遠,就被彝民們把他們攜帶的架橋器材和其他裝備奪光了並把他們扒光了衣服,從原路逼了回去。
彝民越聚越多,路旁的樹林裏開始故起了冷槍,情況陡然危機起來。肖華的警衛員吳宗漢急忙掏出槍,打開槍機,周圍的戰士也都劍拔弩張,形勢一觸即發。肖華向戰士們揮一下手,神情嚴肅地說:“沒有命令誰也不許開槍!一定要遵守民族紀律!”然後,誠懇地對周圍的彝民們說:“老鄉們,不要誤會。我們是中國工農紅軍,不是國民黨軍閥的部隊,我們不會危害你們,隻是路過此地,去打國民黨反動派……”盡管通司把肖華的話翻了過去,但彝民們仍然揮舞著棍棒、大刀,大聲嚷著:“不許走!不許走!”
正在混亂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隻見前麵的山穀入口處揚起了一股煙塵,幾匹騾馬直奔而來。為首的一匹黑騾子上,是一個高大的彝人,年齡約在五十歲左右,頭上纏著黑裹頭布,身披黑鬥篷。通司認出,他就是當地頭人小葉丹的四叔。
來了頭領,喧鬧的人群稍稍安靜了一些。幾個彝民跑到頭領跟前,指著紅軍說著什麼。然後小葉丹的四叔又對通司說了些什麼。通司告訴肖華:“他們看上你們的那口大銅鍋了。”肖華聽後,笑一笑,不慌不忙地走到那個頭領麵前,指著那口銅鍋風趣地對他說:“老鄉,這是我們做飯的家夥,要是給了你,我們到哪裏做飯呀!就是借你們老百姓家裏的鍋,也做不了這麼多飯啊,那我們還不餓肚皮呀!”小葉丹四叔聽完“通司”翻譯就笑了,周圍的彝民臉色也溫和多了,氣氛立刻輕鬆了。肖華趁勢對管理員說:“老百姓日子很苦,給他們一些錢吧。”趁著彝民們興高采烈去找管理員領錢的時候,肖華和小葉丹的四叔拉起了家常。
原來,這裏的彝族分成三個部落。他們是沽基家,首領就是小葉丹,這些日子正在和另一個部落羅洪家打冤家。
“借路可以,你們得幫我們先打羅洪家。”小葉丹的四叔通過“通司”對肖華說。
肖華笑著搖搖頭,和藹地勸說道:“所有的彝民都應該是兄弟,兄弟之間有話好商量,你打我,我打你,誰高興呢?”
“他們前天還殺死了我們三個人,搶走了我們四匹騾子。”頭領陰沉著臉說。
“如果你們反過來再打他們,你想想,什麼時候是個頭呢?”肖華進一步勸導說,見頭領低頭不語,他繼續說道,“你們應該團結起來,不要打冤家,共同對付壓迫你們的國民黨軍閥。”
頭領抬起頭來,看看肖華,嘴唇嚅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肖華趁熱打鐵,說:“我們紅軍是所有受壓迫人民的隊伍,國民黨反動派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此行無意打擾彝族同胞,隻是借路北上。為了表示誠意,我們劉司令願意和你們首領結為兄弟。”
彝民重義氣,聽說紅軍的司令要和他們的頭人結為兄弟,小葉丹的四叔臉色馬上柔和了許多。因為他們正在和羅洪家打冤家,能與紅軍的司令結為兄弟。對羅洪家無疑是個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