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生命的呼喚
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汽車,總算到站了。
步行三十多華裏,順著蜿蜒崎嶇的山溝,來到大山深處的一個小山村。這個村叫陳家溝。
我們要包的活兒是壘十三間窯洞。所需石頭完全從山上開采拉下山。我幹的是小工,出賣力氣。其他大部分是石匠,有技術。我和另外一個人把他們開采下來的石頭用小車拉下山。
幾天下來,我的手被這些剛開采下來的石頭磨得幾乎沒了皮,密密麻麻的紅點點都見了新肉。我清楚:咬緊牙關熬上個把月,有了一層繭,就會好的。
中午,烈日當頭。在這山旮旯裏,光照更加強烈,工頭不得不讓人們午休。每當這個時候,我會坐在村邊的一個山頭上,在僅有的手掌大小的一片樹陰裏望著北京的方向,呆呆地出神。
一個月後,大哥揚威帶著喜訊,夜色匆匆找到了這個遙遠的山溝。正值清早,我正在山上往車上裝石頭。
聽到,“要我馬上回家體檢”的通知,幹活兒的人們都歡呼起來。他們替我高興。他們為自己隊伍裏有這樣一個大學生而自豪。
我很平靜,沒有大哥的欣喜,沒有工友們的歡呼。
當一個人飽經憂患,經過艱辛的奮鬥,苦苦的等待,漫長的痛苦和無數次的失望之後,對成功與失敗已經坦然了。更何況我還沒有成功。她在哪裏?與蘭天緋團聚,這才是我最大的成功,這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告別陳家溝時,全體工友都來送行。這個不足三百口人的小山村也喧鬧起來。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聚在村口,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著我。似乎他們想不到在這樣賣苦力的人群裏竟還有這樣一個人物。
體檢完畢,隻等錄取通知書了。
剛剛恢複高考的那幾年,不同現在,隻要有人上了分數線,就會轟動整個村或整個公社。
在這段時間裏,我在人們吃驚的目光下勞動,在社員們嘖嘖稱讚聲中耐心地默默等待著。
然而,即便是和煦溫暖的春日裏也偶爾會有一陣兒刺骨的冷風。
“等了這麼長時間,通知書還沒有來,我看沒戲,空歡喜一場吧。”
“即便錄取了,他還不變成了‘範進中舉’。”
有點文化的人們,還有個別連進考場的勇氣都沒有的人,他們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搬出了“範進中舉”這個典故來比喻我,來形容我,來貶低我,來羞辱我。
他們把我當成了範進,以為我和範進一樣的胸懷,一樣的性格,一樣的人物。可笑的是他們犯了一個邏輯性錯誤。社會在前進,人類在發展。中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社會不同了,社會製度也不同了。範進中舉的悲劇豈能重演?
把我看作是可悲,可笑,可憐的範進?
擦擦你們的鼻涕,一邊兒玩泥巴去吧!
若不是蘭天緋的希望,若不是為了找到她,若不是為了和蘭天緋團圓,我才不參加高考呢。
假如能和蘭天緋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分離。“她織布來我種田,夫妻雙雙把家還。”,“夫妻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那男耕女織的生活是何等的快樂!田間勞動,苦和累又算得上什麼?
有時,我為我自己的客觀角色感到悲哀。但是,我不服,非常的不服。
你們低估了我,你們以為我比你們少讀了幾年書,你們就把我當作胸懷狹隘無誌的庸碌之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不但有廣闊的胸襟,也有自己生活的準則,更有超凡脫俗的誌氣。不但有狂放的熱情,更有內在的細致與內涵,別說考上考不上這點榮辱,就是再大的得失,再大的盛衰,我也不會狂喜狂悲,瘋瘋癲癲。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將軍額上能下馬,宰相肚裏能撐船。
告訴你們,你們還差遠著呢!
我不隻是在山溝裏揀山藥根,拾高粱茬子或在田間地頭拾柴割草的農民。而且我有我自己的計劃和理想,我的追求比你們要高尚的多。
這些我不說,也沒必要給你們說。即便說出來,你們也不一定懂。
你們想怎麼看我,就怎麼看吧,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聽到了裝聽不到,看見了裝看不見。
事實勝於雄辯,笑在最後的才是真正的笑,出水再看兩腿泥。
我默默地上工,我默默地等待。
農曆九月初,通知書下來了,是被省城的一所師範學院錄取的。
盡管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晚一些,我終於等到了。是古鎮高中的王占懷老師送來的。父母太驚喜了,竟把送來通知書的尊貴客人忘在了一邊。王老師連一口水沒喝就走了。
沒有王占懷老師,高學檢老師,王全州老師的幫助和鼓勵,我哪會有今天呢!
我很感動,眼睛濕漉漉的。我沒有物質條件,也沒有什麼可以表達我誠摯的感謝。
如果以物質的方式來感謝這些老師,那豈不是對這些老師的褻瀆?
我沒瘋,也沒精神失常。
帶著父母的囑托,帶著尋找蘭天緋的喜悅,我走進了省城的師範學院。
仔細打聽一下,省城距離首都僅50多公裏。
什麼也不顧,首先作出一個節衣縮食的計劃:每天隻吃粗糧,(那時候百分之四十的白麵,百分之六十是玉米麵。)不吃細糧,除了學習的必需品外不花一分錢。拒絕任何同學的邀請,不去參加任何同學的邀請,不去參加任何同學的生日之類的宴會。積攢去北京的花費。把所有的節假日都利用起來去找蘭天緋。我相信,兩年的大學生活,一定會實現願望。到那時,我們將永不分離。
前些天,還是一個泥巴裹滿褲腿,在田間勞動的農民,今天卻坐在了大學的課堂裏。我不時回頭看一看這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他們比我小了八歲,九歲甚至是十歲。感覺猶如一場夢。
那年,讀了半年初中被開除後,至今十年了。學校的一切我都感到新鮮。教室、課桌、老師和同學,我都感到親切。
通過一段大學生活,我吃下的知識之糧開始逐漸消化,高考前淤積的一些東西也開始慢慢化解。
過去的生活曾在我心裏扔進了許多許多的知識冰塊,今天,通過大學校園化成了水,並且如涓涓細流,流進幹旱的心田。心田裏似乎又長出禾苗青青,很快又鬱鬱蔥蔥。
隻有這時候,我才忘掉了心中的重負,也隻有這時候,我的心中才會暫時忘卻了痛苦的思念,才會忘記了心中的擔憂,才會忘卻了心中的神女——蘭天緋。
學院裏圖書館內讓我感到了自己過去的孤陋寡聞和以前的坐井之蛙,也羞愧於過去自以為飽讀詩書的夜郎自大,也深刻地懂得了滄海一粟這個詞。
過去,自己讀的那幾本書,掌握的那點知識,隻不過滄海一滴水,萬樹叢中一木。有很多很多的著名外國作品,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這時候,我怨自己沒有機會早一點兒接觸這些藏書。可是又一想,那可能嗎?這是時代的命運,這是社會的發展。我這片小小的樹葉在狂風大浪裏豈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除了上課,我長時間鑽進書堆裏不能自已。各種書籍在我心裏呈出瑰麗的光彩,使我眼花繚亂,使我傾心迷戀。也隻有此時,我才暫時忘記了心中的戀人,暫時忘卻了心中可敬的愛人,暫時忘記了尋找蘭天緋的重任。
衷心感謝撥亂反正,改革開放的國家領導人,恢複了高考製度,才給了我上大學的機會,給我提供了讀書的機會。更感謝蘭天緋,是她喚醒了我,鼓勵了我,促使了我;是她給了我信心和力量。從而才有了這讀書的機會。
不知是哪位作家說過:書籍會驚醒沉睡者,書籍是劃破黑暗的電光。書籍會記錄時間,也會描述空間,事實正是如此。
古鎮沒有這樣的書,古鎮中學也沒有這樣的書,牛城縣也沒有這樣的書。
我有幸考上了大學,已經不虛此行了!
我也開始接近音樂,盡管我帶有老繭的手指粗大笨拙,但我也學會了用簡單的樂譜彈奏風琴。不過隻是學了一點兒皮毛。指法不對,嗓子五音不全。但就這點兒音樂知識,成了我參加工作以後幾十年賴以抒發感情的一種方式,賴以發泄胸中的憤慨、煩惱和無限思念,無限悲哀的一種方式。當然,這是後話。
我原來的計劃落空了。
節日放假最多才兩天,每個星期六、日才一天半。如果把這些累積起來多好啊!
第一天坐車去,第二天必須返回。這等於是把節衣縮食的錢捐獻給了鐵路部門。
那隻好等寒暑兩假吧。不管怎麼著我一定要找到蘭天緋,我相信自己的決心和毅力。
同學們看我一直吃粗糧和素菜,鹹菜,也從不買麵票,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我。我告訴他們,在家中一直吃細糧吃膩了,喜歡吃粗糧。開始同學們還信,但後來看我既不看電影,也不洗澡,又不下館子,同學們邀請都婉言拒絕。這才明白:是家中太艱難了。
其實,他們不明白我心裏的秘密,心裏的計劃,節衣縮食的目的。我也從不給他們提起蘭天緋。
飯後走一走,我也是獨來獨往。
省城雖算不上中國有名的大城市,但畢竟是省一級的城市。和牛城一類的縣城相比,畢竟有許多不同。
學院往東100米是一個規模宏大的六層樓。我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高這麼了不起的建築。每當我路過這寬闊的街道仰望它時,就會覺得神秘,了不起。那些身穿白衣的女士們,進進出出,不下雨還打著小洋傘。這讓在農村常看到光脊背,戴草帽的我感到新奇。醫院門旁還有一顆農村從未見過的奇特的樹,叫什麼絨花兒樹。在牛城隻有古鎮十大家地主院裏曾有過一棵這樣的樹,還隻是聽老輩人說。
火車站往東的那條街是省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那裏最小的一個商店也比我們古鎮的供銷合作社大多了。這裏的照相館比牛城的照相館排場得多,闊氣得多。最不同的是櫥窗裏常掛著許多大相片,而牛城的照相館裏這樣大的一張也沒有,隻有一些小的。郵電局也在這條街上,門口出出進進的摩托車很多,而牛城和古鎮偶爾有一輛,小孩兒們驚奇地邊追邊喊:“電驢子,電驢子……”郵電局門旁還有個車行,嶄新鋥亮的自行車一排排擺設著,讓我直眼,讓我看得心裏發饞。曾在夢裏多少回自己擁有一輛這樣的自行車。然而事實上破舊的也沒有。
再往東還有清代留下的總督衙門,還有講武堂舊址。這講武堂比廣州的黃埔軍校還要早。這條街上還有本市的市政府大樓,省委省政府大樓。這些建築更是高大,巍巍壯觀。新華書店,澡堂子,布店,理發館,電影院,這條街上都有。
我看到電影院門口巨幅影星照和醒目的大字:《永恒的愛情》。心裏產生一種湧動,真想去看這場電影,領悟領悟愛情是怎樣的永恒。但是我不能去,因為我心中藏有永恒的愛情。
街旁的老槐樹雖然也開花,但是沒有我們鄉村的槐樹散發出的淡淡香甜。
在這條街的最東頭,有一座古老的樓閣,叫古慈閣。這座連牆皮子都掉完了的神秘樓閣,聽說比省城更古老。人們理論,先有的古慈閣,後有的省城。
那飄不動的曆史,經過煙熏火燎,風吹雨淋太陽曬,都積存在那裏。
我覺得省城果然是個大地方,它讓我開闊了眼界。
但我喜歡的還是學院的校園。在寬闊的操場上就可以看到周圍廠房高大的煙囪,還能聽到附近街道上的車笛鳴叫。校園的圍牆內,景致別有風味。操場周圍有很多高大的垂柳,看上去像一片綠色的煙雲,不像農村中學操場邊緣,學校邊緣隻有一些楊樹或槐樹。教室的周圍散落著很美麗的芙蓉樹,它那花朵就像高雅而柔弱的古典女子以其特別的韻致叫人生出許多的憐惜。對了,就像《紅樓夢》裏的林妹妹那樣纖弱美麗。我最討厭的是那種枝條蜷曲的垂柳,它也許就像是城市裏燙了發的女人,看到了總覺得心裏疙瘩瘩的。
常常思忖,一定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成功。這是在艱苦卓絕的年頭硬熬出來的成就,這是靠自己頑強拚搏,在荊棘遍布的荒野開拓出來的一條小路。不但要尋找到蘭天緋,和心愛的人團圓而且還要認真學習修完學業,增長知識和才幹。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寒假到了,我向家中發了電報假說要留下護校,春節就不回家了。
“嗚嗚……”汽笛一聲長鳴,在冰冷的晨曦中疲倦的列車終於慢了下來。
北京就要到了,我聽到人們低聲議論著。
有的人迫不及待地叫醒夥伴,“喂,到了,到了,北京到了。”有的人開始忙乎,提前收拾行李。剛才還死氣沉沉的車廂裏,頓時不安靜起來。
“旅客們,前方車站就是我們的首都——北京……”盡管列車員的聲音洋溢著暖烘烘的熱情,空氣還是浸人的寒冷。抬頭望一望玻璃窗外邊依然是黑影憧憧。天上寒星稀疏,轟隆隆的鐵軌在地下響動。黑暗,到處是一片瓷實的黑暗。我多麼希望天快快大亮啊!那樣我會早一點兒下車開始尋找蘭天緋。
火車就要進入北京站了,興奮早已代替了人們的睡意,我不顧寒風襲人將車窗打開,探出頭想早一點兒看看外邊的路。
“媽媽,我要到天安門上見毛主席。”一個孩子奶聲奶氣地喊起來。繼而又唱起來,“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並拍打著小手。
媽媽在孩子耳邊低聲不太親切的口吻:別瞎唱了!。“不,天安門上有毛主席,我要去見毛主席。不!我要去……”孩子很執拗。媽媽生氣地瞪著孩子。孩子雖不作聲了,然而孩子的目光裏充滿了懷疑,也許在孩子看來像那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死的。
站口接站的人用不同聲音喊叫著自己要接的親朋好友。
沒有人迎接我,孤零零一人。隻有那刺骨的寒冷叫我清醒。唯一的一點兒溫暖是與蘭天緋相聚的希望。
站在火車站前的廣場上,我愣住了。從哪裏開始,要走向何方?陌生的大都市,陌生的人們,到處是一片新奇與陌生。那時,沒有介紹信是不能住旅館的。我盲目地往前走,有一個人湊上來小聲地問:“要票嗎,到哪裏去?”這是票販子。他的眼神像陷阱一樣叫我感到不安。小飯店裏飄蕩出刺鼻的老油氣味,摻雜著一些飯菜香。一個個難以辨別身份的人把頭縮進棉大衣領裏,不時的東張西望,讓人想到扒手。
我因著急忘了帶介紹信。到了晚上隻能睡候車室的椅子或地板了。也好,還能剩下幾個錢。我心裏一陣暗喜。
首都要比省城大多了。偉大的北京,中國的首都,祖國的心髒。對這些詞我並不陌生。在過去的那些年代裏,人們嘴裏說的唱的用手寫的大都離不開這些詞。然而,真正到北京,我還是第一次,此時的我就像一片小小的樹葉,一粒小小的塵土被風卷進海洋裏。飄蕩,下落,溶解,難以找到自己。
這時,我突然啞笑了,因為我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
為了辨明方向,先是買一張北京市地圖。買了地圖後我又迷茫起來。那些縱橫交錯的街道,那些紅的綠的黃的公交車路線,很難分辨。它們時而重合,時而分離,把整個北京畫的像是迷宮。我要記住的是主要街道,以便確定東西南北方向,明確自己的位置,知道向哪裏去。如果迷了路就很麻煩,而且也不會有人來找我。
奔波了一天,我躺在候車室的地板上才深深感到:在偌大的一個城市要找一個毫無線索的人簡直如大海撈針。首先我對城市的一切不了解,再加上很重的鄉音。雖然有了半年的大學生活,但還遠不是普通話。看我蓬頭垢麵,答話人常常表現出不屑的神情,隻有看到我胸前的校徽時,才算勉強回答我的話。
北京市,不是古鎮。用半天時間就可以把大街小巷全串到。也不是牛城,用一天的時間能轉遍整個縣城。
但我並沒灰心,我有的是力氣,有的是毅力,睡候車室的地板比睡在田埂上強多了。我會堅持不懈地尋找下去,直到與她團聚。一連七天下來,我累得夠嗆,但卻睡不著。我得動腦子,不能這樣莽幹。我想起天緋曾經說起過她的母校花園三中,對,就從花園三中著手。花園三中,學校的名字也好打聽。
很快打聽出花園三中的位置。於是我邁開雙腿,直奔花園三中,經過8個小時的步行才到了花園三中。原來我的起點在城南,而花園三中在城西北。
到了學校一問,誰都不知道這麼個人。要說上學的學生那就多了。前前後後大概有幾萬。走了一屆又一屆,老師換了一茬又一茬。可是我不甘心,終於問到了一個年輕教師,她曾和蘭天緋是同年級的學生,在一次老同學聚會上,她曾聽到有人提起了蘭天緋,記得好像還說起“橡膠”二字。估計她的工作與橡膠有關。
好!總算有了點兒眉目。我高興地偷偷掉下了眼淚。說話間天已黑了,要返回候車室是不可能了。好心的門衛劉大爺把我留下來,還給我買了一份飯,雪白的饅頭兩個,肉菜一碗。已經好長時間沒吃過白麵,沒有聞過肉味了。劉大爺看我吃得如此香甜,他笑了。
晚上,我把心中的秘密告訴了他,並提到了天緋的爸爸蘭海。說到蘭海,劉大爺知道,他說蘭海的研究成果得了什麼獎,在報紙上刊登過。那很了不起。單位給了他一套房子,還長了好幾級工資。劉大爺並給我提供了蘭海的家庭住址。
聽著劉大爺地地道道的北京話,我酣然入睡了。疲勞和困倦使我失去了禮貌,我想,劉大爺是不會怪罪我的。
第二天,劉大爺還沒起床,我就悄悄地離開了花園三中。頂著寒風,迎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我匆匆而行。如果坐車,也得倒騰幾次。又是整整一天,我在饑寒交迫中走進了蘭海的家。
蘭天彩已經結婚,蘭海夫婦熱情招待了我。在古鎮時,我與二老僅見過一麵。當我簡單地介紹了我學習的情況,就直奔目的地。一提到蘭天緋,二位老人的臉色馬上難看起來,悲戚之狀難以言表。頓時,屋裏的空氣也凝固起來。
“當初小緋與你相愛,我們是讚同的,她愛你勝過了自己的生命;你愛她愛得發瘋發癡,甚至生死相隨。我們也很感動。”過了好長時間,蘭海才沉重地說,“本想,我平反後……可是,沒想到……”此時,蘭海不由得老淚縱橫,難以言終。天緋的媽早已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