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尷尬的溫柔
在我們這個時代,公共傳媒幾乎無所不在,無處不在了。無論你漫步任何一座城市的街頭,走進任何一戶平常人家。你都可以看到公共傳媒無論電視、報紙刊物上溫柔的女性形象。難怪在80年代長大的女孩子都認為當女孩好幸福,若問她們為什麼女孩比男孩幸福,她會告訴你,因為男孩必須很努力,必須幹出事業(實業),而女孩長大後萬一幹不了什麼事業(實業),也是不要緊的,因為女孩長大了隻要會消費,會打扮,會休閑,一句話隻要溫柔又可愛,會當太太,也是蠻不錯的。所以當你問她是不是感覺到性別歧視時,她會瞪大美麗的眼睛說,什麼性別歧視,我覺得當女人比男人好,為什麼,女人沒有壓力唄。
這就是我們當代傳媒編織出來的中國婦女神話:做女人挺好(廣告語),做女人真好(廣告語,比做男人好)。
事實果然如此嗎?
我們來看看進入市場經濟時期之後的中國農村。實行農村責任承包製後,以經濟較為發達的大邱莊為例,11屆三中全會以前,95%的婦女參加集體勞動和集體分配,三中全會以後,84%的婦女退出生產勞動崗位成為家庭婦女。農村婦女不再參與由生產隊組織的年終分配,不再對生產資料的行使支配權利,一家一戶的生產形式使農村重新回到了父權製,即家長說了算。據說現在有的村開會開不攏,原因是村幹部召攏不齊人,挨家挨戶去請,在家的婦女或者老人會回答你,他家沒有人,(好像她們就根本不是人),當家人到外地打工了,她們作不了主,所以幹脆不來開會。農婦自殺、女童失學和虐待女嬰的現象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進入市場經濟後的中國城市婦女的命運不見得比農村婦女強多少,尤其是女工。當企業麵臨著激烈的市場競爭時,精明的經營者開始盤算生產的成本,婦女由於擔負工作和家務以及生育子女的雙重負擔,由於受教育和繼續教育的程度普遍低於男性,由於生理上的弱勢,女工下崗也成為城市中十分普遍的現象,尤其是中年婦女,她們中大多數人下崗後再就業也是比較困難的。
就像男人也需要得到女人的關懷一樣。女人當然希望得到男人的嗬護,我們的傳媒在製造一個又一個美麗溫柔的女性形象時,無意或者有意在滿足男性對女性理想化的幻想。我們年輕的女孩不明白這一點,她們被傳媒弄得暈頭轉向了。有的女孩子一方麵要負擔沉重的學業,和男生一樣應付各類考試,追求高分數和高學曆,另一方麵又牢牢記住自己是個女孩,不敢吃飽(怕長肥),不參加體育鍛煉(怕曬黑皮膚),天氣很冷了不敢多穿衣服(怕身材不苗條)。這樣一來,即便是學曆弄到了。身體也弄垮了。用工單位一般說來是不敢錄用這樣的女孩的,派她出差,她得有男生陪著幫忙拎包(她身體弱沒有勁);有了緊急事情,她半天出不了門(原因是出門要化妝),三天兩頭請病假(她小鳥依人)。你看看,這是多麼令人尷尬的溫柔!
假如一位女性首先不在社會謀求一個獨立的社會地位,又如何去謀求發展,如何去實現自身的價值?做一個自立於社會的人,尤其是女人難道能沒有壓力?
就全球範圍來看,無論地域、種族、文化、和階級的差別,婦女的相對於男性,仍然處於較低的地位。在全世界的男女兩性的全部工作小時數中,女性工作小時總數占60%,但其收入隻占10%,女性的財產權更是微不足道。然而,在文盲比例中,女性占到70%,在難民比例中占到80%。另據聯合國統計,全世界最貧困人口6億,婦女占最貧困人口的70%,生活在極端貧困中的婦女人數仍趨上升趨勢。(摘自李銀河:《女性權力的崛起》)。當我們在街頭巷尾看見擦鞋女辛勞的身影;當我們看見三陪女在濃濃的脂粉後麵辛酸的眼淚,我們不能不去思考性別歧視問題。
所以在傳媒編造的一個又一個美麗的謊言麵前,我們的女性應該有足夠清醒的認識,千萬不要被眩目誘人的廣告語言弄昏了頭。
看與被看
在女人的一生中,身體始終在說話,在潛意識中左右著自己的言行,比如女人與美,女人對於年齡增長的心理壓力,女人對生理現象的恐懼和回避,都可以看作女人在性別突圍中種種複雜矛盾的心理,這其間最重要的一點是大眾文化將女人當成被看的對象,讓女人處於一種被人選擇的被動,女人處在被看的位置,往往十分重視別人的眼色,別人的是非標準,別人的人際關係,往往忽視自我發展的需求,實行自我壓抑,甚至自我虐待。比如減肥,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看見不少女性在這個問題上對自己的殘忍,甚至折磨到生出種種疾病。
我們的身體假如能夠說話,一定會說出這種種的“減肥”是不美的,是痛苦的,遺憾的是我們的身體習慣沉默,是被別人說的對象。所以我們應該強化女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的思維方式,拒絕或部分地拒絕單純地當著被看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