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二(2 / 3)

林雨跟在“空房子”後麵,他們在超市前各買了一支冷飲,含在嘴裏吮起來,奶油的滋味濃濃地升上來。可是,林雨突然尷尬地停下,難以置信地盯著手中正中融化的冷飲。真是天殺的,一語成讖,“空房子”的毛病也在她身上再現,這根冷飲,讓她極為清晰地想起了那些鏡頭。女人用手圈住男子陽具,含住,吮吸,咂摸。

“空房子”回過頭,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想到什麼了,現在先別吃了。這些我都全部經曆過,用打開書本,拉下拉鏈,吃香腸,白色氣球——任何一樣小東西、小動作,都會讓我想到那些鏡頭。我的生活曾經被完全充斥。不要緊,慢慢來,我們一起努力。我們最終會變得跟露水一樣透明無知的。

3、連續幾個星期,夏陽沒有出去吃飯了。央歌問起,他隻裝著漫不經心:在家歇歇。

老大幾個倒是經常打電話來,在電話裏輪流說話,他一手捧著電話,提防著央歌,一邊吱吱唔唔著,像是嘴巴裏含了一顆糖。

央歌一定意識到什麼,“善”的一麵又升騰上來,她離開電腦,走進房間,坐到夏陽邊上,像要給他上心理課似的。最近碰到什麼事沒有?跟我說說?總得打起精神才對。生活裏,不可能事事遂你心願,不可能事事激動人心。對不對。

夏陽迅速笑起來:沒有,當然沒有。能有什麼事。出於戰略,他馬上轉移目標:你還在寫博客嗎?有幾個人看?這麼無聊的事你都怎麼撐得下去的?

還好,我不覺得無聊呀。你也可以寫寫。雁過留聲,一天天過著,總是留下點什麼才會舒服些。

我寫?別拿我開心了!我倒恨不得我在世上什麼痕跡都不留下呢……我說,你都寫些什麼呢?

生活流水唄。

我也能看?

那不行,是私人日記。

陌生人倒可以看?

是的。

那我就到網上看,當我是陌生人好了。夏陽無聊地較起真來。

行啊,你作為陌生人去找找看,我不給任何提示,你也別碰我的電腦。茫茫網海,你真要能找到一個博客,你認為那個作者就是我,你就隻管在暗處看下去好了。但不要跟我求證或討論哦,那樣,你就不是陌生人了!

哈,有意思。央歌,你說出的話不要後悔,我真的就要去找啦。明天到單位就找。

夏陽終於笑起來,不似方才那樣勉強了,一副準備幹點什麼事兒的樣子——其實他隻是嚇嚇央歌。最起碼,可以這樣用玩笑的方式終止談話。他不喜歡央歌給他上心理課,他總擔心自己會不小心流露出什麼來——

比如,那筆錢。那個晚上,他用以換取自由的八千塊錢。八千塊,一個多麼吉祥的數字,卻總像是一迭聲諷刺性的詠歎調、在夏陽耳邊高一聲低一聲地唱來唱去:八千塊八千塊。當然,老大幾個是湊好墊上了,話也說得很漂亮。但畢竟不是小數目,他當然得如數還上。要不然,說起來實在是難聽的,連嫖的錢,都要別人出……

其實,夏陽跟說都說不清楚:沒有嫖,他到現在都有嫖成——他沒有作為,但他得支付成本。他得弄到這筆錢。八千塊,都可以嫖很多次了吧,真是太有意思了,他這是在為這城裏所有的嫖客買單嗎?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倒黴邏輯呀!

說起來,夏陽的工資不算低,但卻是一直是透明的,結婚以來就是這樣,大數字央歌都是清楚的,每個月手麵兒上可以機動的額度,不過五六百而已,這五六百,也就是自己買買煙、跟朋友喝喝茶的出處。要真從這五六百裏小心節省、乃至集腋成裘至八千塊,困難還真是大了。而且夏陽一向是目不斜視拿工資過活慣了的,哪裏有什麼弄錢的路子?總不能拖出一年之後才還錢吧,那又算什麼?

唉,夏陽現在是想錢了,從牙齒縫裏想、從頭發根裏想、從屁股眼裏想。從想女人到想錢,他感到自己真是走上了一條冤枉死了的徒勞之路。

4、在那次林永哲出差之後,伊姍並沒有再給動漫男孩洗過澡。雖然她在此後的夢中曾無數次重複過同樣的動作與場景,但現實中,每每回憶起那孩子撲進她懷抱裏的失態,她卻是非常的警醒,她不能再這樣自欺欺人:所謂的母子替代或許隻是個前奏,後麵的主旋律必將會是另一個調性,旋律就要徹底地變調,她還能若無其事地唱和下去嗎。

她逼迫自己停止購買新的動漫書,家中沒有沒讀過的動漫書了。但那男孩子已經習慣跟在她後麵一起下班了,像吃慣了某種美味的小動物似的,他完全憑著生物性跟在她身後,那般依戀,溫順,伊姍拒絕不了。她感到自己的心真成了塊軟豆腐,經不得一點碰了。

伊姍試圖冷著臉,像把軟豆腐放到冰箱冷凍。她聽憑他坐到沙發前的地板上,卻不像往常那樣搬過紙箱:沒買。最近沒有新書啦。

動漫男孩一下子失措起來,好像吸食大麻的人驚覺囊中空空:那怎麼辦呢?那怎麼辦?他茫然地陷在沙發中,眼睛毫無保留地追隨著伊姍。

喝點飲料好不好?伊姍想著她得盡主人之誼。

要不,您……還是讓我在你家洗洗澡吧……男孩子神情自若地請求起來,帶著點做出來的可憐相,小鹿般的,眼睛盯著伊姍。您知道的,隻有這樣,我才能感到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又回到了媽媽身邊……求求你了,這次,我保證不再抱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