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3 / 3)

這天,又說到女人,老二發自內心地長歎一聲:現在知道女人的道理有什麼用?為時已晚,從前,一心想著狗屁愛情呢,把性都放一邊兒了,根本沒顧上注意到一些關鍵問題,眼含熱淚稀裏糊塗結了婚……現在仔細一看,媽喲,家裏的那位,胸脯、屁股、腰肢、大腿,要哪兒沒哪兒……蒼天哪大地呀,咱這也算是一輩子呀……

這話是有共鳴的,幾個人都連聲呼應。老三卻突然神秘地搗搗老大的胳膊,一邊擠眼一邊笑:天可憐見的!老大,你得幫幫兄弟們!怎麼樣,把咱們的好事告訴他們聽聽?

四個人裏麵,老大和老三高中畢業就出來做事了,自己開了小公司,對於吃喝玩樂,總有些特別的招術。而這方麵,老二和夏陽都要弱一些,好像多讀了幾年書,反倒閉塞些似的。

也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就說吧。隻怕這事兒咱老四接受不了。他家央歌,是蠻格色的……老大特意地看看夏陽。格色,這是老大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方言,他喜歡掛在嘴邊,形容人不隨和、不入世的意思。

什麼事兒,別瞧不起人,她格色她的,我格色我的。兄弟們都能接受,我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夏陽連忙接話兒。因為排在老四,他總覺得他們有些怠慢他,這讓他真不服氣,總想找機會推翻。

真的?老四,那我可說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不要嚇著你。老三繼續賣關子。

快說快說,都活到不惑之年了,哪裏有什麼事能嚇著人!老二在那裏不耐煩了。

其實,我跟老大,我們常去酒吧找女人玩。老三說得簡潔而清晰,況且這的確不是多麼複雜費解的事,一句話也足夠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審視地盯著老二和夏陽的臉。

出現了短暫的停頓。然後是老二突然暴發出來的大笑,他的頭向前探去,顯然想聽到老三更詳細的交待。夏陽也笑起來,一個不算成功的笑,他掩飾著也把頭向前伸去。他們的腦袋靠在一起,像小時候趴在地上數彈子兒。

但另一個夏陽卻好像慢慢站直了身子,退到靠門的地方,遠遠地看著燈光下聚攏了起來的幾個男人,他們臉上凹下去的部分被燈光投下陰影,老三興致盎然地揮著手追憶起那些刺激的夜晚,牙齒像夜間動物那樣閃閃發亮:要知道,在那種場合,噪音、酒、燈光,人人都是不作主的……都是些年輕女孩,她們最開放了,聽說,有的人在洗手間就搞起來了……我們是到飯店開房間的,不緊不慢,隨心所欲,都人到中年了,吃相不用搞得那麼難看對不啦……唉呀,你們真不知道,那些小丫頭猛極了,上來就扯褲子,嘴巴就上來了……

接下來的好幾天。在兄弟們第二次聚會之前,夏陽感到自己正麵臨一個微妙而嚴重的訣擇。

他知道,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從普通百姓到足球明星,從公務員到大學教授,它跟教育程度、職業狀況、夫妻恩愛並沒什麼直接的聯係,再說他夏陽也並不是一個特別富有自律精神的家夥。上高中時,他對著畫報自慰,與央歌談戀愛時,也動過把生米煮成熟飯的念頭;就是到了現在,他還是悄悄地喜歡舒淇,在偶爾的胡思亂想裏會想象著跟一個超級性感的陌生女人共度春宵——像自己這個樣子,並沒有什麼資格去譴責什麼……而且,聽老三說上去,那是你情我願的即景生情,比完全的買春賣春要高一層……他能說什麼呢,也許,他得佩服老大、老三的坦誠,用他們的原話是:有福同享。

也許,下一次見麵,他們真的就會約著四個人一起去酒吧了……夏陽到時候該怎麼辦?在這件事情上,拒絕就等於否定,而否定,顯然,他就會失去哥幾個的信賴與友情——那種結局,是夏陽最不願意看到的,他能想到,沒有了他們,那些周末的聚餐打牌,啤酒泡沫裏的NBA,長假裏的自駕遊與釣魚,他就要完全地失去了……一個沒有兄弟的男人,活著將會多麼悲涼!

所以……他將不得不去……可是,歸根結底,他難道真的隻是怕失去老大老二老三?不知道。他不敢往下問,也不想往下問了。問題隻有一個:當那一幕真的降臨,他該怎麼度過?

他心事重重地在床上輾轉,而身邊的央歌,在夢中吐出平靜的氣息。

4、哈,貞潔。

真奇妙,事情到這一步,首先遭到挑戰的是男人的貞潔。

貞潔是什麼東東?網絡上八零九零後的孩子們一定會打出一連串通紅的笑臉來奚落發問者。貞潔麼,是古代仕女梳妝台的銅鏡呀,這個時代,哪裏還有人顧得上再去擦拭它!幾百年過去,幾千年過去,它被蒙上了厚厚的世俗之塵,永遠無法照得清世道人心,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夫妻。

不過,替夏陽想一想,男人有貞潔的概念嗎?婚前,處男是羞恥的(而處女是聖潔的);婚後,男人外遇是有魅力的,女人外遇則是罪過的。比如,夏陽所在的圈子,那群最普通的男人們。他們隻是想要更為滿意的女人體及性愛,好像這已是足夠坦誠的理由。他們毫不避諱,坦坦蕩蕩。他們感到自己並不為過,比這惹火的男人還多的是!那些收藏陰毛的男人,那些四處搜羅處女的男人,那些包二奶養小蜜的男人,那些玩換妻遊戲的小團體……他們這樣算什麼,偶爾在酒吧裏放縱一回,簡直是小兒科了……有誰規定一個人一輩子隻能與一個人做愛?一夫一妻製是最完美的婚姻模式嗎。一對永遠保持貞潔與忠誠的男人或女人,難道不存在乏味與愚昧的嫌疑嗎?

沒錯,貞潔隻是衛道士的偽命題,它是違背天性的,是清教徒的,它已古老得像那些落後的技術,以至遲早會被取代和消滅——如果真是麵銅鏡,豈止是要蒙塵?而是要把那生了綠色鏽斑的銅鏡給融成液體,化成氣體,遁於無形!

或許這樣,便是進步與解放了吧,誰知道呢。這是語焉不詳、眾說紛紜的事情,隻有玩世不恭地聳聳肩走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