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6.曲折經過(1 / 1)

第二十章 6.曲折經過

“第一槍”,是從正式意義上來講。先前,作為不太正式或者說偵察敵情的“試射”,也有過好幾槍,例如批夏衍、陳荒煤,批邵荃麟,批田漢,批孟超等。大致上,1963年以後,以江青為主要活動家,搜尋獵物、投石探路、組織批判的工作就一直在進行,《海瑞罷官》隻是可能的目標之一。

至於《海瑞罷官》何時被鎖定為“主攻”目標,據現在掌握的材料,是1964年。毛澤東對斯諾說:“那個時候在北京組織不出文章,說吳晗是個曆史學家,碰不得!找了第一個人,不敢寫;找了第二個人,也不敢寫;又找了第三個人,也是不敢寫。”那個“第一個人”,指李希凡。

欲知此事,可閱李希凡本人1996年出版的《紅樓夢藝術世界》所收《“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關於藍翎〈四十年間半部書〉一文的辯正》一文,還有“文革”初到《紅旗》雜誌管事的胡錫濤《“南姚北李”與〈海瑞罷官〉批判》(《今日名流》2000年第9期)一文。外界對他們所談細節都有爭論,我們隻是借其了解基本事件而已。

李希凡說,1964年8月,江青通過林默涵通知他去中南海談話:江青“以毛主席的名義,批評我在文藝界精神麻木,缺乏敏感”。隨即談到《海瑞罷官》問題,意思是動員他寫批判文章。對於自己所以沒有行動,李希凡現在這麼解釋:“對江青講的許多問題”,當時自己“聽不懂”。他還透露,除了《海瑞罷官》,江青也曾布置他寫批判“所謂‘兩麵派’周揚的文章”——我們知道,這兩篇文章,後來都落在了姚文元名下。

李希凡未曾領命,當非存心拒絕江青。跟周揚不太當回事一樣,也是失察和大意。事後,或許不免頓足自儆。可是“兩個批示”以來,文藝界三天兩頭搞批判,人們多半已有“批判疲勞綜合症”,若要一眼認清對《海瑞罷官》的批判就單單具有“無比重大”的意義,也確實太難。

何況,事情還保持極秘密的狀態,絕不會預先對你透露內情。《為人民立新功》說:

張春橋同誌、姚文元同誌為了這個擔了很大的風險啊,還搞了保密。……因為主席允許,我才敢於去組織這篇文章,對外保密,保密了七、八個月,改了不知多少次,春橋同誌每來北京一次,就有人探聽,有個反革命分子判斷說,一定和批判吳晗有關。那是有點關係,但也是搞戲,聽錄音帶、修改音樂,但是卻也在暗中藏著評《海瑞罷官》這篇文章。因為一叫他們知道,他們就要扼殺這篇文章了。

連說幾個“保密”,間雜“風險”、“探聽”、“暗中”、“藏著”等字眼,充滿緊張氣氛。這並不是江青語出誇張,是事情經過的真實寫照。所謂“保密”指的是什麼?薄一波有批解:“對絕大多數中央領導同誌實行保密。”(《若幹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那麼,“絕大多數”具體怎講?該文從策劃到撰寫的全過程,知情的除了毛澤東,僅有一位政治局委員柯慶施,其餘無一屬於“中央領導同誌”。而為了“對絕大多數中央領導同誌保密”,江青說,他們當時假裝在一起搞“樣板戲”,實際上偷偷研究批判《海瑞罷官》的文章——就像驚險影片那樣刺激。

薄一波書中引述了毛澤東1967年5月會見阿爾巴尼亞軍事代表團時說過的話:

那個時候,我們這個國家在某些部門、某些地方被“修正主義”把持了。真是水潑不進,針插不進。當時我建議江青組織一下文章批判《海瑞罷官》,就在這個紅色城市(指北京——作者注)無能為力,無奈隻好到上海去組織。最後文章寫好了,我看了三遍,認為基本可以,讓江青回去發表,我建議再讓中央領導同誌看一下。但江青建議:“文章就這樣發表的好,我看不用叫恩來同誌、康生同誌看了。”因為如果“給他們看,就得給劉少奇、鄧小平、彭真、陸定一這些人看,而劉、鄧這些人是反對發表這篇文章的”。

這段談話提供了以下事實:一、批判《海瑞罷官》來自毛澤東的建議;二、拿到上海秘密進行;三、文章曾由毛澤東親自審閱三遍;四、毛澤東曾打算發表前周知於其他中央領導,但江青的話提醒了,遂決定直接、突然在《文彙報》發表。

結合《為人民立新功》和毛澤東對斯諾的談話,還可以得到另一些事實:一、寫作過程長達七、八個月,反複修改多次;二、雖然發表時用姚文元名義,實際卻組織了一個寫作班子,集思廣益,作者實非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