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了解之同情 7.《蕭萐父先生西行感懷》
題記:2008年9月20至22日,餘講學於武漢市圖書館、華中科技大學和武漢大學,馮天瑜兄告知蕭萐父先生已於數日前仙逝,百感交集,成七古為悼。萐父先生籍四川井研,父尊蕭參號隱隋,嚐私淑井研廖季平氏,以教育家終其一生。新儒學之大賢唐君毅之鍾情哲學,即受隱隋之影響,嚐稱參老白發飄然,望如神仙中人。萐父先生眷侶盧文筠,生物化學教授,善畫梅,兩人之結縭,即以時在樂山主持複性書院之馬一浮先生款題之萬梅圖為媒,故其最初贈文筠詩有“孤山詩夢鶴飛來,湖上寒梅萬樹開”句。2005年,久病之文筠先萐父而去。翌年,輯錄兩人詩書畫之《綴玉集》印行,六十載伉儷情深,萐父先生序往事,感世變,有不忍筆之於言者。
我與萐父先生相識於80年代末,而1992年秋適逢康橋“文化中國”之會,會後訪學,數日同處一室,談古論今,不無針芥之合。一日夜闌,剛入睡,即被萐父先生豪語驚醒。原來他在夢中詈叱一小人之不德,威言曆曆,塊壘難平,經輕輕喚醒乃止。從此益敬重先生。前此一年,嚐赴德出席湯若望國際學術研討會,在科隆聖瑪利亞大教堂與一國樂四人組合相遇,兩男兩女,分別演奏琵琶、古箏、二胡和民歌獨唱。演奏之樂曲為《陽關三疊》及《春江花月夜》,異鄉古韻,惹人情思。後成《古韻鄉情》一文,刊於當年七月號之香港《明報月刊》。恰好萐父先生在漢堡也有此經曆,感悟相同,曾詩記其事。遂相約互換詩文以賞。回國不久,收到萐父先生手書之《漢堡小型音樂會聽四君演唱》詩作,並附題識曰:“事隔一年,適與夢溪兄同赴哈佛一會,得知他去夏訪德在科隆,亦曾與此小樂團相遇,且有《古韻鄉情》一文紀懷,如約寄示。心弦共振如此,因即寄拙詩,博一粲耳。”接我文後之複示又雲:“康橋行,得接床,魘不驚,幸如之何。《古韻鄉情》高文竟與拙詩同聲相應,如此湊泊,豈非勝緣。蓋楓葉蘆花,冰弦玉軫,詩心藝境,有同感耳。”並附訪德雜詩和康橋行吟多首,其中漢堡一首為:“漢堡欣聞古樂聲,思鄉吟繼琵琶行。西風落葉長安冷,激越箏弦訴不平。”再寄茲遇之慨。
1999年至2000年,當世紀轉換之際,餘大病經年,閉門養屙,不聞世事,師友信函,亦愧不能及時作覆。待收到萐父先生寄贈之《吹沙集》、《吹沙續集》,及《鬆萱遺墨》和《綴玉集》諸書,擬細詳後撰一讀後感為報。然時光荏苒,文未及成,而先生已逝矣。時在東湖,因成此詩暨此後記,並以一聯為悼。挽聯曰:“詩情脈脈,文章豈入時人眼;哲思滔滔,義理猶尋舊啟蒙。”實為詩中之語也。
餘少時即喜吾國詩詞,壯歲不改,但止於背誦消遣而已。於韻律規製,不曾深所用功。研治文史課題,援句賞析,無時無之,下廚操刀則未也。友朋中範曾先生最精於此道,我們中國文化研究所的周瑾先生亦明詩律。初稿嚐請周瑾先生斟改,10月5日由京往桂之航班上,亦經範曾先生校字正韻。自度措意尚不惡,加之古風較自由,故不揣蹇陋,獻諸報端,然猶不敢以律稱也。好在女詩人林黛玉說過:“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又說:“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題記亦承武漢大學郭齊勇教授是正。是耶非耶,有待通學明律之君子教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