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媽小心奕奕地說:“要不,你們爺倆去找找薑支書,今年他不會再有侄子要當兵了吧?興許這次他會看在去年把家明頂了的份上,讓咱家明去呢。”
陳德根瞪了老婆一眼:“你以為你是誰呀,是薑支書他姨呀,人家頂掉你了又怎樣?他還能覺著欠你人情?別做夢了你,薑支書要能理那碴他就不是薑支書了。”
“那……要不,咱們給人家薑支書趕緊買點東西,去送點禮吧,到時也好說話。”
陳德根沉思了一下:“這也是個法子。我琢磨著,咱是得送點東西過去,憑我這張老臉,薑支書說不定還……”
陳家明卻揮手打斷了他父親的話:“好了好了,爹、媽,你們先別急著給薑支書送禮,我這裏還有一個法子呢。”
陳家明說的這個辦法也是他情急之中想出來的。
薑支書有個女兒叫薑麗萍,和陳家明是同學,隻是薑麗萍長得漂亮,又因自己的爹是村裏的支書,平時傲氣十足,對陳家明壓根兒都不理。但陳家明知道,薑麗萍隻是傲,心地卻不壞,更沒有她爹那樣的霸道和橫氣,是個很通情達理的姑娘。
陳家明也不知道自己找薑麗萍能有幾分把握,可是不找,那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陳家明也不比別人差,為什麼就不能有個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薑麗萍是薑支書的寶貝女兒,很多事她爹都是依著她的。隻要薑麗萍能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給他爹說句話,陳家明至少也有一幸的希望吧?
陳家明這樣想著。第二天臨近黃昏的時候,在地裏勞動的村民收了工都往家裏走著。陳家明的眼睛到處睃巡著,他在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知道,薑麗萍會在這群人之中。
果然,他就發現那個婀娜的身影,在人群的邊緣慢慢地行走著,並不追隨著人群。薑麗萍盡管穿著並不耐看的衣服,但陳家明還是覺著那苗條的身材,在夕陽之中,有一種恬淡寧靜的美麗。陳家明的目光一直跟隨著那身影,他不願在眾人麵前喊住薑麗萍,那樣的話,會叫人一眼就看清他的目的。他等大夥走到了村街口,村民們都各自往自家方向走時,才小跑了幾下,追上了前麵的薑麗萍。
“麗萍,麗萍,你等等,我有話要對你說。”
薑麗萍聽到喊聲,扭過頭來,見是平時並不怎麼說話的陳家明,也不顯出驚訝,隻是很平靜地看著他。
“陳家明,你有事嗎?”
陳家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你走的真快。”
薑麗萍笑笑,她知道這是陳家明的借口,自己的速度並不快。但她並不說什麼,依舊望著陳家明。
盡管陳家明想了數遍對薑麗萍說的話,可是麵對薑麗萍的恬淡,他一時卻不知怎麼開口,他用目光打量了一下薑麗萍,很由衷地讚歎了一句:“麗萍,你比在學校時要漂亮多了。”
薑麗萍卻並不因為這句話而喜形於色,她淡淡地說:“你喊住我,不會就為了要對我說這句話吧?我沒閑心聽你說這些廢話。”說完,轉身就走。
陳家明急了,衝到薑麗萍的前麵:“麗萍,你先別走,我有正經事跟你說呢。”
薑麗萍停住了,卻沒有問他是什麼事。
“你知道的,今年的征兵工作又開始了,我昨天去報上名了。”
薑麗萍的嘴角微微翹起:“報了就報了唄,那是你的事情。”
“可今年想當兵的人還是那麼多,有五六個呢。我怕我像去年一樣沒希望啊。所以,我想……”
“當兵的人多關我啥事呀?”
陳家明被薑麗萍的這句話嗆住了,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心想我要不說出來,希望就是零!去年錯過了,今年再錯過,也許這一生就再沒希望。他鼓足勇氣結結巴巴地把話吐了出來:“我想……請你……幫個忙。你爹是大隊支書,你能不能……幫我給……你爹說說……”
薑麗萍把頭一扭:“我爹是支書,我又不是支書,你找我沒有用。”
陳家明的心像墜了鉛塊似的直往下沉,他不甘心,說:“我們同學一場,你就給你爹說說,看……”
“我爹咋會聽我的?要找你去找我爹吧。公家的事,我是從來不摻和的。對不起!”說完,她繞開陳家明,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麗萍……”
薑麗萍卻再沒停下,她的腳步匆匆忙忙的,與剛收工時的那份從容截然不同,就好像陳家明一直跟在她後麵追著她,她要盡快躲開他似的。看著薑麗萍疾速遠離的背影,陳家明愣了好長時間,連這個他抱以最大希望的希望就這樣還沒鼓起來就破滅了,而且破滅得連碎片都沒有。唉,原本就是連希望的影子都沒有的,他卻偏要以為是希望,現在,他隻是真實地看到了那份虛空,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希望的碎片了。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許久,他的意識才恢複過來,夜幕已經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