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3 / 3)

到底是秋天的夜晚了,有了涼意。穿得有些薄的陳德根和陳家明從家裏出來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夜空很亮,幾顆清冷的星星寂寞地閃爍著。陳德根和陳家明手裏提著兩隻雞和兩瓶子酒,向支書家走去。

到了支書家門口,陳家明就覺得腳下鉛重一般,突然停下不走了。

陳德根推了兒子一把:“停下幹啥,進去呀。”

陳家明有些氣短地說:“爹……我……”

陳德根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我不想見到薑支書家的……麗萍。”

陳德根想到兒子遭到薑麗萍拒絕的事,知道兒子是抹不開這個臉了,壓低了嗓門說:“你怕啥呀,這就是求人的事。麗萍她拒絕了你,咱這次來求她爹,她還能把你吃了?”

陳家明把手裏的東西往父親手裏塞,人卻直往後縮:“爹,她是吃不了我,可我……不想再見到她,我不想讓他再看我的笑話。爹,你還是一個人進去吧,我在這裏等著你。”

陳德根向四周看了看,幽黑的周周沒見一個人,他抖抖身子,把一身的寒氣抖落在地上,頓了頓才說:“沒出息的貨,好,你就在這裏等著爹好了。”

陳德根把裝酒的網兜接過來,跨進了薑支書家的屋子。

一進門,薑支書正斜靠在炕上閉目養神,聽到陳德根進來,薑支書抬了抬眼皮,沒理會陳德根。

薑支書老婆趕緊過來接過陳德根手裏的雞,一邊往屋子裏讓,一邊說:“鄉裏鄉親的,你看你來就來了,還帶這玩意幹啥呀?”

陳德根彎著腰:“也沒啥好東西,家裏養的幾隻老母雞,殺了給支書補補身子,支書為大家操心,費身子呢。”看支書老婆出去了,他才轉過來身子,“薑支書,你忙著哪?”

他說時把手裏的兩瓶子酒重重地放在薑支書麵前的炕桌上。薑支書這才轉過臉來,很認真地看了看桌子上的兩瓶子酒,又看了陳德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啥事呀?”

陳德根緊張起來,一緊張,臉上的笑就十分不自然起來,肌肉都抖得跟風吹得樹葉一樣搖晃著,他結結巴巴地說:“支……書,今年征兵工作又……開始了……支書,今年我家家明又報名了。”

薑支書用不屑的目光看著陳德根。

陳德根不接薑支書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隻要一看薑支書的眼睛,肯定又不能流利地說話了,他看著薑支書緊抿著的厚厚的嘴唇迅速地說:“家明隻有今年最後一次機會了,過了今年,他的年齡就過了。我是想求你……”

薑支書還沒聽完陳德根的話,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這事我這知道了,今年報名的也不少,你叫你家家明一起去公社體檢,到時再說吧。”

陳德根一聽這話,心裏的慌亂一下子就在臉上綻開了,他也顧不得膽怯,焦急地去看薑支書,但這時薑支書的目光已經從他臉上挪移開了。

陳德根臉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他抬手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往前走了一步,也許是心急的緣故,他的腳步重得他自己都感覺不到,但薑支書卻感覺到了,陳德根的臉就十分近地出現在他的麵前,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炕裏挪了一下。

陳德根也被薑支書嚇了一跳,他把頭向後一仰,愣了一下,才顫聲地說:“支書,你就幫幫俺們家吧,家明這孩子和你家麗萍一起上過高中,有文化,他想到外麵去闖……”

“我知道,誰不想當兵去出息呀。大家都來求,你說我幫誰?都鄉裏鄉親的,不幫誰也說不過去呀。”

陳德根哀求道:“支書,求求你幫幫我這個兒子吧,這孩子心氣兒高,好歹他也上過高中,讓他窩在農村屈得慌,不管怎麼說,讓他出去見識見識……你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人這輩子都忘不了。我這裏先謝你了……”

陳德根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他抹了一把淚,見支書還是一臉的無動於衷,就狠了狠心,扶著炕沿就要往地上跪。

薑支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陳德根的胳膊:“你這是幹啥,要折我的壽呀。”

陳德根偷眼看薑支書:“支書,家明的事……”

薑支書皺了皺眉:“行了,隻要他體檢沒問題,人家部隊要他,今年讓他去就是了。”

陳德根抹著眼淚說:“支書果真是好人啊,有支書這句話,我這心裏就有底了。支書,你可是我們李家的恩人啊。”

薑支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行了行了,快回家去吧,我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