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最傷感的城市:南京(1 / 3)

正文 第八章最傷感的城市:南京

1.南京性格

談到旅遊城市,南京算不上什麼重要角色,可它的名聲卻因其厚重的曆史文化積澱而家喻戶曉。這個曾經的六朝古都、東南重鎮,說什麼都得帶點兒北京與上海那般噴薄而出的大都市氣勢。然而去年秋天,當人們真正地站在南京街頭時,感到的卻不是那麼回事,腳下滿是闊大的金色梧桐葉,頭頂的那片天什麼時候都是灰蒙蒙,耳邊聽聞的是語速不快也不難分辨的普通話,一張張交錯而過的麵孔神情淡然而幹淨,那一刻,心裏隻有一個感覺,這是一個不太張揚的城市,有些悠閑,有些懶散,水性中帶有些許的傷感。

南京就像個背著重重的殼的蝸牛,行動緩慢,卻因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悠然自得。

戰爭曾使南京大大地傷了元氣,尤其是1937日本人攻入南京,南京整個淪為了破落戶。多年過去,南京始終沒能像戰後的東京、羅馬和倫敦那樣抓住了發展的機會,很快地從廢墟中喘過氣來,而是隨著舉世的目光牽向北京、上海,漸漸地被遺忘。然而南京人對此卻不以為意,眼看著自己管轄範圍的蘇南眾多的“臣子”們一個個肥油闊綽起來,甚至趕超了自己,它也依然無動於衷,心甘情願處於尷尬地位,靠著“老本”活得有滋有味。

缺少競爭力的南京人沒了攀比也就沒了壓力,他們會心安理得地坐在家中看著港片和韓劇,卻不太著意去想如何跟能上潮流,穿上時尚的服飾,所以南京大街人流中很少有紮眼的角色,清一色的樸素穩妥,一如那裏的天氣。南京市裏很少見摩托車,倒不是都開私家車了,而是普通百姓大都騎著電動、自行車,南京人不覺得騎這玩意兒掉架,相反,覺得它安全、環保又省勁,是絕好的交通工具。

沒有排外情緒的城市總能讓人呆得自在些,南京就是如此。外地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在市場上跟當地人一起用“官話”講價;也可以伏著路邊的小攤自管自地喝鴨血粉絲湯,而絕不會從周圍人群中聽到諸如“京派”、“海派”那般優越感十足的逆耳的話語。南京人很知足,他們不在乎別人說自己的城市經濟發展緩慢,中山路新街口地段和山西路步行街一片的繁華對他們部分人來說已經是可望不可及的了;南京人也不喜歡跟人炫耀什麼,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城南北城到處都是,每天來來往往司空見慣了,懶得掛在嘴邊叨個沒完沒了。總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無論是優勢還是劣勢,南京人都用一顆平常心把它們收容在了一起。

南京是個懷舊的男子,氣質婉約,虛懷若穀,繁華過盡的悵惘之中依然氣宇軒昂,舉頭白眼望青天。

和許多曆史文化名城一樣,南京亦是文人墨客憑吊舒懷之所,然而從王謝堂上燕到秦淮月下人,從“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到“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從鴉片戰爭的和約到抗日戰爭的屠殺,這裏總有那麼一股感懷之情。那種凝重、沉靜的氣氛,讓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跟著旅遊團走馬觀花拚命地趕。

其實觀賞南京景點最好的方法是騎個電單車或兩塊錢搭輛旅遊巴士去,悠然自得地穿梭於整齊的梧桐樹林中,仰麵看著那金黃的掌形葉紛紛招搖,小雨點密密淋在梧桐的手心裏,任由人懷舊的情懷從心底油然而生。從虎踞龍盤王者氣勢的總統府到飽經血雨腥風的梅園新村,從無數革命誌士拋頭顱灑熱血的雨花台到前臨蒼茫平川、後踞巍峨碧嶂氣象壯麗的中山陵;甚至曾經是“金粉樓台,畫舫淩波”而日漸式微、繁華不再的“十裏珠簾”秦淮河,無一不與這種大象聲息的沉靜心境相吻合。

南京的景適宜用心去體會。與靜默的景物無言相對立,任記憶的翅膀無風而動。不必慨歎玄武湖水日益的孤零沉靜,惟有岸邊黑色的水鳥佇立最高的枝頭,搖搖晃晃地與人相伴,沉默而執著的金陵隻是以這種姿勢在守口如瓶間,讓灰飛煙滅的往事彌漫在空氣裏,滌蕩著凡塵與浮燥;也不必悵惘雨花台下雨花石的難覓蹤跡,滴滴泣血珠子早已隱化成英雄們肅穆凝固的神情,跟人們訴說著曾經的故事,在所有的故事都演完了,它們依然靈魂不死,積年的灰塵,層層落下,閃著金色的光華。

秋雨的季節是最能勾畫南京的季節,雲煙一遍遍過眼,一場場昨日舊夢,在細雨中撲撲而落,無論梧桐葉如何攤開片片的小手掌,也無法承載厚重的悲喜。在這座隱性的城市,它的曆史就像一座華麗的墳墓,所有不堪思憶的繁華都成了最絕妙的傳奇的背景。

2.南京大蘿卜

從曆史上看就這樣,蘇南人定居南京,很多人隻是為了做生意,他們想方設法賺錢,賺了錢就想走。和蘇北的貧困落後比起來,蘇北人不會覺得南京如何如何不好,他們定居南京,通常是兵分兩路,一路是幹苦力的,在服務行業掙些錢,便賴在南京不走了,另一路卻野心勃勃,實實在在地幹著,上下經營,為了遲早有一天能撈個一官半職。

南京此地的行政長官,很少由地道的南京人來擔任。省一級的領導是這樣,市一級的領導也這樣。民國時期就如此,現在也還是沒變。在電視上聽領導講話,很少聽到正宗的南京口音,不是因為南京話太難聽,而是因為能在電視上說話的領導人很少有南京人。

南京不生產當官的人才,稍稍大一些的官就沒什麼南京人。南京人做官做到中央去的幾乎沒有。

南京是一座在外地人領導下發展起來的城市,有朝一日,地方主義作怪,南京完全由南京人來管理,其結果一定是場笑話。曆史證明南京離開不了外地人,南京這座城市能有今天,南京的外地人功不可沒。

南京為外地人提供了無窮無盡的機會,對外地人向來也是特別友好。地道的南京人都樂意承認自己不是官場的料子,樂意承認自己的確有某些地方不如外地人。南京人散漫慣了,沒什麼一成不變的固執見解,流行什麼時髦什麼,都沒一定。

不排外的南京人總是一窩蜂地樂意接受外來的東西。北洋軍閥時期,因為統治南京的都是北方的軍人,於是一時間吃大蔥嚼生大蒜,說話卷著舌頭,成為當時南京最著名的風景。國民政府定都南京以後,因為孫中山是廣東人,而國民革命的根據地也是從廣東過來的,因此廣式風味的館子風行一時。而抗戰勝利以後,國民政府從重慶遷回,四川館子又變得重要起來,好像在廣東館子或四川館子大吃一頓,便有重溫革命曆史的意思。南京人總是難免一些十分幼稚的行為。

南京的外地人充分利用了南京人的這種天真性格。這也就是為什麼南京的飲食業長久以來,很難有什麼固定風格。南京不僅不排斥外地人,恰恰相反,對外地的人和物,常常會有一種人來瘋似的喜歡。外地人在南京可以如魚得水,無論是洋味,諸如肯德基、加州牛肉麵,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土特產,不管正宗不正宗,不管做得像不像,隻要是新鮮,隻要是有膽子豎起一塊招牌來,就能賺南京人的錢。南京人喜歡上海服裝,喜歡日本電器,喜歡廣告上吹得最凶的東西。

外地人在南京無論常住,還是暫時路過,都不會感到無所適從。南京人口袋裏的錢不多卻特別好客。外地的歌星影星都喜歡到南京來搞首演,南方的歌手和北方的歌手,好的和不好的,都能在南京獲得預想不到的成功。電視連續劇《渴望》就是在南京一炮而紅的,歌手毛阿敏是在南京唱火起來的,那英以及李玲玉,她們出版新唱片也喜歡在南京市場上搞首發式。

南京不是最好的文化城市,但卻無疑有著中國最好的一個文化市場。一旦在南京獲得成功,潛在的市場前途便不可預料。事實上,所有經營文化的商人,都特別看重南京這塊風水寶地。南方的商人,把南京看成是自己北伐的前沿陣地,而北方的勢力欲想南下,也很自然地會把南京看成兵家必爭之地。

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三個湖北佬敵不過一個江西佬,大體意思是說湖北人壞,不過還沒壞過江西的人。而南京人,叫作“南京大蘿卜”,“大蘿卜”什麼意思?就是說南京人憨厚。

不管其他人怎麼看,南京人真的很樸實,很可愛,很包容!因為南京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北方人認為是南方人,而南方人又認為是北方人,甭管怎麼分,南京人集南北特點於一身,一個字形容就是爽!南京話和南京這座城市一樣,不南不北,沒有北方話的硬,也沒有南方話的柔,和普通話像,但是一些俚語也會讓人不懂。

事實上,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人,很少去思索自己究竟是不是南京人,人們都習慣於用祖籍來回答問題,於是絕大多數人都會告訴你,自己不是南京人。南京人對自己是不是南京人這樣的話題,無所謂,不像上海人那樣,動輒說“阿拉上海人”如何如何。南京人缺少上海人那樣的凝聚力,上海人口的組成,遠比南京人口組成更複雜,但是上海人天生有一種整體感,天生有一種自己是上海人的認同感。南京人從來不排外,上海人常常使用“外地人”、“鄉下人”這些帶有鄙視語調的詞,這些排斥別人突出自己的詞裏麵,充分體現了一種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