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矢野重也隻說了一句話,低頭表示歉意。
大日本再生造紙株式會社成立大會在丸之內“常盤屋”舉行,決定了新會社的所在地、資本金、章程等事項。最後關於董事人選,議長征求發起人的意見。有發起人提議,按照過去商定的方案,全權委托議長辦理。事務局工作人員開始發印好的董事名單。
“那麼,我想請剛才發下的名單中的諸位,出任董事。沒有意見吧?”議長征求大家意見的聲音,使正在想別的事的矢野回到了現實,他一看名單,自己一再謝絕任職,但上麵還印著自己的名字,於是急了:“議長,這個有點……”
當他舉手時,南條源太郎冷不丁地大聲說:“沒有意見,讚成,讚成。”
大家一齊鼓掌通過。宮島清次郎像總結似的說:“萬事俱備,可喜可賀。”
這樣,事務局工作人員按著事先的安排,開始發盒飯。
矢野重也發覺自己被巧妙欺騙,想要抗議。但他一看南條源太郎滿臉惶恐,雙手合十,不斷地作揖。南條自稱“蛤蟆”,朋友們也叫他“蛤蟆將軍”“蛤蟆殿下”。他嘴小、頰窄,鼻子小,臉膛黑紅色。
南條這個家夥,在窮困時,就是用這雙手表演滑稽故事,演唱流行歌曲掙學費嗎?矢野想到這裏,心裏的氣一下子就消了。
有這樣一個過程,所以集中在柳橋高級飯店稻橋裏的人,隻有矢野重也一個心懷不滿。“今天上當了。不知不覺被算計了。”
他對鄰座的朝日新聞的經濟部長丹波秀伯嘟噥著,抓了抓頭發。他嫌麻煩,多日不洗頭,頭皮落在西服的両肩,白花花的,像草地上的春雪。
當藝妓不過兩年的伊吹苑子一直注視著這個與眾不同的矢野。他與她以前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她遇到過因為自己期望的地位落空而消沉,喝悶酒,虐待女人的客人,但從沒見過矢野這樣的。他嘟囔說:“我絕對不想當什麼董事。把答應南條的事辦完,我還回去寫我的東西。因為今天定了這件事,我隻好再忍兩年。”
濃眉,有點吊眼梢,筆挺的嘴唇,相貌可以說是美男子,但卻穿著領口汙穢的襯衫,一撓頭發,頭皮紛飛,正應了肮髒這句話。他眼睛裏沒有女人嗎?他的夫人不管他嗎?夫妻關係不和嗎?伊吹苑子看著矢野,心裏想著。
所以當喝醉的南條源太郎大聲嚷道:“喂,姐姐們呀,你們誰能照看一下矢野的穿戴?”伊吹苑子想,矢野先生這樣的人,姐妹們不會不管的。她頭腦中浮現出兩、三個漂亮的前輩的麵容,但不知為什麼,心中卻有一種淒楚之感。
客人們越來越興奮,場上氣氛越來越熱烈。鋪上了紅地毯,抱著三弦的藝妓落座後,後麵的幕布拉起來,三個年輕的藝妓跳起“鬆竹梅”舞。
緊接著,發生了一件稀罕事。
舞跳完後,管事人開始給包括進入客人席年長的伴奏者等全體藝妓發紅包。這時,矢野重也用與剛才南條同樣大的吼叫聲斥責管事人:“你這樣給年長的人發現金不失禮嗎?”
愣住的管事人站住了,他可能想反正已經發了,索性發完,所以繼續發剩下的紅包。
矢野猛一下子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南條源太郎急了。因為他在加入共產黨的時候就知道,矢野重也在靜岡中學、一高時,當過柔道部的領隊,如果他當真發火,會把對手甩出去。
南條擔心,矢野的舉動,可能認為在成立大會上,不由分說就強加給他常務董亊的頭銜,使他不得不就範的計謀,歸根結底,是這個宴會上當幹事的總務部門搗的鬼。
在籌備大日本再生造紙的過程中,南條源太郎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麵。他對矢野一五一十地講了他都幹了些什麼。其中一件是到玉井的私娼院搞解放妓女運動。
“那次有幾個妓女得到了自由。這樣一來,她們都感謝我。你猜怎麼著?”南條問矢野,但又不等他回答說,“她們都說要和我睡覺。她們覺得除此而外沒有什麼東西報答我。可悲吧?可憐吧?這種時候,你不能不與她睡覺。如果你不和她上床,就是對她的侮辱。你明白嗎?知識分子的潔癖主義在這裏不靈,你懂嗎?”
他們是這種無所不談的好朋友,矢野重也相信南條完全知道自己要講什麼。
而另一方麵,南條知道以宮島清次郎為首的經濟界領導人,對矢野寄托了重大期望。但問題是矢野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南條源太郎雖然心裏想著矢野的性格,但卻一個箭步跳到矢野和給藝妓發小費的幹事中間,對幹事說:“你知道,跳完舞後再發小費是花柳界體現平等主義的習慣。決不是輕蔑她們。”
他又轉向憤憤不平想說什麼的矢野,狠狠責備道:“矢野,你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吧?入鄉隨俗。不這樣,你就當不了我這樣的組織者。”
這件怪事卻感動了宮島清次郎。他常常想,一個經營者必須具備基本的道德。但是,隨著軍部的得勢,經營者們的卑躬屈節實在令人討厭。度過這種非常時期,那種總是注意周圍對自己的評價,裝作高雅的男人不行。需要具有堂堂正正講岀自己意見的勇氣,雖不拘小節,但不卑瑣的男子漢。正好這時候,矢野出現了。
在吵吵鬧鬧中,還沒有被花柳界完全汙染的伊吹苑子,雖然不知道什麼共產黨,但她覺得矢野先生是個好人。盡管如此,可他髒兮兮的,太可惜了——她用欽佩的目光看著矢野。
在那時,矢野重也就知道自己已被巧妙地推到了經營者的位置上。話雖然這樣說,但畢竟因為自己沒有堅決拒絕,責任在自己。
結果就是,今天自己和吉田茂、池田勇人以及各個領域的領導人坐在一起。想到這裏,矢野重也心裏輕輕響起不知從遠處什麼地方傳來的遺憾的旋律。
一旦過了這座橋,商業事務接踵而至。
特別是戰敗以後,共產黨開始公開活動,自己以前的經曆,雖然成為好奇和揶揄的內容,但公開的非難攻擊沒有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左翼陣營的激烈攻擊,說他是叛徒、反動分子,反而使他更安心當個經營者。
對於社會的毀譽褒貶、錯綜複雜形勢,他毫無辦法,但對經濟界的領導人把他當做處理工人問題、對付共產黨的專家,他感到困惑,甚至生氣。他常常想對這種隻把自己當成臨時處理問題工具的做法提出異議。
從造紙會社、廣播會社、新聞社的經營來看,矢野重也不怕工會是事實。甚至可以說,他對其他經營者為什麼怕公會無法理解。在這兩種思考方法中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但矢野的性格不是根據情況考慮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積極行動起來,跳過鴻溝。
戰敗後不久,在造紙會社經受激烈的罷工洗禮時,矢野重也認為,是否參加工會,必須尊重個人的意誌,這種從業人員即為工會會員的雇員限期加入工會的製度是不合理的,所以拒絕了工會的要求。他認為在工作時間參加工會會議的人員,應該扣除該時間的工資,並且最終說服了工會。
取而代之的是第二年的獎金,大幅度提高,印發了使全體從業人員了解會社真實情況的《社長的信》。
他的方針是:對於合作者,盡量多給報酬,對於不合作者,態度嚴厲。
經營者們說矢野是工人問題專家,但他並不喜歡,隻能說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那時想的隻是怎樣對會社有利,不是什麼專家。
對於他,不少人認為,人都喜歡名利地位,他也不會例外,所以想讓他也擔任一些角色。每遇到這種事時,他一般是忍耐,但有時會突然大發雷霆。對方不明白,本來是高興的事,他為什麼會怒火衝天。
“不準用利益來誘惑人。卑鄙。把腰杆挺直了,重新做人。”
他這樣怒吼,來者不由得有一種被他侮辱的感覺怏怏而去,其中有幾個成為他的敵人。這些人中很多人見到萬朝新聞、櫻花電視台的第二號人物陣內信時,常常說:“最近去找矢野先生商談,想叫他高興,沒想到他大怒。”還訴苦說,“你們的老板挺古怪,。你應該好好說說他。”
陣內信說:“那個人本來是個文學家,我也身受其苦,實在抱歉。”
在矢野重也反省自己小時侯的壞脾氣一直沒改,作為經營者這樣不合適時,一旦有人誠懇地來求他,他還會馬上答應。他岀任生產率本部的顧問是這樣,當相撲協會的運營審議委員也是這樣。他說:“國技興盛起來,日本人一定會更加自信。”
特別是最近,矢野重也發覺人們知道怎樣才能說動他,伊吹苑子也在為她喜歡的人說情。結果,在這四、五年中,他當了好幾個公司的會長、顧問。他有時想,這樣幹可不好。
矢野重也不是沒有事業心。他的事業心比一般的企業經營者還強。但他那是出於滿足內心的某種渴望的衝動,不是為了掙錢。他不想當財主,如果有人說他的什麼東西好,不管是什麼,他都會慷慨贈送。所以在他的好朋友中間不知從何時起,有這樣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到矢野家,千萬別隨便說什麼掛軸好,裝飾品好!”
矢野重也喜歡呼朋喚友,到家裏來天南地北地神聊。他在參加共產黨員時,來的是氣味相投的同誌。當了經營者之後,來的隻是一部分財界人士和幾個作家。在他的事業心中,摻雜著一些使世人驚呼“啊!”這種開玩笑和些許挑戰精神,所以當有人說“這件事隻有矢野先生才能幹成”,他就不由得重視起來。接手萬朝新聞社,就是這樣。
萬朝新聞的創業者策劃到東京辦報,看中了矢野,遊說他,但在讚成他接手辦報的文學家、學者之中,主要是因為他不斷翻譯莫伯桑、阿納托爾·法朗士的作品。矢野本人也知道,這些人推薦他,隻是隨便一說而已,但他卻默默接受了。
隻是他非常討厭說他是“財界送往傳媒的能人”。因為利用法國文學翻譯家矢野重也在讀者中的影響,轉達財界的意誌,隻是他們的一廂情願而已。
他知道,與某些學者、藝術家比較起來,新聞記者是最天真的。但這些人一旦別扭起來,用扛子撬也撬不動,你毫無辦法。對於他們,不能像財界對待自己會社的職員一樣隨意驅使。
想到這些,他覺得不論從那方麵看,對他的期望都是矛盾的,萬朝新聞的經營者錯的,支持者的估計也是錯的,自己將處於進退穀的危險境地。
在商談有關萬朝新聞事宜的兩年前,日本精工的今裏廣記曾與矢野一起周遊世界,他非常了解失野的性格,知道這件事後,堅決反對矢野去當萬朝新聞的社長。“絕對不能幹。如果你接手,會折壽。”
今裏廣記以講談社的野間清治的報知新聞,東武財閥的根津嘉一郎的國民新聞,鍾淵紡織的武藤山治的時事新報為例,勸說矢野,財界人士經營報紙不合適。
與他關係密切的四宮喜一郎也反對。四宮是原來政友會議員的兒子,在大日本造紙時代當他的秘書,與他關係像親屬一樣。四宮還記得,當年矢野當廣播社長時,財界的領袖渋澤敬三說過的話。那是矢野周遊列國回來的夏天,去輕井澤休息,四宮去上野車站接他,他把四宮叫到了銀座的壽司店。
矢野重也問部下:“他們非叫我當廣播會社的社長,怎麼拒絕好呢?”
那個廣播會社三家大股東意見不合,社裏內哄不斷,經營業績不好。
“這樣說行不行,如果渋澤先生當會長還可以,否則我沒有信心。首都圈廣播的陣內信先生的看法是‘有了機會一定要抓住’。”
“那個陸軍的陣內,現在在首都圈廣播嗎?”
矢野又問四宮一遍。
“是的。”
矢野聽了他的回答讚許地說:“原來如此,這個人腦子很活嘛。”
過了一會兒,他說:“對了,從渋澤先生以前的經曆來看,他不會同意。好,那就去吧。”他表示同意,站了起來。
但是,渋澤敬三聽了矢野的話後,與他們的預料正好相反,回答說:“如果你同意當社長,那我也同意當會長。”
這樣一來,矢野就必須當這個社長了。四宮喜一郎從兩年前的失敗中吸取教訓,這次與今裏廣記一起明確表示反對。當時萬朝新聞的經營者、社長要求迫切,矢野重也舉棋不定,於是去與讀賣新聞的正力鬆太郎商量。
正力鬆太郎把矢野領進讀賣新聞陳舊的社長室,忠告道:“在我所經營的企業中,最難辦的就是新聞社。大體可以說凡是由‘者們’從事的事業都這樣。這些人,如學者、醫務工作者、文藝工作者、新聞記者,都自命不凡,認為沒有自己,則社之不社。這是我自己創辦的新聞社,還算可以。如果你想幹,那就去電視台。你不是已經創立了櫻花電視了嗎?在經營上一樣,利潤卻不同,這你知道吧?你跟我商量,我不讚成你去經營報紙。”
矢野重也聽了正力鬆太郎這番話,心裏卻想,好,既然這樣困難,那就決一雌雄吧。正力鬆太郎的忠告,適得其反。
這種情況用南條源太郎的話來說,那就是“所以說矢野能幹”。
四宮喜一郎知道事情發生了逆轉,馬上與日本精工的今裏廣記聯係,兩個人晚上去了矢野常去的銀座的壽司館,交換意見。
四宮喜一郎說:“矢野老板不聽勸告,真叫人擔心。”
今裏廣記沉默了一下說:“既然如此,你也隻能協助他。寇冕堂皇的理由是為財界而接手媒體。”
素有財界參謀之稱的今裏廣記說了這句頗有男子漢氣慨的話。
那天晚上,他們以矢野重也為下酒菜,喝了不少。回家的時候,今裏廣記說:“織田信長出桶狹間時,主從隻有六騎。你是其中一騎。這是命中注定的。”今裏這樣講,是在此以前,他們兩個曾經熱烈討論矢野重也是織田信長型,還是豐臣秀吉型的人物。今裏廣記接著問道:“那時,織田信長在出征前跳了敦盛舞,怎麼說來著?”
四宮當即回答說:“人生五十年,人世間是非成敗,虛幻無常。”
他們沒有把矢野重也比作德川家康。
喜歡把事情擺到桌麵上的矢野重也,莊決定接任萬朝新聞社社長之後,對於對他寄托期望的財界領導人宮島清次郎、石阪泰三、堀田莊三說:“我首要考慮的是重建萬朝新聞的經營。版麵未必像諸位期待的那樣安排。廣播的情況也是這樣,如果過於理想化辦不好媒體。首先是增加發行量,提高廣告收入,從改善新聞社的風氣開始。如果岀現批評政府、財界的報道,請大家容忍並支持。”
他這番講話,聽起來很像通告,與為獲得這些人的支持而奔走的今裏廣記的說明大相徑庭。但矢野這樣說,大家也似乎覺得應該是這樣,既然矢野決定了,也隻好如此。
矢野發表的這些見解,受已定為新聞社常務董事的陣內信的建議影響很大。陣內信擔心常常陷入夢幻理想中的矢野,跑起來刹不住車,所以提出了版麵多上謾畫、照片、淺顯易懂,削減經費、增加利潤的方針。這些方案,是由陣內信在新聞社內剛剛建立的人脈——助手們搞出來的。
矢野遵守諾言,對於社論、編輯等事宜一概不問,從擴充廣告和增加報紙銷售店開始工作。
在此以前,矢野重邊在造紙會社時,一邊工作,一邊寫隨筆,或應約寫些電影評論在《電影旬報》雜誌上發表。翻譯也沒有中斷,仍在繼續。他與尾崎士郎、尾崎一雄、淺野晃等人出版了同人雜誌《望樓》,並使用筆名“大宮柳軒”。
這個筆名是尾崎士郎為他起的。大宮這個姓,取自矢野之妻奈保子和大女兒﨟沙、二女兒瑠璃所住的杉並區大宮前這個地名,柳軒這個名,取自從大日本再生造紙會社成立以來與矢野關係親密的伊吹苑子所在的柳橋。他為矢野取這個名子,用心良苦。他覺得矢野愛發火,這種性格容易遭到失敗,在他將要發怒時,使他想起這個名字,為了自己愛的人,鎮靜下來。如果別人說他,他會火冒三丈,但尾崎士郎說他,他會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不會生氣。
矢野重也第一次與尾崎士郎見麵,是昭和十六(1931)年。在那以前,尾崎士郎發表了《人生劇場》、《石田三成》,是位相當於國民文學旗手的人物。他與研究社會主義的堺利彥、山川均、室伏高信等學者、活動家關係密切,幫助翻譯馬克思的《資本論》。在作家中,這樣的人很少。在他與幾個作家參加“筆部隊”去中國大陸的送別會上,一個叫富澤有為男的作家介紹矢野與他認識,很快成為“刎頸之交”。
到了第三年,尾崎士郎從戰局開始迅速惡化的菲律賓回國,在《文藝日本》雜誌上看到以大宮柳軒名字發表的既非隨筆也非虛構的《織田信長》,馬上想到了送行會上初次見麵的場麵。
回想起來,在那次送別會上,矢野這個小子放蕩不羈。本來那次有許多著名作家參加,如久米正雄、岸田國士、白井喬二、林芙美子、淺野晃,還有年輕的丹羽文雄、石川達三等等,但在人群中,矢野重也最有文豪風度,悠然自得。不,也許說他像劍客更合適些。
在矢野重也眼裏,寫《人生劇場》的尾崎士郎,把筆鋒對準自我,是具有社會意識作家
的典範。
在送別會上第一次見麵時,矢野重也聽說尾崎士郎要去中國大陸的武漢,對他講了江邊上自生的柳樹,開暗紫色的花,果實變成棉絮狀隨風飄舞,還有楊子江從春到夏的風光。矢野重也講柳絮時,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昭和二(1927)年,去中國時的情景。
當時根據治安維持法,共產黨為非法組織,為了與國際組織共產國際聯係,矢野化名石井彥三郎,作為日共派往海外的重要工作人住在上海。
他一邊把偷渡來的同誌送往莫斯科,一邊與中國共產黨討論政策。當時中國的政治形勢,由於日本軍隊的入侵,瞬息萬變。
矢野重也對協助戰爭而做為筆部隊一員的尾崎士郎將由武漢南下,對他講了自己乘船到上海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