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殺匪首(2 / 3)

這些人,要麼是縣裏級別最高者,要麼就是縣鄉民眾所切齒痛恨者。就是說,當下拉出去斃了,準保沒一個是冤案,百姓都會歡呼擁護說早就該殺!一反而李先兵他們決不會簡單地把人殺掉,殺他們容易,推動工作難。既殺,就要召開群眾大會,要殺得有聲有色,要有利於鞏固政權,有利於真正樹立共產黨的威望。關押這幫人是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殺掉這些人同樣是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要關要殺的並不僅僅是幾個人,而是盤踞了好幾十年的頑固勢力呀!

把這些舊勢力的骨幹分子抓起來控製起來,使得謝長胯子、林必藩、頑固的鄉長張全民、慣匪鄭家良、詹光大等一股一股的匪徒團夥,真正感到了孤力無援。還想組織暴動,想報複反撲,想依賴鄉村江湖打遊擊求生存,悉成泡影。往昔的碉堡傾倒了,曾經強有力的社會基礎塌陷了。吃不上睡不成,連個同情者都找不到。這時候李先兵再派精兵清剿之,則容易得多,取勝的把握要大得多。

抓捕謝、林頑匪的小組隻安排了五個人。新政之初,百廢待興,人手實在抽不過來。不過這就夠了。負責人是梅袓海,隊員由陳在彬、楊仁甫、楊聖清、楊先斌組成,都是身經百戰的精兵強將。

老幹部陳在彬記憶力十分好,追殺謝、林的故事又驚險難忘,因而他的回憶曲折而又精確:

行動小組先是化裝偵察,得知百裏洲馮口街上一個叫張明山的四川漢子,是謝、林的內線聯絡人。這個張明山當年與謝長胯子一道參與過對楚光輪的搶劫大案,曾在押。國民黨當局在澳退前開獄把他放出到社會上,旋又加盟謝、林匪幫。

抓獲張明山,審訊得知謝、林一罾人果然正帶著少數匪徒,在湖南南縣經營自己的新巢,開設了一家叫做宜南莊的商號做掩護。宜是宜昌、宜都廣南即南縣,顧名思義,兩處地麵來回竄之意。審訊中得知謝、林那邊至少仍有手槍三支,子彈充足。

李先兵、朱玉衡50年代曾繼任枝江縣委書記)即命梅祖海、陳在彬五人小組成員,從百裏洲出發,奔赴南縣,跨省捉拿。彼湖南方麵,中共占領的時段比湖北枝江這廂還要晚一些,敵情同樣錯綜複雜。這次前去抓匪,還押著剛抓獲的匪徒張明山帶路。僅僅五個人,想要押著多名慣匪歸來,任務足夠重,行動足夠險。這時候就看出共產黨員的膽識確比—般人強悍許多。

南縣那邊中共公安局剛剛成立,工作奇重。而枝江來客反映了匪情,便立即配合行動。經偵察判定,謝、林二匪這幾天駕船流竄外地,不在家中,暫不可打草驚蛇。

枝江五人小組在南縣開始了漫長的蹲守。

一連六天,不見匪蹤。風刀霜劍厲,野徑雲俱黑,任務苦得要人命。第六天下午,蹲守中發現林必藩歸來。

當晚,南縣公安局與枝江五人組聯合行動,夜半抓獲林必藩,一並將林、謝的小妾等家屬全部押解歸案。

林必藩落網,謝長跨子卻不見蹤影。遂連夜審訊林匪,始知謝詭計多端,當日下午他與林一起駕船靠岸後,打發林上岸回去探風,他仍舊躲在船中。一旦約好的時間林未能歸船,他即知情況不妙,便可從速匿去。

林必藩供認,此船停靠在湘江下遊15裏荷花嘴碼頭或者柴碼頭。枝江戰士立即捆牢了林必藩,押著帶路,隻留一人留守南縣公安局,四人駕船向下遊荷花嘴撲去。

荷花嘴碼頭哪裏還有謝長胯子的蹤影!

萬萬沒有想到,枝江戰士來湖南捉土匪,卻兩次遭到湖南匪徒的襲擊。是夜,岸上火把通明,馬嘶人喊,架著機槍,命梅、陳、楊等四人上岸檢查,並謊稱是共產黨南縣公安局的,其實後來得知是大刀會的。當時情況不明,船上楊正淸一人攜帶枝江縣政府證明登岸交涉。剛一上岸,楊正清馬上被大刀會暴徒抓牢,用繩索捆綁了。船上梅等三人見勢大呼不好,立即駕船離岸駛往湘江對岸。不料,呼嘯中發一聲喊,他們又被岸邊200多暴徒包圍,可能還是大刀會的人。火把熊熊燃燒,枝江梅祖海、陳在彬、楊仁甫三人奮力掏槍射擊,衝上岸頭突圍。湖南暴徒緊追不舍,雙方展開激戰一已經抓獲的匪首林必藩乘機逃脫!

楊仁甫在緊要關頭擲出了最後一顆手榴彈,始將暴徒嚇住,然後疾跑,脫離險境。喘口氣清點戰況,枝江來者五人,困守南縣一人,被大刀會捉走一人,餘三人兩人負傷,林必藩脫逃,還丟了一條船。陳在彬老人在後來的回憶中說,那真是一個倒黴的夜晚,手榴彈打光,子彈已剩不多,梅祖海在激戰中還丟失了一個快慢機的子彈梭子。後半夜,他們深—腳淺一腳地沿江退走,不料又一次遭到當地人的襲擊,複又疾跑。

陳在彬老人回憶說:這一晚我們和大刀會打了一夜窩囊仗,心裏又急又恨。到雞叫兩遍時,雨越下越大,暫時沒有了敵情。我和梅祖海的傷口感到劇烈疼痛,我傷在左臂,梅祖海傷在後脖子上,血水順著脊梁往下流。我們是在近戰中被暴徒用長矛刺傷的。這時候就想敲開老鄉的門,進去避避雨。敲頭一家,不開門,剛敲第二家,突然衝出人來,高喊抓土匪啊!一時喊殺聲四起,我們想這該是湖南自己人平時防匪組織部署的,但當時又怕解釋不清做了冤死鬼,三人隻好落荒而逃。一口氣跑了三裏多路,躲在一個大土坑裏。這時,偏又刮起了寒風,天空中供落著鵝毛大雪,我們三人擠在一起,熬到天亮。

度過了這個驚險的夜晚,心頭對謝匪林匪充滿了仇恨。待天一亮,我們三人來到一家單獨農舍,買了三角錢的柴火烤衣服,同時了解敵情。得知此地距離謝匪可能藏匿的柴碼頭隻有八裏地。三人頓時來了稱神,跑了林必藩,抓你謝平川!跑掉老二,抓住老大也成!

枝江三戰士馬上行動,也來不及找當地公安局支援,直奔柴碼頭而去。偏巧這裏並不厲於熟知他們情況的南縣,而是中共漢壽縣第八區的地盤了,以至於後邊還要出問題。

枝江三戰士顧不上許多,一口氣撲到柴碼頭。隻見碼頭上停靠著許多船隻,小鎮與篷船盡在風雪中。哪一隻才是匪首的船呢?

有了!枝江三戰士發現,有兩條並列停靠的船,十分可疑。第一,據林必藩供詞,兩條船的舵是新的;第二,這兩條船的船頭是平寬的,正是在長江裏航行的那種船,枝江人一看就熟悉,而湘江裏的船,船頭則是尖的;第三,船艙用蘆席蓋得很嚴實,不像尋常船戶!據此判斷,謝長胯子等人此時可能就在船上。但是,船上究競還有多少人呢?

必須承認,共產黨培養的公安戰士極其勇猛。他們生怕謝匪起疑駕船遁入江中,枝江來者已經丟了船,有船也未必追得上,那麻煩就大了!這時惟有當機立斷,以死相拚。

三人中留下楊仁甫在岸上策應,梅、陳二人縱身跳上船頭。猛撩蘆席,二人一甩槍口,對準了艙內正中央的謝平川,大喝一聲:繳槍不殺!誰動打死誰!楊仁甫立刻在岸上高聲大喊:機槍準備!

謝長胯子被鎮住了。船艙內共有匪徒六人,也驚呆在那裏,他們不知道岸上究竟來了多少人槍,船艙狹窄,艙口被封,並不敢舉槍動作。梅、陳二人高聲命令他們把槍繳出來,一名土匪慢騰騰地從枕頭下摸出了謝的手槍,梅祖海喝令把槍柄朝前倒遞出艙口,一連遞出三支手槍。這符合匪首林必藩的交代。

楊仁甫急從岸上跳下船來助陣,用繩子把謝等六名匪徒捆成一串。三個人押著六個人,登上碼頭,進了一家旅社,把六名慣匪關人一間屋內。立即托人去找漢壽縣第八區政府報告,請求支援。三個人激動不已,眼看著勝利酒就到嘴邊兒了。梅祖海說:還不行,我們一定要設法把跑掉的林必藩抓回來。

三人正在策劃中,這口氣還沒有喘平緩時,冷不防外麵連連發喊,中共漢壽縣武裝大隊及區中隊三四十人,荷槍實彈把個小旅館團團圍住,同時有戰士持槍衝進屋來,逼住了枝江來客,先把他們的槍繳了。

梅、陳、楊三人急忙解釋來意,反複強調自己決非土匪,而是同誌,是枝江公安局前來捉拿土匪的。帶隊幹部冷漠相問:有證明嗎?

枝江三人這才突然想起,證明信在楊聖清身上,而他昨晚已被大刀會暴徒捉去,一時間竟說不清楚身份。另一位楊先斌則滯留在南縣公安局,看押著謝、林兩匪雈的家屬。

謝長胯子等人不愧是老慣匪,六個人在這時一口咬定,自己是合法經商人,大呼冤情,稱今天早晨被三名土匪綁票,求大軍一定要為好人做主。從外表上看去,枝江三戰土倒更像是土匪,不僅衣衫不整,而且攜槍帶傷,頭發亂,胡子長,太像了。而謝平川等人,卻是正常的商家打扮。事件變化的就是這麼快!那時節如果有了電話手機,一切則好辦了。

走吧!建政之初,魚龍混雜,啥情況都有。即便是在21世紀爆發的伊拉克戰爭中,美英聯軍以高科技武裝起來,仍然免不了誤傷誤炸,精確製導的飛彈照樣擊落自己人的飛機。

萬般無奈間,枝江來的三名偵察員被緊緊地捆了起來,繩子把梅祖海和陳在彬昨夜的傷口勒得鮮血流淌。六個人一串的匪徒中,又多了三名共產黨人。漢壽縣的同誌把這九名不明身份者一同投入了八區政府的牢獄。這叫什麼事!

梅祖海等人急欲找區裏領導講清情況,最焦慮誤把謝長胯子等匪徒放掉。區政府的人幸虧沒有這樣做。可惜區主要領導赴漢壽縣開會去了,暫時無人聽其辯解。

—等就是五天。這五天五夜真是太難熬了。枝江三位偵察員和他們抓來的土匪六人關在同一間房中。謝長胯子目露凶光,很少言語,隻是對著梅、陳等人冷笑。

這獄中對峙的情景極端危險。土匪的力量比偵察員大一倍。死拚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假如謝長胯子等人此時徒手殺掉三位枝江偵察員,造成獄中命案,他們六人也同樣出不了監舍。

梅等三人為防意外,隻有不斷提醒看守人員注意防範。五夭五夜中,三人必須輪流休息,時刻提防意外險情的發生。

第六天,區裏領導開會回來。梅等三人即要求用電話與南縣或別處聯係,以取得證明。區領導告知,電話線近期被匪徒們徹底破壞了。你們三人不能放,那六個人也不能放,隻有把你們全部押往漢壽縣去,再做甄別。如果你們真是自己人,請委屈到縣上設法取證。

湘江之畔,雨雪之間,霧氣彌漫八荒四野。九人一串的奇特隊伍,被—名解放軍排長和部下們押著,踏著無盡的泥濘藕根,向著漢壽縣城蹣冊而去。

真是一個悲喜交加的年代。

令新政人員苦惱的是:國民黨過去是正統執政,攜地方勢力在統治區經營多年,中共勢力遠在北方發展壯大,統一抗日的號召力也已經過去,那麼,新政權的群眾基礎必是薄弱的。

百裏洲進入了一個雪水橫流的冬季。

李先兵、朱玉衡派遺五人公安小組捉拿謝長胯子和林必藩,許多人沒有消息。這一邊,枝江及百裏洲地麵上也極不平靜。眼見得共產黨一統中華的大業就要實現,卻少不得九九八十一難的最後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