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殺匪首(1 / 3)

第十五章 追殺匪首

憑軍事勝利自上而下推動鄉村革命,歎社會頑凶從古至今紮根江漢民情;謝長胯子血洗董市鎮,鄭黑矮子獨撐救國軍;五人追捕組湖南受挫,真假匪徒幫漁港逞凶。愛恨分明船上鬥,魚龍混雜囹圄爭;逃亡路上省主席空許重任,複仇鄉裏虛縣長實地潛伏;拍電報斷清糊塗案,判生死幸有密線人。匪匿山洞幹女兒疾呼霜晨報警,虎落平陽老母親怒斥雨夜靈堂。方圓百裏蘆葦蕩,上陣萬名地方軍。

上一章寫到:中共枝江地下黨經過多年堅守抗爭,終於在1949年的7月裏,乘野戰軍宜沙戰役勝利東風,一躍而當政。彼直接顛覆民國朝政的力量,自然是來自華北、東北的中共軍事集團,人軍南征,勢不可擋。國民黨湖北軍政敗走西南,或作鳥獸散。至此,中共人馬中有軍隊的亦有地方的聯合於一處,在宜昌在枝江在孤島百裏洲上,開始創建政權和實施政權,把鄉村革命推向了難以想像的高潮。

我們在枝江及百裏洲上下調研新政之初的情況,頗不順利,一部分當年千部已經逝去,一部分居住在宜昌、武漢等地。根據已有資料諸線索四處探訪,又反複交叉比照,一幅中共建國初期百裏洲新政畫卷,在我們頭腦中漸次淸晰。整理中間,幾冊印製簡樸的《枝江文史資料》很幫大忙,滿足了我們關注曆史的書生情結。

新政建造,異常艱難。前麵交代過,首任枝江縣委書記李先兵,百裏洲人,生得方方像個北方漢子,學生出身,參加革命後曆經20餘年磨煉,這時候可以獨當一麵支撐大局了。萬沒想到,又出了岔子。派遣到百裏洲劉巷區的兩位筲腦,一位是區委書記鄭元,一位是區長資洪玉,二人從北圍路打到長江邊於1949年7月21日率部登島建政。第三天就出了大事,一一在收繳甩間槍支時,資區長驗槍不慎走火,一槍打死了書記鄭允!自己的右手也被炸爛。一死一傷,自己人幹掉自己人,真是大不吉利!李先兵得到急報後,要罵街時又住了口,既惱火,還無奈,隻好調遺江鎮的幹部萬儀渡江到百甲洲去身兼劉巷區委書記、區長兩職,這時候缺幹部啊!萬儀是江蘇淮安人,1947年從打穿插的部隊抽下來留在枝江做二區朽記,為四野大軍南進長江做準備。一同從部隊轉來七個人到1949年夏季,主力真打過來的時候,死了四個隻剩仨。彼時國民黨軍政麵臨極度危險,對各方麵控製最嚴酷,在鄉村搞五甲連環保,萬儀他們轉地方工作處境艱險。長期宣傳解放軍就要打到長江宜昌段,卻總不見真打過來,下遊在4月裏就渡江成功了,中遊還是沒動靜。李先兵、萬儀幹若急。老可姓說他們是吹牛皮就你們這夥子遊擊人馬,飯都吃不飽,槍又沒多少,也要改天換地?這不,近身邊又出現了動搖分子,接連有人拖槍叛敵。給萬儀、朱玉衡等領導當過通訊員的小雷,也被人收買投敵叛變,臨走還扛走了二區惟一的那挺輕機槍。

這形勢真讓人看不清。民國以來枝江地區各種武裝勢力太多,沒有哪家是善茬兒。到1949年4月形勢仍不明朗,李先兵和萬儀他們為爭奪民心,爭奪時間,什麼法子都用盡了。硬挺著,等待著大軍的到來。

枝江這一情景,比起華北各解放區的局麵,實在艱辛許多。7月下旬李先兵等人在枝江在百裏洲建了政,決不等於在一夭之內整個社會基礎就驟然變化了,各派武裝力量還遠未消散。毛澤東有指示稱: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己跑掉。是精辟的。

正是7月裏,枝江大土匪謝平川部及鄭家良部,還有其他小股匪部,愈發猖獗。過去,國民黨執政時對共軍一律稱匪,如今,李先兵等人則把國民黨以及一切別的帶槍人馬,統統稱之為匪部。建政之初,最緊急的工作,一是支援西南前線部隊吃糧打仗,第二是在各個新區開展剿匪反簕鬥爭,其後始可推進土地改革。

解放,是個過程,而不是一夜之間。記否不久前世紀之交時,有各種說法特別樂觀,仿佛一到2001年的元旦世界就會大變模樣,和平之光必將普照全球。事實上接踵而來的,卻是911大恐怖,科索沃戰爭,伊拉克戰爭,巴以衝突,非典疫害等等人類大災大難。曆史每翻過一頁,隻能是沉甸甸的。

先說土匪謝平川的麻煩事。

謝平川是個天生長不胖的瘦大個兒,人稱謝長跨子,父親是個教書匠。這兒子還上了五年鄉學,算個有文化的土匪。抗戰時,謝長胯子先在國軍當兵服役打鬼子,轉眼回到百裏洲江北一帶,當了日偽的漢奸警士。他做事一貫狡黠妄為,還在當地漢流組織裏頭當三哥。抗戰後國民黨政府以漢奸論處逮捕過他,本要處死,他假稱戴罪立功,進了手槍隊要誘捕他人。不久跳槽到縣三江部隊,找三青團負責人謝東藩當了情報員,留下了性命,還先後給國民黨六十六軍、一九九軍幹過地方情報工作。是一個反複無常、無義無信的殺手。此後,謝長胯子集合武裝,打家劫舍,1946年6月被宜昌當局再次抓獲。他越獄脫逃,此後更變本加厲,於1947年臘月二十八,結夥製造了長江大案,在楚光號輪船上搶得法幣300億元,轟動京鄂。國民黨武漢行轅主任程潛下令追捕,謝犯於1948年3月在荊州落網,不料,謝匪於一周後竟然再次越獄潛逃。一這一來可就再難抓到他了。謝平川出沒在百裏洲上下的村鎮葦蕩裏,成了地方上一大禍害。

到1949年2月,國共戰局一日緊似一日,誰家也顧不上他謝長胯子。亂局之下,謝匪帶著一支有70餘人槍的凶悍隊伍,專事搶劫。先後在問安、仙女、新場等地強行喊款2000餘塊銀元;在沙磧坪強取1000餘元;1949年3月在觀音橋血洗長街,一槍把個餐飲老板王明蘭的腦袋打掉半邊,漿血飛濺在四麵牆上,擄走少女二人;旋即在3月底撲向江陵搶大洋700餘元,打死二人,內中一人是在生殖器被謝匪割除後槍殺的。這謝匪肯定是快要瘋了。

轉眼到了最熱最熱的7月。中共解放軍的炮火已經打至長江北岸,國民黨宋希濂兵團連連敗退,仗越打越大,也越打越明朗,枝江馬上就要成為共產黨人的天下。偏在這時,謝長胯子不思悔改,不明大勢,反而在解放軍和李先兵縣政權進人各鄉鎮前幾日,謝指揮其匪部把重要商鎮董市,來了一次大血洗。搶劫商號80多家,搶走騾馬、綢緞、布匹、煙葉、金銀細軟無數,光洋2000多元。待到李先兵和公安局長朱玉衡、城工部楊承林、骨幹李誌高等人進占董市時,此地已是一片狼藉,人財兩空,洪水滔滔,怨聲載道。

好你個謝長胯子,你不是要給共產黨人一個下馬威吧?謝平川對付過日本人,對付過偽政權,對付過國民黨,對付過各路康匪漢流,他還真不明白共產黨人的厲害!新生政權豈能容得他這路毛賊占地為王。

李先兵先下了一道死命令:大小匪首一律在各城鄉登記站自首登記,交出武器,交出文書檔案,交出各類花名冊,從副縣長嚴西陵、縣黨部書記常廣宣以下,任何人不得例外。前麵交代過,國民黨枝江縣長朱步賢已率部分下屬向鄂西恩施方向逃亡。

登記之後,所有舊的黨、政、軍、特人員一律服從指令,不準亂說亂動。每一個人都要寫出《反省悔過書》,表明立場,然後製訂個人《立功計劃》,最後聽從政府去留安排。凡回鄉返家者,均帶有新政權交代的任務,並要求定期彙報完成情況。

按照李先兵的布置,國民黨副縣長嚴西陵要給所有未投誠的原鄉鎮長寫信,縣黨部書記常廣宣要給所有原黨務秘書、執監委員、區黨部書記寫信,勸他們速向中共登記投降。一封一封地寫,一個不漏地勸,寫不動時,大煙伺候。

枝江城鄉氣氛大變。中共方麵到處張貼《約八章》,舉辦各種群眾集會,宜傳(登記辦法》,形成強大政治攻勢,同時以一邊倒的軍事實力壓陣助威,在很短時間裏,基本上控製了城鄉大局。李先兵他們在這時候采用了一個非常高明的鬥爭策略,就是在近幾個月內,對敵匪人員一個也不抓、不關、不殺,使其他更多的人易於排除顧慮前來登記,也易於恢複糧棉生產安定市場秩序。待政權鞏固後,再甄別對待各類頑凶。

果然,政治攻勢、軍事壓力加上給出路政策,整個這一套程序,在所有敵舊人員心靈上產生極大震蕩,使其既畏懼新政之威,又看到前程有路,人心思變。記得有美國學者在研究中共建政成功時,曾把主要因隸歸結為自上而下的強大軍事勝利方麵,這一點至少是簡單化了。中國的戰略家一向注重民心大勢。1949年的中國,具體到枝江百裏洲,百姓們恨透了國民黨後期的腐敗,從政舊人員渴望變革,知識界看淸了中國自晚清以來的屈辱動蕩,渴盼光明,農民們忍受了多年的貧寒與掠奪,渴望男耕女織的平和生活,無數的苛捐雜稅壓在小業主們頭上,商人負債累累,湖泊上江河裏匪患猖撅,朝不保夕,災害連年,民不聊生,人心思變啊!新的政治集團加軍事力量隻須從外部一推,舊日大度即傾。我們寧願把中共軍事:的勝利看做民心大勢必然的結果,看做一種合力的象征。正如在將近30年後,上層少數將領僅以極少數兵力便一舉摧毀了江青四人幫集團那樣,萬眾歡呼,被粉碎者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一個新的時期便開始了。

還說謝長胯子,這是一幫舍得交出槍來的人嗎?不交行不行呢?謝長跨子觀望了幾日,實在舍不得交槍!枝江果真沒有老子們立錐之地了?

不行,看來拒不交槍是行不通的。中共勢力太強大,不交槍必滅亡。於是謝長胯子在高壓之下,使出一個假招子。先是交出已經動搖的匪徒40多人,輕機槍一挺,步槍37支,手槍12支,衝鋒槍一支。繼而,從解放軍及縣公安人員眼皮底下脫身逃走,與另一匪首林必藩會合。這位林匪此前擔任國民黨自衛團特務連連長,自是頑劣非常,而國民黨警察局在澳退前,曾開獄放出一批重犯,這幫人馬上嘯聚成幫,開始了新一輪搶劫。又聽說孤島百裏洲上共產黨的頭頭出了事,自己人走火打死了自己人,(新區長萬儀尚未登島)容易站住腳,於是謝、林等人當機立斷,駕船撲向了百裏洲。

孤島百裏洲,過去正是大土匪趙益之的地盤,北控長江航道,南可跨水退至鬆滋縣地麵,情況緊急還可以順河退往湖南省南縣。島上南馮口、北劉巷兩大集鎮,中間良田萬頃,實可自給自足。謝、林二匪首以過去的經驗認為,隔了縣跨了省,在邊境上最易進退,誰也管不了,自是得意忘形。於是剛一登島,窩點設在馮口,便立即四處出擊,毫無頋忌。

已知7月中旬他們洗劫了董市,僅半月後,謝、林二人率部從百裏洲南渡長江,撲至鬆滋縣朱家埠,洗掠棉花行,搶走新人民幣500萬元;10多天後又在沙市江麵搶走載有8000多斤食鹽的商船一隻,直接駕往湖南南縣拋售;此後又搶得載有47大包棉花的商船一隻,船主船工老少7人,謝、林二人毫不客氣,悉數捆綁拋人濤濤長江中,說是這般除人可以節省子彈。

謝、林二人連續頂風作案禍及長江是為了積累財富,日後撤到湖南去,那裏熟知他們的人比較少,可以達到經商獲利長期藏匿的目的,待國民黨反攻一來,隨時可與共產黨作對。他們甚至認為,共產黨也不過如此,從7月炎暑到秋涼,看看也沒有遇到什麼大驚險。謝長胯子雖讀過舊書卻不懂政治,更不懂共產黨的政治。開展敵舊人員全麵登記活動,暫時不抓不關不殺,安定民心鞏固政權,這隻是開頭的第一步。到了9月底,在各方麵情況均已掌握後,縣委書記李先兵,縣長陶君彥,公安局長朱玉衡,協同中國人民解放軍宜昌軍分區枝江縣指揮部,采取聯合行動,一舉將全縣境內國民黨縣區兩級黨部書記以上、舊政權區長以上、軍特骨幹分子共計55人,全部抓回縣內關押,集中受審甄別。審査後遣交區級管製18人,剩餘37人被羈押。另有區級控製52人。全縣舊勢力盡在中共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