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後的民國(2 / 3)

說到吃喝高手,委實不虛。河南民團最緊要之頭等大事,正是吃喝為上。兵痞人住誰家,誰家一日三餐供食,先吃精米,後吃糙糧,繼吃種子,雞鴨臘肉,生豬活狗絕不能留存。住下吃,搜刮吃,派飯吃,搶奪吃,轉村吃,挖倉吃,住誰家誰家揭不開鍋,走哪村哪村如蝗蟲掠過。幾十年後,這支民団隊伍給白裏洲人留下的不對磨滅之印象,惟有吃光二字最深刻至今謂之吃光部隊。一位住在方家場的團長叫裴傑山,他傻樂傻樂地對戶主說:俺這槍杆子不是槍杆子,它是俺們的要飯棍喲!真真坦誠可嘉。

據枝江文史界王蓉、楊先熹等先生提供的曆史文件證實,各鄉鎮亂紛紛疾呈縣府求救。維新鄉管鄉長呈日:正月初三,河南民團過境百裏洲。時夜渡江北強拉民夫,充當兵役。百姓晝夜不寧,惶恐萬狀。拉夫已達132人,迄今月餘,尚未歸家。

茶園鄉章鄉長報稱:豫省團隊駐境拉丁550名。痛失苞穀、食米、食鹽、棉油、被子、光洋各項,列表呈上。

洋溪鄉熊鄉長上報:河南民團強行拉去壯丁66名。江口鎮公所電稱:本鎮近期迭受豫省兵災,共搶去衣450件,被144床,米157石,馬61匹,油97斤,酒72斤,雞400隻,肉442斤,金戒30枚,銀洋300元,拉夫113名,奸女6名。中一婦女遭五人輪奸,生命垂危。百姓聞聲膽裂,糧盡望絕,鄉裏哀聲四起。

馮口鄉戴鄉長呈報:河南民團久駐保裏,司令丁叔恒,強逼我鄉供應軍需,計米10470斤,油338斤,鹽224斤,菜6935斤,馬料30383斤,馬草54726斤,麥皮1378斤,燒柴553747斤。雞鴨牛羊豬魚肉蛋無計。

馮口是丁大牙人馬久駐之地,所報損失固然觸目驚心。而河南民團日日外出搶掠,其危害卻是全縣範圍。如董市等鎮,損失竟然超過馮口。據報,董市被丁司令部隊僅僅搶吃糧食一項,計達穀子5430石,稻米5350石,小麥7920石,高粱7029石,合糧25729石。該鎮在大批糧食被搶同時,尚有雞鴨1220隻,有翅難飛悉飽賊腹;新政鄉不但損失雞鴨1324隻,更有2212隻巨大羊群被趕走吃光。一一那時的統計報表,雖不盡精確,信水分不是很大。

從那年正月初三起,河南民團不住氣一直吃到立夏。百裏洲官民眼看就快挺不住了,幸有國民黨第十五軍劉平部將其收編,番號暫定為第十三綏靖區第十五縱隊,命其赴前線去和共軍拚命。否則仍不知將要吃到幾時,如吃至秋後,百姓還種糧何用?

這夥河南民團究竟是什麼部隊呢?我們在調研中查到了當時的川鄂湘邊區最高軍事首腦宋希濂將軍後來的回憶文章。宋希濂彼時的司令部設在宜昌,統領著國民黨第十四兵團鍾彬所部三個軍、第二十兵團陳克非所部兩個軍,另有一個建製不全的軍番號。駐守枝江全境及百裏洲等地的部隊係十四兵團所屬第十五軍,軍長劉平。宋希濂於1960年前後在回憶中多次提及這支隊伍,他寫道:當時(我的)總兵力號稱,七八萬人實有力量約十四萬人左右。這些部隊,除第二軍(軍長陳克非)曆史悠久,裝備完善,兵員較足,是一支較有戰鬥力的部隊外,其餘大都是1948年下半年和1949年上半年被人民解放軍打垮了的殘部以及地方閉隊或新兵團編成的,裝備既不好,訓練也差,是沒有多大戰鬥力的。至於收編的地方武力,更是烏合之眾,紀律極壞。

宋希濂所部為什麼要在軍需如此艱難的時期積極擴編部隊呢?宋說:我知道這些人不可靠,也沒有什麼戰鬥力,但我想利用這些力量,使他們在解放軍向我進攻時能起一些擾乩和牽製作用……還有一種思想,我對於蔣介石寵信浙江人把持一切的作風,包括軍事、政治、黨務、財經、特務等,也早懷不滿,因此想抓住這個機會,造成自己的勢力。軍需不足怎麼辦呢?宋希濂推出的政策是,第一,主食由地方籌給,副食請中央補助,第二,必須在指定地點集合,經核點檢驗人數裝備後,才能發給副食費或酌量補充彈藥。如此一來,老百姓的沉重負擔可想而知。

宋希濂寫道:原駐河南南陽的第十三綏靖區司令王淩雲自南陽南撤時3被解放軍擊潰,帶來南陽附近地方武裝褚懷理等三個縱隊共八九千人,紀律極壞,在鬆滋、枝江一帶奸淫擄掠,無所不為。我派部隊將這三個縱隊解散,調換大批幹部,改編為一個師,番號為三四五師。由此,駐守枝江的劉平所部笫十五軍一宋希濂稱,第十五軍全係由南陽地方團隊組成的,裝備和訓練都很差。

至此,枝江百裏洲曆史上的這次兵災,找到根由了。那麼,既然民團雜部是由王淩雲司令從南陽帶過來的,宋希濂要收編之,必然與王淩雲產生尖銳矛盾,宋王之間又是怎樣的結局呢?宋希濂也提到了這件事:

王淩雲率部由南陽南撤後歸我指揮,駐枝江。我和他商定將能作戰的部隊第二軍、第十五軍留在江北,不能擔任戰鬥的部隊移駐江南,由他負責整訓,他滿口同意,其實他思想上認為我剝奪了他的指揮權,滿腹猜疑和不滿。一一因此,當宋希濂從沙市向宜昌移駐司令部時,發生了這樣的事一一宋希濂寫道:我命令部隊分兩路星夜向宜昌前進,同時叫第二軍第九師留下一個戰鬥力較強的團隨我同行……我和第二軍軍長陳克非坐上兵艦上駛。路過枝江,我們上岸去看王淩雲。不料,他竟然誤以為我們是去抓他的,聽說我們來,他便從司令部後門溜走廣,一直溜到重慶。我們到處找他找不著,隻得悵然上船西行,於當日傍晚到達宜昌。

看來,王淩雲把這數千人的民團大包袱扔給了宋希濂,自己躲難去了。不久,15軍即被中共部隊徹底擊潰,軍長劉平隻身一人隨第二軍軍長陳克非撤到了四川,最終起義。此是後話不提。回到否裏洲上,還說丁大牙這夥河南民團。丁大牙接受了宋希濂和劉平的改編,司令之前又加上縱隊二字,一連數月酒足飯飽,自然歡實。在百裏洲上也搜刮得差不多了,他即命全軍從孤島南端的馮口開拔,前往北端的劉巷港口登船待命。幾十裏地,散散漫漫走了一整天。到達劉巷鎮,又餓了。好嘛,住下來吃飽再說。可歎家家供飯,戶戶遭殃。這丁大牙慢慢地放下酒杯,猶猶豫豫,仍舍不得離島而去。手下人真害怕到戰場上去和共軍拚殺。隻聽丁司令忽然說,收編了嘛,咱們應該舉辦一場改編授銜慶賀大會啊!眾部下連聲叫好:司令英明啊!於是,兵丁們撲向鎮街,卸門板搬方桌抬床鋪砍杉條拉布匹撬巴釘,搭起一座巨大高台。縱隊司令上台提著中原大嗓,喊出講演一篇。自認內容深奧,其實無非是精誠團結,戡亂治邦,報效黨國,建功立業的套話。正是:大牙飛動日,孤洲揮淚時。

各鄉鎮首腦忍不住又頻頻屢陳兵災之苦,期望縣府省廳幹預,文末總是鈞長秦以桑梓為念體恤民艱祈懇設法救濟以維民生是以據情備文盼鑒核作主力挽生靈為禱之類,雖情理至切,然彼時縣府誰能救得民眾於水火?惟餘彙總鄉情抄報轉呈上峰不提。

對於民國後期國統區地方官員來說,緊要大事莫過於以實際行動迎接首屆國民大會的召開,競選爭當國大代表,歡呼選舉產生中華民國大總統暨蒞位就職以及與此相關諸活動。此事關乎國體,關乎民主,關乎中國前途和命運,更關乎毎位黨同地方成員自身取向升遷榮辱。至於吃光部隊案,不過能吃敢喝而已,死不了多少人。似宜將對其懲治之迫切期待,寄托在共軍戰將身上即可。何愁收拾不了這夥子大肚皮憨漢。

召開首屆全國性的國民代表大會,無疑就是國家權力的象征。這是一出全國性的大戲。從1947年夏一直唱到1948年秋。此前毛澤東代表中共立場,發表了著名的《論聯合政府》,符合全國民眾反對獨裁渴望民主的願望,主張由各黨組成民主的聯合政府,實現和平。這一切的背後,國共兩黨無疑仍舊水火不相容。國民黨對中共轄區的軍事進攻一刻也沒有放鬆,中共實力已絕非當年,針鋒相對在山西長治地區發動著名的上黨戰役,出手極狠,首戰大捷。從此拉開了民國後期兩黨正麵大戰的序幕。局麵至此,國民黨上層決計舉行國民大會,正是要通過合法形式,完全確立一統天下之地位。表麵看,中共和其他黨派也有參加大會資格和代表分配名額,國民黨政權這時候把別的黨派統稱為友黨,實際上,是以國民黨為主並全盤操縱大會脈搏,最後達到正式選舉蔣介石任總統的目標。用今天的話講就是:蔣先生手裏拿著點去大會的鼠標。

從各省到各縣,代表名額和人選全是指定好的。縣因大小而分三籌。枝江縣排為普通三等縣,戴帽名額指定為張蓬生一人,由縣黨部負責成立縣選舉事務所,確保張蓬生有效出任代表並保證選民大會順利進行。

消息傳到枝江當天,炎夏裏響了一串悶雷,然後是一場陣雨,繼而是烈日當空,暑氣急驟上升。民主這東西實在怪,不論是真還是假,都讓人心跳加快,產生一種機不可失的緊迫感。大民主,不就是天陚人權人人平等麼?摘民主換言之就是人人有機會!張蓬生?有人不服氣了,枝江大地憑什麼隻能欽定張蓬生一人當代表?兩個三個為什麼不行?幹脆直說了吧,張蓬生何德何能憑什麼天生一個大代表?不就是辛亥那年在上海打了一仗嘛!

反對派說到了亮點上。張蓬生的最大驕傲正是辛亥革命中光複上海攻打江南製造局的總指揮、滬軍北伐總司令。我們在第八章介紹枝江民國人傑時,張蓬生和其侄張子高均為重點,讀者可參閱前文。張蓬生不僅身為黨國元老級名宿,關鍵更在於,選舉時他仍擔任著國民政府監察院審計部要職。老子還沒下崗呢!怎麼,連個國大代表都不給當麼?張蓬生是見過大世麵的,他並不把家鄉傳來的不和諧音符往心裏放。整個選舉期間他根本沒打算回去張羅。人是南京中央的大員,不過是因屬地關係緣故,把指標放在了枝江罷了,我回去幹嗎?有人倒認真起來啦!

枝江出人物這個不服氣群體的突出代表,之所以敢於認真叫板,的確不是等閑人物。他叫張敘忠,清末秀才,華業於日本士官學校,同樣追隨孫中山先生鞍前馬後,資格與張蓬生當然有一比。曆任中央軍需學校校長,抗戰時任中將軍需總監,於戰火中往返於各大戰區正麵戰場,巡視全軍軍需大計。相與於總後勤部首長的級別。他多有學生和部下躋身於屮央要人之列/在軍隊與政府、中央與地方幾個係統中都頗有聲頦,怎麼,一個著名抗中將不可以當個國民代表麼?這位資深軍人公然在選發表演說,大講:中央在咱縣指定了張蓬生,民權何在?我要去找老蔣說說這個理嘛!張敘忠如此一出頭,枝江競選活動驟然升溫,競爭徹底公開化。

奔名中將拋頭薛麵,給張蓬生的欽定地位打了折扣。中國的事情,啥時候都講究個變數,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這話都敢常說了,更何況一個國大代表,憑什麼張蓬生就是鐵板釘釘呢?如此去想,便帶動了一大批本縣名流加盟競選陣營,後逐步凸現出另外四名候選人。其中有前任縣黨部書記長王南屏(中共地下黨員王素曾在其手下共事),自信在枝江地麵拉票決不含糊。另外摩拳擦掌的還有百裏洲三人,為楊璧璋、蘇適、朱鄂,惜聲望比前三個尚欠火候,卻也躍躍欲試。其不利處在於同為一洲之人,反倒可能把鄉裏票數拉碎為三,到頭來誰也難得高票。盡管楊璧璋在大革命時期做過國民黨枝江縣第一任縣黨部的書記長。

總之,一個小縣,竟有張、張、王、楊、蘇、朱六人角逐鏖戰,其緊張激烈程度可想而知。首先報告讀者一個基數,即枝江全縣合法選民人數。當時為123967人。要看看誰可以在這十幾萬人中爭取多數,搶得頭牌勝出。

麵對如此複雜多角局勢,縣黨部縣政府惟恐難以完成上級指定任務,遂以政府名義多次向省裏密報情況。引起省黨部嚴重關注,一此刻便顯出張蓬生在朝裏做官的主流優勢來。國民黨湖北省執行委員會向枝江縣黨部發出民國三十六年鄂統執總字第0021號密電,措詞嚴厲。做明確指示雲:

中央核定該縣國大代表正式候選人張蓬生,須全力支持其當選;又,中央核定候補候選人蘇適,應支持其選出;如有依法取得候選資格者,亦可支持;如因其票較多可正式候選時,應勸其放棄否則由黨擻消其資格。……以上任務若不能達成各該同誌應受嚴厲處分!

政府前麵籌選,黨部背後操作。從這份曆史電文足可看出,確保張蓬生之國大代表地位不可動搖。文內中央提名蘇適,也隻允許他做個候補,沒準兒是哪位大員的招呼與麵子。筆者對楊、蘇、朱三人背景皆不甚了然。最嚴厲一條顯見是針對資深中將張敘忠的,自然包括年輕一代的王南屏。說不來這位中將究竟得罪了什麼人。一旦人圍就要勸其放棄,再進一步還要由黨撤消其資格。

難道枝江真成了張蓬生一人之天下嗎?這算他媽的哪門子民主!返鄉後的張敘忠有著一名軍人和一位前清秀才雙重的憤怒,可是作戰光靠憤怒並不能克敵製勝。張敘忠是軍人,但不是一般的軍人,他是一名身經百戰的將軍。從炎夏到人秋,張將軍身居故裏,比起初聽到競選消息時鎮定了許多。已知選舉的時間大約在11月下旬,還有將近兩個月時間,如能製定一個正確合理的作戰方案,這仗完全可以打贏。同時要組建町靠的競選班子,高效率地運轉起來,紮紮實實地、一項一項地落實作戰方案。要充分利用選舉規則的合法空隙,最大限度地爭取民眾,向著高票勝出迸軍。

就在張將軍緊張策劃製訂競選方案時,遠在南京的張蓬生則日日忙於一般公務。時而與人談到他的故鄉,他的選票,他總是那麼輕鬆樂觀自信,甚至充滿一種自豪的情懷。

張將軍自夏日返鄉以來就紮下來不走了。競選業已進入攻堅階段,更需要留下來督戰。首先第一件事,他拉起了一個年輕精幹以同族人為主的競選班底,清一色姓張,思想活,腿腳勤,情況熟。班子中有兩名骨幹,一是縣三青團幹事長張濤聲,地位僅在縣黨部之下,對政界人員派係門兒清;二是董市田糧征收辦主任張仲甫。張先生在前麵為我們回憶過民國前期枝江商界史話。他出身江口商界顯要世家,是著名謙泰吉槽坊的後繼東家,對於競選中籌辦後勤工作將是上佳人選。有了政治、經濟這兩員晚輩幹將,張敘忠的競選戰幕全麵拉開。其工作之細致人微,直令今人驚歎。

首先,爭取了枝江巨子張春霆老爺子的支持。張春霆先生讀者已經熟悉,就是那位曾在中央教育部任職,把普通話最早推廣全國的教育家。張春霆年歲大了,是縣裏的參議長,聲望極高,卻不思競選,而中將張敘忠是他的親侄子。

起初,春老認為國大代表不過是空洞的政治頭銜,於國於民並無裨益,勸作:子不必卷入泥潭,何如為百姓做幾件實事。但張敘忠主意既定,同宗同族大事,不能不管,春老轉而出山聲援。叔侄二人聯手,當然是枝江張姓大族的榮耀。首當其衝第一件事,要利用民間濃厚宗族觀念,把兒代張姓氏族成員聯合起來。盤算了一下張姓族人遍布枝江城鄉,百裏洲上有張家台子、張家桃園,其餘各鄉鎮皆有張姓聚居的地方。春老與將軍分別是兩代人的傑出代表,族人一經號令,紛紛響應,先打下了一片牢固的社會基礎。彼張蓬生雖然也姓張,但他並不曾回鄉活動,這一大宗選票也就丟了。張家祠堂在張姓中權威至高無上,有春老坐鎮,祠堂破例出了穀米錢糧,為張敘忠做競選經費卻沒有張蓬生的份兒。第二件,硬件要足。僅僅依靠祠堂經費遠遠不夠。張敘忠與班子骨幹、晚輩張仲甫研究決定,本次競選必須出手大方,不可小氣,才能把事情砸牢。張仲甫迅即估算出了兩大筆開銷,頭一筆是吃喝大戰,全縣鄉鎮長、保長、保代表以上人物,一個都不放過,標準要高,最低估計百桌以上;選舉當天,要在重點鄉鎮擺設流水大席,全體選民悉數開吃。這筆開銷是明的;暗裏,要給各界各派首腦人物、中上層官員、士紳表強們重金送禮,以圖爭取支持瓦解對手。拉了一個大名單,洋洋灑灑,好大一彪人馬!這一明一暗,開支龐大呢!錢從哪裏來?張敘忠動用了他的老本錢,那便是請軍地兩界門徒學生們,為老師出血。這人的本錢才是了不得的正路,非一般商家財主可比。果然,張敘忠動用人的本錢,一舉攻克經費難關。學生弟了多有高就,皆極力慫恿張將軍競選,銀款紛至。有位名叫俞飛鵬的學生,一次資助張敘忠經費竟達兩千萬元法幣,慷慨之舉,義薄雲天。據張仲甫回憶,當時張敘忠說了,別看我本人沒存什麼錢,好辦,俞飛鵬資助的法幣如果不夠,你們先籌墊一下,我再找他們要就是了!一張將軍不戰則已,要戰必不惜血本。而彼張蓬生,僅憑中央大員遠在金陵擔一個空名頭,不玩實的,行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