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下黨和一個排
強虜侵中華山河破碎,國共再攜手星火船山。八路軍新四軍戰旗初動,地下黨遊擊隊困苦圖存;組織審幹,三八幹部,紅軍殘將,赤色女兵;朱玉衡入黨馬克思畫像書為證,李先兵宣誓伊裏奇木刻懸山林。日寇占江北,國軍守江南,土匪中間繞,中共走四邊;軍地兩部外呼內應須合法,敵我雙方統一戰線不公開;李誌高獨撐鄉政府,王排長血濺野山村。夜漫漫,骨崢崢。
從第三章當中町以看出,百裏洲在民國時期的商品經濟已經相當發達。中國人摣長於經商,甚至還有東方猶太人的名聲。比猶太人還要強的地方在於,中國商人有自己的故鄉,因而城鎮的發展也極富生機。不幸的是,中國的政治改革卻比經濟改革要艱難許多倍。本來,晚清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崛起,表明社會形態的交替已經開始,可是清王朝骨子裏排斥新的政治製度的滲透,本質上拒絕改革。鴉片戰爭以後,義和團事端蜂起,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慈禧太後出逃長安,新政失敗,社會矛盾空前激烈,最終導致武昌起義觸發連鎖性的全國總爆發,辛亥革命把古老帝國推向廢墟。恰恰就在這前後,我們那個東鄰日本國,吸收了中國知識界的變革思想,明治維新取得成功,他們摘了不過幾十年的變革,便把自己本來矮小的身軀,急速催育成了東方富國強兵的大塊頭,變得很不可一世了。被大清國看做蕞爾島夷,彈丸之地的日本,竟然在甲午戰爭中打敗了比其國土大30多倍的中國、淸王朝反倒要割地賠款……辛亥革命後的硝煙久久不能散去,中國大地上誰都要力主沉浮,正在爭吵打罵不可開交國無寧1的空當間,日本軍馬的鐵蹄又一次無情地踏人我們的國土。連那位晚清的末代皇帝,也讓強虜給拉扯到東北去了。侵華戰爭步步升級。
1931年,日軍發動九八事變,武裝占領東三省。次年初,口軍攻滬,迫使國民政府訂立恥辱的《淞滬停戰協定》。又是次年初,日軍攻占熱河及冀東20餘縣,兵逼津門,居然又產生一個《塘沽協定》,致使華北門戶洞開。1935年,日軍連連向華北發動進攻還要逼我簽訂什麼《何梅協定》外加《秦土協定》,還要以日為主策動華北五省自治,大半個屮國無端竟成日本人天下。1937年七七事變後,日軍向長江中遊地區大舉入侵。這時候,蔣介石政府做出炸開黃河花園口決定,企圖以此阻止日軍南下,但是一切已經晚了,黃河洪濤隻能給同胞帶來更大災難,並不能抵擋日軍南侵的塵煙。
在抗戰全麵爆發前後,地處陝北的中共領導人緊緊抓住張學良、楊虎城在1936年發動西安事變,逼蔣抗日這一曆史大契機,順應全國軍民同仇敵愾無比高漲的抗戰激情,不失時機地推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達到了一個關鍵的目的,那就是實現第二次國共合作,取得了非常時期的合法鬥爭地位。這決策真是需要極大智蒽的。偏居西北一隅的在野黨於困苦中得到了喘息求生與發展的可能。此乃天時,恕不放過!與蔣介石鬥了多少年,現在要聯合起來了。清早期湖南大學者王船山先生經世治用治軍施政的高遠思想,這時肯定影響著他的隔代同鄉毛澤東、劉少奇等中共領袖及高級軍事將領。船山先生認為:唐朝隻懂得以戰爭求和平,宋朝將相間亦不懂得戰和相輔以製女真,結果反被主和派當了家。船山高論言:戰與和,兩用則成,偏用則敗,此中國製夷之上算也。充滿大智大勇大氣魄。幾代學者均認為,船山思想蘊含了中國學術史的全部傳統。相信曾在嶽麓書院求索的毛澤東必得此真傳,他中年時代,往往運籌帷幄,審時度勢,將壞事變成利我之好事,決勝千裏。20年後,到了1957年,毛澤東宴請湘籍名士,內中有毛嶽父楊昌濟的摯友曹典球先生即席賦詩呈上,內有句日:船山星火昔時明,莽莽乾坤事遠征。百代侯王歸糞土,萬方窮白慶新生。東風已壓西風倒,好事常由壞事成……詩中將紅軍長征後由困苦最終扭轉乾坤的重大勝利,直接言明有船山星火的承接聯係。毛澤東當時就對此詩予以高度讚賞。正是如此。紅軍被迫離開湘、贛、鄂等省北上之後,原各省中共城鄉組織遭到極其嚴重的破壞,黨務深陷低潮。怎樣恢複?不聯合當局,不取得合法地位,不順應全民族抗大天時,何談恢複!在毛澤東等領袖們肴來,亂,不怕,乩是好事,亂了敵人,發展了自己。正是:日虜狼煙燒,我誌電堪豪,笑看燎原火,自有倒海濤,湘鄂集舊部,倚馬處,看明朝。
枝江文史界人士阮正清先生總結說:1938年武漢淪陷,1940年枝江淪陷,這一時期,我黨的主要任務是恢複和發展組織,宣傳和組織抗口鬥爭。從1938年到1943年,五年多的時間,枝江發展了黨員200餘人。以這個數字看,發展恢複黨組織的工作是相當艱難的。但是,畢竟恢複建立起了很堅強的幾個黨支部。隻是與其他各派力量相比較,中共很弱小,真正對抗日、偽、頑、匪的武裝力時,則需要借助於新四軍襄西軍分區主力團,時全部轉人地下活動,一般不公開。
我們不妨從那時第一位新黨員的自述中,體味當時中共枝江地下黨的艱難。這位自述者也是一位農民的兒子,名叫朱玉衡。後來在1949年的中共軍隊大反攻時,擔任枝江縣委城工部長。他的侄兒,歲數卻比他還大,叫朱賢科,早在1930年朱玉衡13歲時,參加紅軍入了黨,長征到陝北,做紅軍連長。1937年朱玉衡20歲時候,這位侄兒因傷病複員回鄉來了。於是,紅軍返鄉連長朱賢科成了一顆新的紅色種子。他剛剛在家鄉落穩腳跟,鄂西黨組織即派兩名黨員前來助陣,形成一個隱蔽的地下黨小組。
朱玉衡開始講他的故事:我22歲生日那天,即1939年1月9日,我同時獲得了新的政治生命。經我侄兒、紅軍複員返鄉的連長朱賢科介紹,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那一天,我侄兒和另一位新派來不久的黨員叫陳克東,兩個老黨員為我舉行秘密人黨宣誓儀式。陳克東同誌手中舉著一本書,書上有馬克思的頭像。我就在這位外國導師的頭像前宣了誓,開始了我的新生。當時,日寇已經攻陷了武漢,隨時可能西侵進攻宜昌。我們地處中間位置,局勢危在旦夕。領導給我們的任務是:發展黨組織,開展民運工作,搞好統一戰線,為打遊擊做好準備。
朱玉衡新的政治生命剛剛開始,就經曆了殘酷的現實,一位新黨員差點兒就給夭折掉。他回憶說:
我人黨不久,經過新黨員短期秘密培訓,開始在岑河區委工作,做宣傳委員。我們和軍事委員朱吉耀問誌一道,組織領導了合法的區保鄉會。開展鋤奸、防匪和抗日救亡保家鄉活動,捕殺了一些漢奸、土匪,人心大快。止在我非常振奮的吋候,軍事委員朱吉耀被惡霸地主所殺害。血腥之中,闊民黨政權以我搞保鄉會為匪的罪名,把我抓捕關押毒刑拷問,受盡摧殘。耶時我剛剛人黨半年多,但是我毫不動搖。從1939年(10月到1940年2月,我在獄中經曆了入黨後的第一次考驗,經組織多方營救,出獄。
剛剛入黨戰友即被殺害,自己也被捕人獄險些喪命。為保護和培養新黨員,朱玉衡出獄後,地下黨送他去鄂豫邊區黨校學習。這所黨校的校長是由後來官至國家主席的李先念擔任的。
1941年的春天裏,我結束學習返回原岑河口區工作崗位,任區委副書記。朱玉衡同誌接著敘述,印象較深的有一個黨的擴大會議,李先念、陳少敏等首長到會講話,特別總結了當前兵運工作的經驗教訓,傳達丫皖南事變中的右傾錯誤。我回到區委,這一帶已被日寇占領,工作更加艱難。為開辟新的裉據地,我們首先打掉了國民黨組織的自衛總隊。先楚設計請其總隊長和總隊副吃喜酒,然後我們猛然出現,把他二人拉到堤坡上,就地槍決。排除了自衛總隊的障礙,我們在敵占區抓緊建立兩麵政權,利用合法的一麵千方百計為黨開展工作。我在這時繼任了該區的區委書記。可是,根據地局麵剛剛打開,到1941年8月初,國民黨江北遊擊總隊和日偽軍即對我根據地從三麵進行夾擊,敵強我弱,敵眾我寡,我們一邊組織反擊,一邊向荒涼的湖區轉移。根據地難以維持,隻能暫時放棄。在湖區裏,我們被迫分成三片活動,敵分割進剿,各片又失掉了聯係。我率領小部分人被包圍在荒湖中有一個多月,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好覺。最後隻好各自單獨突圍。我把匣子槍和一支撇把槍埋藏在一處荒台上,由我的老母親領路上岸。穿過封鎖線,最後才在三姨母家隱蔽下來。
—就這麼困難,根據地開辟沒到半年,黨的區委書記就成了沒有槍的獨自一人。地下黨組織和軍事力量太弱小,這位入黨還不到兩年的新黨員,就可以任區委書記了。而他剛剛入黨,就經曆了這麼多的危險。幾個月之後,朱玉衡在隱蔽中通過秘密單線聯係,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黨組織。這是需要信念和勇氣的。另有一些黨員幹部,意誌稍有動搖,就與黨組織長期失去了關係,朱玉衡沒有這樣做。中共地下黨縣委急需要這樣豎強的鐵扡幹部,即於1942年春節後,調他到路東區任區委書記。人夏,轉調地下黨江枝特區,仍任區委書記,由曾昭榮、鄒開鋒兩位副書記協助他開展丁作:、不過這一次工作任務卻相當特殊,其中有一肀丁作,是11對;1常時期黨組織內部的。朱玉衡因憶說:
肖吋我苻兩個主要任務。一是進行一次嚴格的組織審查。因為上級黨組織認為這個的部分黨組織有不純的問題,曾經被放棄過,現在要特區委重新進行審査。二是努力爭取土匪趙益之部成為我黨武裝。朱衛衡提到第一項主要工作內容,琺進行一次嚴格的組織審查,令人不寒而栗,在問一時期,即延安整風快結束的時候,黃土高坡上開展7—場殘酷的搶救失足者運動重點是審查幹部,要査出批國民黨特務來搶救一批邊緣卜的黨員。1943年春後,運動從內部轉向公開化,恐怖降臨到每個黨員頭上,僅延安一地自殺身亡近60人,產生大批冤假錯案。為中共黨史上一次著名的極左錯誤案。我們看一看朱玉衡會不會也這樣做。這位當年的區委書記繼續講道:
這個特區的範圍是枝江、江陵兩個縣,共有9個支部,百餘黨員,多是1939年前後發展的。黨的組織審杏十分嚴密,要對這百餘名黨員逐個進行甄別,做出準確的結論。我們要為每一名地下黨員的政治生命負責,確保黨組織的純潔性和堅定性。在戰爭環境中,情況瞬息萬變,而這項工作的進行卻需要有條不紊,工作質量要高。經過一段時間的認真梳理和審查,我們認為,個別黨員在危局中消沉,少數黨員推他不動,尚屬於膽小怕事、覺悟不高,叛變革命的人卻很少,多數黨員的組織紀律性是好的,表現積極肯幹。鬥爭環境雖然異常險惡,但對待自己的同誌,不能搞左的那一套。
朱玉衡講述的故事,很令我們深思。環境越艱險越實事求是,條件越好轉,左風越盛,似成規律。中共枝江地下黨在四麵受敵的惡劣環境屮更加純潔堅強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