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大人傳將令鬆菌打著黃羅傘迎春苔上點兵將大紅廣椒為元帥刀豆一把腰中挎卷皮擺下糊塗陣葫蘆軍師遒法狠白菜夫人得了信海帶一根腰中係高筍傳出一支令竹筍出世早得很蒜驀調動人和馬巴河線粉遭圍困搬來豆筋和豆裩搬來榨菜四川省花生芽子胖墩墩紅苕洋芋打頭陣蒜頭前去殺一陣豌豆炸得滿地滾韭菜抱著互芽轉芹菜老了難上陣。
現抄錄如下,與讀者共賞:同時,這唱詞的成熟,也是當年百裏洲商品經濟發達的一個佐證:
金瓜鉞斧兩邊分。馬齒莧困在地岩層。香幹子大印蓋在身。又封茄子做先行。豆子撒下絆馬繩。麥豌尖子愛死個人。又封瓠子少將軍。吩咐玉環小姐聽。青絲發菜挽烏雲。山藥震動嚇殺人。分蔥須發白為銀。四季互糧萆解進城。洋蔥到處搬救兵。青方紅方一母生。又搬生薑湖南人。攀到樹上搬香椿。甜菜童女守轅門。百合未曾分輸蠃。麥豌子殺得亂紛紛。筍瓜更比黃瓜能。菠菜湯鍋受非刑。
胡蘿卜手持紫金棍,萵馬萊刀槍賽麻林。
繡球白裏滾滾神,菜葒子頭上黃包心。
黴豆渣個個煎穿心。南瓜怕的粉來蒸。活捉香萊一口吞。莧菜殺得鮮血淋。懸梁高掛一根繩。
隻有苦瓜死得慘,渾身是泡血崩心。白蓮藕借清水遞,洋薑活埋土裏層。豆腐皮燒起千張紙,豆腐妻哭得淚淋淋素菜殺仗告歇陣,續篇自有後來人!
朱世明師傅一口氣唱出了70多種素菜名頭,令人聽完戲恨不能馬上吃一頓才好。我們不難想像朱師傅一邊哼著這段曲子,一邊在菜案前愉快勞作的情景。我們注意到朱師傅唱出的菜單中缺了西紅柿,似可說明這一菜種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可能尚未在長江中遊地區推廣。另外唱詞中放棄了茴子白和大白蘿卜,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茴子白亦稱洋白菜,顧名思義,可能那時尚未在長江中遊推廣。大白蘿卜就難說了。有興趣者或可續補下去。
百裏洲附近通往湖南的河口上,是民國時期川鹽轉運的中轉碼頭。每日有近40條大柏木鹽船停靠,如董市時道記鹽號販鹽,每船裝載450包,重約12萬市斤。岸邊常有200多匹騾馬,500多輛車子雲集。其喧囂熱鬧可想而知。培育出來的漢劇戲班,行頭齊備,台口穩固,藝人隊伍龐大,一個枝江縣,有名的劇團就有近10個,唱本劇目達到幾百本。朱世明師傅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愛上漢劇的。
上世紀20年代,枝江縣和百裏洲的商家已經引進了發電機兩台,首先搞起電動力的糧食加工行,繼而成立了星明瑞和兩家電燈公司;此舉對於數千年漫漫長夜的古江鎮來說,是革命性的大事。民國二十七年引進了汽車,有卡車,也有臥車。早在民國四年就創辦了汽輪航運公司。民國二十四年建成了深水石砌碼頭,與今日無大區別,其台階駕周高達68級,護岸石牆長達200米。修建這個碼頭耗資6000銀元都商會出資5500元,縣政府隻出資400多元,真是小政府大社會。
綠豆元子油鍋滾,萵筍解甲難取勝,泥蒿苔被細繩捆,木耳蓋上大碗頂,絲瓜一看勢不好,
商會向國民黨第五軍索要回來的債務,見當時商會實力之大。
商會是商人們為了維護自身利益而組織的社會團體。枝江縣在清朝末期就出現了商會,到民國初年更加完善。各集鎮的商會並非徒有虛名,而是確有實力。史載一個小鎮的商會如洋溪鎮商會,在籌備成立之初集資可達10萬大洋。百裏洲馮口、江口、葷市等大鎮商會可運作資金就更加雄厚。如董市工商戶多達400家,均為該鎮商會會員,江口鎮的商家比董市還要多。有商會統籌領導,市麵才不會亂套,因為清末民初的各行各業,基本卜—是以地域和血緣關係為紐帶組合的,舊稱八大行幫。西裏洲以及枝江本地土著,多從事手工業和日用商品,稱本地幫;經營錢注票號和典當業者,以山西來的晉商為主,稱為山陝幫;販運煙土和毛煙的多為四川幫;收售牛羊獸皮、豬鬃的是武漢、漢陽幫;經營藥材及成衣服飾的多為江西幫;長途販運棉花的為貴州幫;經營匹頭、土布者多為安徽幫等等。這些行幫常常要與政府對話、調節糾紛、堤防歲修、應付攤派、抗洪救災還要打發軍匪,少不得合眾結成幫會,選出主事會首。八大幫又公推總會首一人,順時應變,主持公道。如江口鎮的總會首就曾由山西富商張容軒擔任,人稱張五爺。他既是山陝幫會首又是全鎮八大行幫總會首。他的兒子張信業,還一度出任枝江縣的縣長。
商會會長一般任期一年,到屆合議改選,連選連任。有了商會壓陣,枝江各大集鎮呈現有序發展或日可持續發展的盛況。一般評價,民國時期的枝江縣內一百裏洲消費熱,江口商戶多,董市產業大。日寇侵占董市時,設立軍事區,驅趕幾十戶平民搬遷,這幾十戶人家計數百人無家可歸,一同搬到一位叫時伯弼的商人家中暫住,樓上樓下居然寬闊有餘,時先生收留這幾十戶人家一住就是近五年,可見此地富商房屋之巨。
江口武漢幫,會首晏老先生,其子名叫晏子為,後來回憶道一清末民初,江邊常停靠數百船隻,港口裏停滿時,要在江中拋錨候當。鎮郊外,白天就能聽到市場的人潮聲,晚間鎮上燈火一片通紅。裝棉花人川的多是大型樓船,早期沒有機械打包時,靠人工踩包。為了裝載結實,要將花包擠緊,日夜三班踩包的號子聲不絕於耳。裝量超過沙市。下花時,力行先將花包運到岸邊,數量多了就沿街擺放,以致滿街通白。這樣的花行有30多家。到民國中期,棉花的貿易量一年一鎮可高達8萬多擔。糧行米業多達80多家,大一些的也有30多家,每天收購來自各縣各鄉的騾馬糧馱,一收都是百馱。土布莊的質量好,名聲遠揚周邊各省,最少也有十幾家,興盱時年銷量可達30萬匹山西人開設的錢莊和當鋪有五家,生意好得不得了。不遇災荒年景,物價變動不大,用銅幣買牛肉35文一斤,豬肉40文一斤,米200文一鬥,一塊銀元能買不少糧食。
鎮上的飯莊茶館有幾十家,一個鋪麵擺三四十張桌子,兩人抬的大飯甑子,一天可賣掉20甑。碗口冒尖的飯,跑堂的一隻膀子能端一桌!算賬總是一口清,叫人佩服。飯莊茶館當時點過菜油八角燈,名叫滿堂紅,晚上確實滿堂通亮。
除了花行米行,其他商業雜貨業都不必在官廳領帖,也就是不需要營業執照,可以自由開業,應有盡有。比如魚行,那時淤積少,水麵大,水多草豐,春夏漲水,魚群由大江入湖覓食,四鄉湖泊像葡萄串一樣多,秋冬水淺,魚群肥壯,四季都可捕撈。大江上更是漁船成群。集鎮上鮮魚蝦遍地都是,幹魚蝦就像圍糧食那樣用圍子圍屯;春汛時節,沿江有網箱綿延,捕撈天然魚苗,由魚販子轉挑到各地農村放養,也是生財之道;山西商人還從老家請來了師傅,開了萬家春汾酒廠,酒的質量特別好,汾酒的銷路很快打開,對當地酒槽坊有衝擊。隻是汾酒要窖藏,不存放不香,資金周轉比較慢。
請末時候這裏就有了森昌信局,郵遞業務很忙,還兼營洋火、洋堿、洋油,是一家買辦性質的企業,資本雄厚,和當地的商行融不到一塊兒。
這位老人為我們描繪了一幅農耕社會向商業社會轉變中的又一幅《清明上河圖》。同時,這也是傳統文化不斷融入新鮮元索的過程。對傳統首先是繼承,在繼承的基礎上交錯發展。順便說一句,這位晏子為老人是百裏洲和江口一帶第一批中國國民黨黨員,後麵還將提到他。另一位老人叫張仲甫,當時是醸酒槽坊的少東家,他對傳統商貿文化的回憶也十分有趣。這位張老先生講道。
各幫會每年要有做會活動。會上,各行幫都要供奉—位古代祖師爺,非佛即懦,非慊即道,這位祖師爺的名號就是做會的名號,商界人一聽就明白是哪行哪業在搞活動。匹百雜貨業叫做財神會,米糧業做會叫雷祖會,飲食業叫做梅翁會,酒業叫做杜康會,屠宰業叫做張飛會,鐵器業叫做老君會,木製業當然是叫做魯班會了。船舟業叫做龍王爺會。
漁業叫做哪吒會,理發的叫做羅祖會,搬運力行叫做佛祖會,可能是因為如來佛袓力氣大吧。醫藥行叫做華佗會,絲綢行叫做縲祖會,豆製行叫做淮南子會,牛馬行叫做牛神馬麵會,製秤的叫做肖估達會。我們一直弄不明白這肖估達該怎麼講。開新店設新坊的,要在這次會上請宴入幫,通曉老祖師爺行規,求得會眾承認。這樣才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也有利於監督你開業後恪守職業道德。取得幫會保護作用極大,因為幫會與地方基層政權、袍哥漢流、軍匪警吏關係錯綜複雜,許多地方政經要務,都是通過幫會、商會出麵張羅,不讓他人直接插手商戶。民國十八年有匪情棒老二,後來的土匪各部,包括國民黨十五軍的竄擾,都是行幫商會出麵對付,不使其對會員們直接插手,才沒有造成大的騷亂。民間黑勢力一漢流組織的大哥,多與商會行幫的頭麵會首有交情,遇事隻能靠幫會,一般鎮上發生糾紛,總是說:到商會講理去!很少說到政府或者去法院解決。而商會行幫則要求內部會員遵守行規,履行合約,公平買賣,不可騙人詐市。以慊家傳統思想為基礎的行規幫例與新的契約精神在民國年間合成了一片普遍的祥和誠信之風。長江中遊商界與北方的晉商、安徽的徽商一樣,經營有方,取財有道,樂善好施,很少亂來。
在我們多年來的印象裏,凡分析地主,必是殘酷地剝削貧雇農,收租院、水牢、欺男霸女,最輕也是個半夜雞叫;凡分析廠主、商人,必是奸詐無常,剝削工友,苛扣工資,延長工時,監工手中棍,惡打小童工,最後逼得農民造反,工人罷工。這不僅僅是做為分析與描繪的宣傳版,而且當成革命曆史的鐵定規律去認識,並以此來指導社會實踐。今天,我們似乎隻能說,這種宣傳和指導,有些太絕對化了。在中國傳統社會人與人的關係中,肯定有惡人,但從總體上看中國人當中能當得成田主、老板、實業家、廠長和巨商者,應是那一地區的能人。他們普遍受過儒家傳統道德教育,修養水準要高於常人。他們同時是熱愛勞動勤奮謹嚴的—族。不可想像他們都是依靠暴富黑財而成功的。善與仁,是傳統道德中最有力量的品質。我們在對百裏洲近代農商史的考察中,看到聽到査到的,大多數彌散著一層溫情脈脈的氣氛,透過這氣氛細看時,還是脈脈溫情的內容。
百裏洲上下幾大集鎮上的工人、夥汁,總有近萬人的樣子。僅董貞而言,有店員1100餘人,搬運工130餘人,從事手工業、餐飲業者200餘人,這一行在江口鎮可達上千人。圍繞其四周還有更多的紡紗織布女工、背簍販子、馱工和江上船工等等。民國期間數十年,這些人都以雖然不多伹比較穩定的工資收入維持全家生活。貨幣貶值浮動時,物價有漲落,則多以米糧實物計酬。隻要踏實肯幹,沒聽說有幹了活兒得不著錢、吃不飽飯的。除非老板破產,大夥兒一塊兒倒黴。
各家老板對待自己的人與夥計,普遍關懷和善。棉花行的秤手,土布莊的提手,牛馬行的鞭杆手,雜百業的掌櫃先生,木器行的掌墨師傅,槽榨豆糖坊的掌作師傅等等,正是他們與老板一道,決定著企業的命運興衰。他們通曉生產經營之道,經驗豐富善於實踐,熟精技能行情在胸,人人爭當老板的好幫手。有的身懷絕技,能一口清,會一秤準,在各企業中是宏揚傳統優勢,承前啟後的重要傳人。大大小小的資本家們對這類人才尤不優禮相加,乃至言聽計從。前麵提到的那位酒坊後人張仲甫先生一家,先後四代名牌不倒,經營時間至今長達140年。他家的酒坊是今日廣告遍中華的枝江大曲的前身。時至今日,這位張仲甫先生在評價他家任用的掌櫃時,依舊一往情深。張老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