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巴塘弦子(2 / 3)

製作弦胡可以說是紮西大叔的獨門絕技,整個巴塘地區,再無二家。當地政府為了保護和發展巴塘弦子,允許紮西大叔親自上山采伐適用的杜鵑木、白楊木。杜鵑木、白楊木拉回家後,先鋸成跟音筒、胡幹一樣長短的段,置於陰涼的木樓上碼好,晾上一至兩年等它徹底回性了,才可以用於製作。野山羊皮買回來後,在水中浸泡15天,蒙之前,要下大力氣揉它,揉到完全疲軟,再繃於音筒上。

弦胡最亮麗的地方還在於油漆。藏族土漆取於自然,山澗的礦石、山林樹木的油質、有色彩的樹葉、花朵,都是製作土漆的天然材料。弦胡幹頂端重彩濃墨的是藏族人民象征吉祥如意的龍頭,音筒上是流傳千百年的藏式花紋。製作好的弦胡簡直就是一件又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三十多年來,紮西大叔總結了很多寶貴經驗,使得現在的弦胡音色粗獷醇厚、柔軟綿長,很符合藏族人的欣賞習慣。三十多年來,紮西大叔製作的弦胡已有兩千多把,不僅為巴塘的弦子提供了演奏樂器,更為重要的是為保護巴塘弦子這種文化樣式作出了自己的貢獻。

在和紮西大叔聊天的空隙,我給楊景雲他們打了電話,告知他們我找到了紮西大叔。得知這個消息,他們幾個興奮不已,立刻帶上攝像機、錄音設備趕了過來。我們就在紮西家的院子裏來了個現場采訪。

紮西大叔先領我們參觀了他家樓上堆放的杜鵑木和白楊木;參觀他親手製作的大號弦胡、中號弦胡。最小號的弦胡竟然隻有手掌大小,真是精美絕倫。

弦胡

看完了這些,紮西大叔換上演出服裝,手持一把大號弦胡,在院子裏給我們表演了一段精彩的弦子。

院子裏沒有舞台,缺少了很多本該具有的層次感,背景是紮西家的老屋,藏族百姓濃鬱而樸素的生活味兒很濃。這種不是演出的演出可謂最近距離接觸,感覺比劇場舞台效果溫馨很多。

紮西跳的這段弦子,曲調一點不比我在城裏聽到的流行歌曲的曲調遜色——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日光朗朗的早上、在遠離塵世的藏地高原重重大山深處。聽著紮西拉出來的曲調,我的心就像一部閑置許久的書被音樂的空穀來風掀動了,幾乎把它當做碩果僅存的一幅烏托邦畫麵來想象了。一聽到這旋律,我立刻就快樂得不行。總覺得自己在雪域冰峰腳下舞動起來、在童話般的森林裏迷了路。

那是一種真正的頌歌,抑揚頓挫、暗合陰陽,包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樂。那是一種敘述式的詠歎,把敘事和抒情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藏族民間歌曲除了具有原生態的本質,大都是歡快、祈祝、稱頌一類的音樂或歌曲原形。很少見有悲傷離懷的音樂元素。由於擁有藏傳佛教這種高尚而純粹的信仰,藏族人並不十分看重物質生活,天生一種堅強與忍耐,對所有的痛苦折磨都能挺過去。他們持有如此的心態,凡是不痛快的事一概不願意去想,他們在精神上心理上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非常安寧,不願意讓那些醜陋的事情的真相來破壞心理上的安寧、妨礙生活的樂趣。他們不是無悲無苦,而是不以為悲、不以為苦。這些樸實而基本的生活態度,構成了藏族同胞最簡單卻又彌足珍貴的幸福。

紮西的家是個普通的藏族家庭,煙熏火燎的灶台裏木柴爆裂出火星與灰塵,斑駁的牆壁上掛著一些幹幹的玉米。紮西帶領全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讀天地之書、食五穀雜糧,夜深人靜時是否會湧出占地為主、非我莫屬的感覺?與世無爭、而又自滿自足於天地悠悠、良心淳樸、拉扯兒女、除弦子而無我快樂無比,這正是以弦子為生計的紮西所承擔的責任、付出的代價以及無意中獲得的幸福。它作為某種神秘誘惑的象征,高聳於紮西的現實生活的彼岸,青稞片片、炊煙縷縷。在滴水穿石的節奏中體現出生命的滋潤與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