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紙上的聲音 2.一生中永遠的珍藏
父親摸著我的頭死死地盯著我,他有好多好多的叮嚀,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這一切都隨著他那渾濁的老淚流了出來。
我的父親是個殘障人,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到了四十歲才娶上媳婦,就是我未曾謀麵的母親。父親雖然人啞,但是心不啞,他的勤勞與善良感動了我母親的全家,母親才下嫁與他,那時母親二十三歲。十八年過去了,父親惟一關心我的方式就是那雙眼睛,我雖然沒有感受過父親的千言萬語,但是他千變萬化的眼神給我的愛遠遠超越著一切。聽鄰居三嬸說母親是因為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了。我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讓父親體會了親人離別和喜得貴子的雙重感受,對於一個殘疾人來說,這應該是什麼樣的打擊。可是我漸漸感覺到父親對我的愛護,我知道父親一定想說:“感謝你啊!老天爺,你給了我一個可愛的孩子,雖然你對我是不公平的,但我不會讓你失望,我要把我的孩子培養成一個有出息的人。”我上小學時,父親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再加上勞累與貧窮,他顯得更老了。
有一次學校開運動會,父親來學校給我送午飯,我們班同學說他是一個又老又髒的老頭兒。我不知是恨那些同學還是怪自己沒有一個“像樣”的父親,那一刻我好傷心,飛奔出了學校。
回到家後,父親抱起了我,摸著我的頭,從此再不來學校找我。我突然間感覺到我不應該那樣對待父親,我知道我在父親的心中插了一刀,但是父親對我的愛心卻沒有絲毫減弱。
2000年,我順利考入了幼兒師範。爸爸本來是要我上高中,然後再考大學,但我不能這麼自私,爸爸老了,他沒有能力供我上大學,所以我選擇了幼師,這樣我就能早點自立給父親減輕負擔,他的手上就可以少長些老繭。無情的歲月給他帶來了滿頭的白發,我不忍心看到這些。
雖說上幼師花錢不太多,可是對於我們這樣的農民家庭來說,一年的所有收入都不夠支付,隻好向別人借了。第一年還能借到,可到了第二年就困難了。沒有來錢的門路,父親隻好去打工掙錢給我寄生活費。
去年夏天,我去爸爸打工的地方找他。一進集體宿舍就看到幾塊磚支著木板,上麵亂七八糟放滿了東西,所謂的床上隻鋪著一條破舊的毛毯,還讓別人擠到邊上睡。床頭的飯盒裏放著半個吃剩了的饅頭。看到這些,我再也忍不住了,撲在了他的懷裏:“爸爸,都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好,讓你受這麼多的苦。我不要你再受苦了,我不念書了,我要去掙錢……”
父親用他那長滿胡須的黑瘦的臉蹭了蹭我的臉,用冰涼的手給我擦著眼淚,使勁地搖著頭、眨著眼。我知道,這代表了堅決的“不”字。父親拿出了筆寫道:“不許這麼說,爸爸就是沒有念成書才受今天這苦的,沒有給你帶來幸福的生活,是爸爸沒有出息,本來你是可以上高中念大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