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974年的8月,經過我們多次努力,我終於調往他工作的水電工程局子弟中學。開始了有家的生活。
想起那個年代,有很多令人難忘的故事。我調到水電工程局子弟中學時,正是“文化大革命”後期,學生們自己解放自己,自己管理自己的無政府狀態依然沒有結束。記得當時我給初一年級上政治課。上第一堂課時,學生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當我轉身在黑板上書寫課題時,隻聽得耳邊劈裏啪啦作響,黑板兩旁飛來了幾團黃泥巴,當我轉身回頭看時,教室裏安靜極了,學生們個個坐得端端正正,不知是誰的作為,但我讀懂了他們的眼神和表情:有本事把肇事者揪出來!給另一個班上課時,教室裏亂極了,有說話的、有打鬧的、有在教室亂跑的,當我站到講台上讓他們安靜時,沒有人理會我,正在無奈時,一個學生將板凳腿卸下來,給每個學生頭上敲了一下,教室立刻安靜下來,學生們也各就各位,坐得端端正正地等待上課,那位學生給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我上課……這些都是當時批孔、批“師道尊嚴”留下的惡果。那時,知識分子是“臭老九”,學校進駐了工宣隊,有些給學生上課的都是沒有任何教學經驗、沒有任何文憑資曆的工人。想起那時對人才的摧殘,對知識的蔑視,對教師人格的無視,真是令人痛徹心扉。
與丈夫調到一起不足兩年,他又去了青藏高原,修建龍羊峽電站,我們又過起了分居兩地的生活。就這樣,我和丈夫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從黃土高原隨江河流淌到青藏高原,又從青藏高原隨江河流淌到雲貴高原,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了三十年。三十年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磨礪了我們的堅強意誌,提升了我們的思想品質,考驗了我們的忠貞愛情,鍛煉了我們方方麵麵的生活能力。應該感謝生活,感謝歲月對我們的錘煉,給予我們豐富的人生閱曆、生活感悟。
提起丈夫,我心中感到無比安全、踏實、溫暖。他性格堅毅、執著,做事有始有終;他才思敏捷、思路高遠、胸中有韜略;他善於學習、與時俱進;他為人善良、低調、不張揚;他對人大度、寬容、富有親和力……
他27歲時就從事領導工作,從工程局的團委書記到政治部主任,再到局黨委書記,從領導幾萬人的工程局黨委書記到成為幾十萬水電大軍的總領頭人,一路走來,他的艱辛,他的付出,他的成功,他的喜悅,隻有他知道,我明白。他的善良,太令人感動了。記得那還是在雲貴高原建設鴨池河電站時,他為家裏買了很多的生薑,當我叨叨嫌他買多了時,他告訴我,他看到有位老太太在寒冷的街頭擺著生薑賣,他把生薑全買了,老太太就可以回家不受凍了。有時他同我去菜市場買菜,不讓我討價還價,說農民種菜多辛苦,講什麼價,買了不就行了嘛!……那是怎樣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啊!
他的親和力也讓人動容,不管是工人、幹部、家屬,隻要有事找他,他都會耐心仔細地傾聽,有時還在小本上記記,能解決的,他一定不會拖延,不能解決的說明情況,連女兒都說,爸爸太好說話了,太把別人的事當回事了……
還值得一提的是,他沒有因職務的升遷、地位的變化而看輕對家庭的責任,對愛情的忠貞……
說這些是不是有點俗,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但我並不以為。當我們的婚姻走過四十年的裏程以後,常留在我心中讓我回味,讓我品嚐得有滋有味、經久不衰的還就是這些。
今後的日子,我們就是回味著年輕時的愛情,品嚐著老年時的親情,他把我放在手心裏,我把他放在心窩上,手牽著手,肩靠著肩,相互攙扶著看夕陽染紅的晚霞慢慢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