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盡管鄉村中學偏僻、閉塞、冷清,交通不便,但我始終安心那裏的教學工作。因為我們是在“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哪裏需要到哪去,哪裏艱苦哪安家”的歌聲中成長的。可以說這些歌詞已注入我們這代人的血液裏、融化到生命裏了(現代的青年人是無法理解的)。特別喜歡鄉村學校學生的淳樸、真誠和善解人意。在鄉村中學任教的四年中,我還養了三隻下蛋母雞,班裏的學生知道後,利用課餘時間替我撿來破磚舊瓦,壘起了雞舍。雞舍壘得非常科學,高大約一米二三,裏麵用木棍搭了雞架,又找來麥草鋪在牆的一角,在下方開了個小窗,雞下的蛋可以從小窗口取出。

盡管生活清貧單調,但我的內心是富有的。我有鄉村學生的友誼,有他們的關心、照顧,我也喜歡他們,想把我學到的知識傳授給他們,和他們有一種心連心的感覺。

在鄉村中學任教的四年中,使我不能忘記的還有那些知青。

那是七二年的一個早春,正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廣闊天地練紅心的高峰期。聽說城裏的學生要來連搭鄉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學校集合了全校的師生在幹涸了的河床兩邊歡迎,唱著《學習雷鋒好榜樣》、《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在等待。大約十點半左右,兩輛大卡車載著70多名男女學生經過學校門口,車上車下都在唱著同一首歌。看著那些稚嫩茫然的臉,應該在父母跟前撒嬌的十五、六歲少年,離開父母來到這舉目無親的黃土地上煉紅心,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我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替他們擔憂。

向各個生產隊分配知青時,生產隊長都不願要女孩子,那些無助的女孩子淚眼婆娑地求生產隊長收留。

知青們就住在農民家裏,有時看到他們用稚嫩的肩膀背著碩大的背簍運肥,舉著沉重的鋤頭鋤地時,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是同情、是憐憫還是關切擔心。

有時同他們交談,他們都表示要好好鍛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爭取早日返城。為達目的,他們賣力地幹著各種力不從心的農活。

記得那時的文化生活貧乏得可憐。有一次演朝鮮電影《賣花姑娘》,我和一些老師、學生步行了十五裏地去看。來回的路程將近走4個小時,好在那時年輕,不怕苦累。

到鄉村中學的第三個年頭,被推薦到省城上大學的侄子小傑,去鄉村中學看我,從省城給我背了十多斤土豆。小侄回城時,我身上隻剩下8元錢,給了小侄5元,我留下3元作生活費,加上十多斤土豆可以維持到發工資的日子。

哦!我那鄉村女教師的生活喲!

龍羊生活

每當我走在高樓林立,霓虹閃爍,車流湧動、人聲鼎沸的京城鬧市,漫步在綠樹成蔭、花香浮動、鳥兒鳴唱、溪水汩汩的山川美景,腦際會不時地浮現出飛沙走石,寸草不生的青藏歲月。我曾經在那裏工作生活了十年。

那應該是始於1978年的10月。

早在1976年初,我所工作的水電四局,已建成地處西北地區甘肅省永靖縣的劉家峽水電站。職工們又開拔轉移去海拔3000米,地處青海省西寧市西南方的龍羊峽,去修建龍羊峽水電站。龍羊峽水電站是位居黃河源頭的龍頭水電站。作為局黨委成員的丈夫,6月份就去了龍羊峽,因為上級組織要求局黨委從7月1日開始,在那裏辦公。我當時是職工子弟中學的教師,作為職工家屬留守後方。

隨著電站的開工建設,職工的開拔轉移,職工家屬也陸續進入龍羊峽工地。當時,人們把龍羊峽工地傳言得十分可怕。高寒缺氧、風沙大、紫外線強、是盡人皆知的,構不成對轉移家屬心理上的威脅。但當時盛傳著龍羊峽有1號病,後來又說有麻風病。什麼是1號病,沒有人說得清。據傳,可能是鼠疫。說傳染上這種病,人就會喪命的。當時很有一陣引起家屬們心理上的恐慌。但說歸說,傳歸傳,也沒有聽說誰染了此病喪命。進入龍羊峽工地的家屬也沒有因此而退卻止步。但當時聽了此傳言,心裏還是怯怯的,很是不安。時間不長,人們也就將此傳言忘記。到了1978年年底,剩下的少部分家屬基本上全部進入龍羊峽工地,熱火朝天地進行著龍羊峽電站的建設。我就是1978年的10月進入龍羊峽工地的。

當時的交通不十分發達,道路也不好。進入龍羊峽,途經青海省省會西寧市。我們坐著大卡車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行駛了大約5個小時,才到達西寧市。現在隻需兩個多小時。一進入西寧市,風卷著地上的雜物,沙塵撲麵而來。未進飯館羊膻味撲鼻,加之一路搖晃,暈乎乎的使人沒有一絲食欲。匆匆吃些東西又繼續趕路。

從西寧通向龍羊峽,是沒有公路可走的。汽車在幹涸了的河床上顛簸了近兩個小時,才上了青藏公路。一路上,滿目荒涼。光禿禿的楊樹和榆樹的枝幹告訴我們這裏已進入了冬季,更別說浸骨的冷風。偶爾也能看到路兩旁被沙塵掩埋露出的衰草,那是放牧牛羊的草原。也能見到零散在草原上藏民的帳篷、犛牛和羊隻、矮牆圍起的牧場……那是另一種景象——青藏高原十月的風景。

晚上8點多鍾,我們到達了目的地——龍羊峽工地。

家剛安置好,我還沒有上班,就感覺後背像被重力猛擊了似的,胸膛重重的、悶悶的,像壓著沉重的東西,呼吸不十分順暢,胸部還有點隱隱作痛,整天咳嗽,吃藥也不管用。十多天後,才有點緩解。

因為高原缺氧30%,人整天乏力,迷迷糊糊地想睡覺。稍上點陡坡,就氣喘、憋悶。好在那時年輕,隻有三十二歲,幾個月後就適應了。

龍羊峽幹旱無雨、雪,道路上的細沙土常常將整個腳掩沒。一年有半年是冬天。冬天奇冷無比,夏天紫外線經常灼傷皮膚,又疼又癢。

龍羊峽氣候的惡劣是我未曾想到的。風大時可將地麵上豆粒大的小石子卷到空中,再撲打到身上、臉上,在路上根本無法行走。單位除給前方職工發放老羊皮襖、皮褲、皮帽、棉手套外,風鏡和護耳也是必不可少的勞保用品。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身體瘦小的中小學生,都會被風刮倒從地上爬不起來的,甚至刮跑。我們的家屬區離學校大概有15—20分鍾的路程,記得有一次刮大風,我下班回家晚了一些,大部分學生都已回家。其中初一有位男學生因做值日也晚了,看到我後,他怯怯地叫了我一聲老師,我明白他怕風大刮倒他,我就拉住他,讓他緊靠著我,一起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