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 六(3 / 3)

三炮到底是三炮。換了一般人,早就腿肚子抽筋,癱軟尿褲子了,根本動也動不了步。可三炮這些年就跟刀子和垂死掙紮的牲畜打交道了。三炮知道隻要躲過它們的第一下瘋狂的猛撲,就可能找到對付它們的有利機會。三炮當即就地一個賴驢打滾。

那狼果然就撲空了。由於冰麵太滑,狼想立刻刹住前爪很不容易,就勢向前撲出好幾丈遠。三炮急忙原地站起來,穩住身子,佝下腰,兩眼盯死那狼撲出去的位置。

三炮壯膽似地對狼說:“日你娘的,瞎了你的賊眼。”

狼隻是遠遠聽著,並不跟三炮答腔。

三炮就嚷得更響亮:

“來唼來唼,你是你娘養的趕緊過來唼!”

狼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狼大概不想再聽眼前這個殺生成性的屠戶的一通謾罵了。狼謹慎地擰著身體,嗷嗷叫著,伺機要再次發動有力的進攻。狼一聲不響地站在三炮前麵,伸出裹著森森白氣的舌頭,瘦削的身體顯得十分狹長,兩側的肋條骨一棱一棱凸現出來,腹部癟癟的,好像有半年沒吃過一口東西了。

三炮衝那狼說:“把你個狼日下的,看你敢不敢過來!”

狼也定了定神,重新打量眼前這個難纏的、罵罵咧咧的屠戶,綠色眼光凶殘地跟三炮對視著。然後,它開始一步一步朝他逼來。一旦狼開始向他逼近,三炮就不能再罵了。情急中,他的雙手忽然摸索到了自己腰間的那條結實的武裝帶——這還是有一回他給人家殺豬後主家送給他的——三炮立刻從腰裏扯下那條革製的武裝帶,皮帶子有五寸來寬,關鍵是那副四方的鑹子是塊明晃晃的鋼家夥,迎著月色,一閃閃地發出銀白的一道寒光。

狼已經來到三炮跟前了。但狼有些猶豫不決,它開始左顧右盼。狼不怯三炮,可狼懼怕三炮手裏的那個發著光的物件。狼就地蹲在冰麵上,白氣從狼的鼻孔和唇齒間一絲絲鑽出來,立刻結成霜花,包裹了狼黑色的唇鼻,看上去像是被凍成一隻雪狼。

三炮早把皮帶對折過來,兩隻手各拽著兩頭,用力一拉一扯。皮帶之間就發出清脆的啪啪聲,像牧人甩響了手裏的皮鞭。

狼被怔懾住了。但狼並不想就此放棄。它在等待一個最佳的衝鋒時機。

這當間,三炮已經想好了對付狼的招數。三炮當然不能就這樣衝過去。三炮想以逸待勞,最後再反守為攻。

狼呼呼地喘息了一陣子之後,似乎也尋找到了對付敵人的最佳伎倆。狼慢慢地原地扭頭向後抹了個身,像是準備逃跑似的。哪想,這畜生卻出奇不意又猛地倒踅過身體,四爪快速助跑,最終從冰麵上呼地一下跳躍起來,速度快如閃電。

三炮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畜生會這麼快又要發動二次進攻,而且速度和氣勢咄咄逼人。但三炮手裏的皮帶也已經準備好了。狼頭衝過來的一刻,三炮手裏的東西形成了一隻很圓闊的套子,隨著瞬間的慣性,套子不偏不斜正好套在狼的頭上。而狼的牙齒也同時叼住了三炮的一隻胳膊,尖利的狼牙釘子一樣戳進肉裏。狼奮力一擺頭,三炮的襖袖就開花了,胳膊上的一片肌肉硬給撕下來,血滴滴答答落在冰上,變成一隻一隻大大小小的黑的窟窿。三炮疼得怪叫幾聲,兩手借力往回猛扯,套在狼脖子上的皮帶立刻縮小了,再縮小。

狼也跟著吱的一聲尖叫,淒厲的哀嚎聲像針芒一般刺穿了整片黑夜,然後,那聲音就徹底跟黑夜斷開了,淹沒在霜氣和月色中。

三炮顧不得汩汩冒血的傷口,照著狼的頭麵,掄起拳頭一通猛砸狂搗。光拳打還不夠,他把狼頭摁在冰上又使勁用腳踢踹,直到那匹狼倔強有力的脖子,在三炮的皮帶套裏漸漸綿軟最終失去力量,哀嗥聲也化成一絲微弱的氣流為止。

三炮腿腳一打滑,人也跟著癱軟下來了。

又過了好大工夫,三炮才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站起身來,他將奄奄一息的狼倒提起來抖了抖便扛在肩上。三炮很早以前就想弄一張上好的狼皮子,這次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不過,這晚遇見狼的事,三炮確實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起過,就連糜子和串串娘倆,也一點兒不知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