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當雙方都潰不成軍的時候,月亮才覺得沒了興趣,一扭頭回家了。

這個時候我們也醒了。我們的頭頂隻剩下一片幹淨的天空。太陽還沒有起來,黑溪門、我們的村子都在一片朦朧的晨光中安靜著。隻有我們醒來了。

大強說,媽的,也不知道打完了沒有。

拴兒說,我餓了。

張芽說,我們回去吧。

我也很想回去了。原先我覺得可能很有意思的事兒其實也沒多大意思,我想還是回去看媽回來沒有。我心裏其實很不想媽受傷,媽要傷了誰給我們煮飯啦。不管你們大人打不打架,我們要吃飯啦。後來我又突然想起爸和弟弟,他們昨晚是不是被砸傷了?會不會我走以後他們就回到屋子裏了?會不會恰好就有一塊石頭從我家房頂上砸進去,恰好砸在弟弟的身上?那麼弟弟會哭都來不及哭就死了。我被自已的想法嚇了一跳,我想我其實是很喜歡有一個弟弟的,即使是這樣的弟弟,我一開始也並不討厭。但我每一次抱他,他都拿他那雙不會轉動的眼睛瞪著我,像我什麼時候欠了他的債一樣。我想我以前肯定得罪過他,不知道是哪個時候,反正他不會認我這個姐姐的。我想他還是沒了好。爸是不能死的,爸要是死了,媽就沒男人了,媽沒男人了村長就要睡媽了。其實我也弄不懂村長睡媽跟爸睡媽有什麼不同,但我明白,村長睡了媽我就沒麵子了。村長一張毛狗臉!村長一股臭氣!他媽的馬開平!我心裏想象著馬開平那張臉湊近媽時,被我狠狠的抓了一把,一開心,我就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啥啦?他們問我。

我說,我笑馬開平哩。

你笑馬開平?馬開平在哪裏?大強問。

我說,馬開平死了,被牛角村人打死了,哈哈哈!

張芽說,你亂說吧?村長知道了要打你的。

我說,我們回去吧。

果子說,也不曉得媽回來沒有,媽說要等她喊我我才回去的。我們就都伸長了耳朵聽果子的媽媽喊果子。我們都希望他媽快點喊果子。我們等了好一陣,等來的卻是一聲雞叫。原來雞並不膽小的,我原以為我隨便踢一下腳雞都嚇得亂飛,是因為它們膽小。我說雞都不怕,雞還在叫哩,你們怕啥?果子說,媽還沒喊我哩。

你媽怎麼不出錢呢?村長說不去的可以出錢的。大強說。我爸又沒拿過錢回來,媽去哪裏有錢給村長啊。果子說。你爸為什麼不拿錢回來呢?我問。果子看看我,說,我也不曉得。於是我們都去想果子的爸為什麼不拿錢回來。孩子的思維是很淺的,我們的眼睛看著前麵,還沒想到深處心思就飄起來了,空中沒有風,我們的心思就像一片樹葉在空中搖晃著滑翔。我們的視線沿著我們的心思滑到村子的那些房頂上。我們希望在那裏看到一縷炊煙。

後來,天空發出一種青白的光,使得天地一下子全暴露在我們麵前。我們知道太陽要出來了,我們還知道太陽出來不久我們的腳下的沙土就會越來越燙,那時候我們這幾雙赤腳就會被燙得跳起來。大強說,我們要麼去黑溪山上找個洞,躲起來,要麼就回村子裏去,反正不能在這半坡呆著。但我們還是想回村子裏去。

回村的路一溜陡坡,我們一起步就刹不住車,腳板在沙泥路上敲擊出密集的鼓點,響過之處,塵煙一團一團騰起在半空,很久很久都不落下。大強跑在最前麵,在接近村子的時候他突然刹住,結果我們全撞在一起了。我們無意間看到了身後那根長長的煙尾,我們都驚叫,哇!路燃起來了!

我們一進村就各自回家。村子裏靜得有點嚇人,平時最喜歡造聲勢的狗們也都不見了。我在父母的房間裏找到了爸,爸和弟弟好好的躺在床上。弟弟還睡著,睡得死豬一樣。我突然間因為弟弟還好好的躺著而感到很失落。我說爸我們家的房子為啥沒人來砸?爸說,我也想他們來砸,但就是沒人來砸。爸的眼神在說,我他媽的等人來砸房子都等了一個晚上了。爸有這種眼神,我便不敢跟他提吃飯的事。我退出來,到灶房裏找吃的。我找到了半碗冷麵,我想這肯定是昨晚媽為弟弟留下的。管他呢,吃了再說。正吃著,媽回來了。媽好好的,隻是身上多了些土。媽看了我一眼,就往裏間去。我包著滿嘴涼絲絲的麵,跟在媽的後麵,我很想弄明白媽為啥沒有受點傷。媽進屋就坐到床邊看弟弟,我發現爸的眼神怪怪的,好象也其怪媽怎麼沒受傷。爸說,打完了?媽說,完啥呢,偷著跑回來的。媽說,挖著水了?媽說,沒哩!爸問,打了一晚上?媽說,嗯。這時候弟弟突然大哭起來,哭聲嚇得我摔了碗。幸好我家是泥地,碗沒摔爛,媽隻瞪我一眼便算了。弟弟不知受了什麼委屈,哭起來媽也哄不好。他死勁閉著眼,把全身力氣都用到嗓門上,聲音大得屋子裏都裝不下了。我急得抓起地上的麵就塞進他的嘴,這下他不哭了。原來他是餓了。

媽開始弄早飯。灶間開始彌漫一種誘人的氣味。為了能讓媽專心弄吃的,我把地上的麵條全抓起來,一根一根慢慢往弟弟嘴裏送。弟弟嘴裏吃得吧吧響,眼睛卻瞪著我,好象我正在喂他蚯蚓,這蚯蚓很好吃,但它是蚯蚓。我想,瞪就瞪吧,隻要你不哭就好。但弟弟還是很快就哭了起來,因為我家的房頂上突然響起了很恐怖聲響。因為當時很安靜,那聲音就很像是晴天的一個炸雷,把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緊接著一片嘩啦啦的瓦碎聲,兩塊青愣愣的石頭就跌到了我們麵前,一塊在床上,一塊在地上。當時我正舉著一根麵條,麵條的另一頭已經進了弟弟的嘴,我一嚇,麵條就飛不見了。弟弟這時候就哭了起來。弄不清他是被嚇哭了還是因為我弄丟了麵條,反正他哭得很帶勁兒。除了弟弟,我們全都呆著,好一會兒,媽才撿起我身邊的石頭,惹急了的兔子一樣,蹦到屋外,跳著腳問是哪個沒良心的砸我家房了,沒人應。我也不管弟弟了,我跟到屋外,也跳起腳喊,是哪個砸我家房子?我日你媽!仍然沒人答應,我就準備操他奶奶了。可是這時候村子裏有更響的聲音傳過來,是女人尖利的罵聲和哭聲。我聽出來了,是果子媽的聲音。我以為是果子出事了,心裏咚咚跳著往果子家趕,到了那裏才知也是房子挨了砸。原來果子回到家見不著媽,就找了些冷飯吃了。吃了飯,果子等媽回家,才發現房頂上有幾個大洞。再看地上,有好多碎瓦片兒,果子就坐到地上玩起碎瓦來。玩著玩著的,他就睡那兒了。他媽悄悄回來,心裏提防著被人看見,村長不是說不準開小差嗎?村長不是說你的命值錢別人的命也值錢嗎?果子媽一邊緊張著一邊提著心眼,走到門口又見自家門大開著,心就又提了一檔。等看到果子躺在地上,又是躺在那麼個地方,她就呱地一聲尖叫起來。她以為果子死了,被從房子上掉下的石頭砸死了,她當即就要昏過去了,眼睛閉到半的時候看到果子坐起來了,她那口氣又才回去了。回過神來的果子媽馬上就哭開了罵開了,女人都知道這樣能很快放泄心中的濁氣,她們這種時候通常都很放得開,很賣力,別的事兒她們就放不進心裏了。

果子當時很興奮,也跟著他媽大罵砸他家房子的人。他們不知道是誰砸的,但他們知道肯定是牛角村的人所為。他們罵牛角村的人,罵他們不是人養的,罵他們是狗日的是牛操的……

我說果子我家的房子也挨砸了。果子說真的?我說真的。他說那拴兒家呢大強家呢還有張芽家呢?他們家房子挨砸了沒呢?我說我們看去。他立即就高興起來,跟著我奔往拴兒的家。我們高興是對的,因為我們的村子突然間就熱鬧了起來。拴兒、大強、張芽的家都在一個大院子裏,(我們村的辦公室也在這裏,我們稱這裏叫村院子)這時候出去的人差不多都回來了,狗們也都回來了。大強家的豬圈給砸壞了,死了兩隻豬仔。有一隻豬仔的頭給砸成了肉餅。大強家的豬圈挨著村長家,村長家的灶房給砸得房頂上沒一片好瓦,灶上,鍋已成幾大塊。大強的媽和村長的女人都隻能玩和我們的母親同樣的把戲,倒是大強家的死豬和村長家的爛鍋很吸引我們。我們和很多大人一起圍在大強家的豬圈邊,看他家的母豬紅著眼睛悲傷。我們覺得那隻沒了頭的豬仔十分好玩,我們用棍子捅那一塊血乎乎的肉餅,我們把血乎乎的肉渣挑起來往別人身上扔,別人生氣了,我們就快樂得嘎嘎大笑。我們跑到村長家撿來鍋鐵,提著用石頭敲,一邊敲一邊跑,把狗們全都吸引過來了。我們敲狗們就叫,村子被我們吵得熱鬧非凡。這時候太陽已經站上了黑溪山頭,我們的村子又開始散發那種褐黃色的焦糊味。村長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大喝了一聲,好象喝的是“吵啥呢吵?!”,但果子硬說他吼的是“吵個卵啦?!”。反正村長這一聲過後我們就都沒敢再鬧了,就是正跳著腳罵人的大強媽也急忙刹車。村長說,互相都通知一聲,趕緊弄飯吃了,我們他媽的今天一定要搶到水。昨晚我們的人倒是很賣力,把他們的人傷了兩個,聽說有一個的腿都斷了,後麵還是讓人抬著回去的。但水我們沒弄著,我們的房子也給砸得稀巴爛。這架就等於白打了。

於是我急忙往家趕,我要把村長的意思趕緊告訴我媽,我不能讓我媽比別人後知道又要去打架的消息。聽大人們的口氣,好象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但管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都不能讓媽比別人後知道,最起碼不能讓我媽是最後一個知道。奔跑中,我總是追趕著一股熱烘烘的焦糊味,太陽一直不停地跟著我跑,而且它一開始就跑在我前麵,我無論怎樣使勁,都趕不上它。我很想看清太陽在這個時候是怎樣的表情,但我隻看到它一身堅硬的光芒。後來我就開始發了瘋似的昌汗,汗水在我身上流出許多奇怪的感覺,我被這種奇怪的感覺弄得老是想笑,於是我就一邊笑著一邊回到了家。我說媽又要打架了,村長說還要去打哩!當時媽正喂弟弟的飯,爸也正吃飯,媽和爸都沒理我,就好象他們早就知道這回事一樣。我很掃興,覺得自己一臉的汗水白流了。我自己盛了一碗飯來到桌邊,卻找不到吃飯時的好心情。媽和爸都不說話,好象一說話就會有什麼東西砸到頭上來一樣。我想怕什麼呢,誰還會來砸你呢,都回家弄飯吃去了。太陽也不會砸碎到我家房子上來呀。我說媽,你聽到沒有呀,村長說吃了飯又要去打了,村長說那邊的人被你們打傷了兩個,有一個的腿都斷了,還是請人抬回去的哩!村長說你們是賣了力的,但你們沒挖到水,你們的房子又被砸成稀爛,所以你們還要去打,還要去搶水……

爸突然在我的頭上敲了一下,爸說那麼大一碗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呀?你以為打架是好事兒啦?爸很凶,爸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我想如果我再說話,他就要吃掉我了。我隻好端著碗到門外,我不知道他們怎麼了,我想我還是不惹他們好。但是我還是希望等會兒能跟媽一起去黑溪門,我想白天看他們打架肯定比晚上要看得清楚。

第二仗是在太陽當頂的時候開始的,這回村長把村裏所有的能走路的大人都帶去了,牛角村的人似乎也想了到這一點,守在那裏的人也不少。看到我們的人去了,他們後備的隊伍也趕著往連黑溪門來了。兩支隊伍在太陽底下臉對著臉朝著同一個目的地趕,都怕對方搶在前麵了,腳下都盡量快著。我們村的人剛趕到,自己都沒喘勻氣就舉起了手裏的家夥。頓時,艱硬的太陽光被那些強有力的揮舞劈成一些零碎的光斑,灼熱的天空中不斷飛出太陽光碎裂的聲音和血紅色的嘶喊聲。碎裂的陽光在空中飛舞,碎裂的聲音在空中飛鳴,陽光和聲音都漸漸變成了紅色,我們的眼睛就花了。但是我們仍然不眨眼睛地瞪著那地方,父母不允許我們跟著他們,我們就搶先站到了黑溪山頂,我們那麼渴望看到的正是這樣的場景,我們誰也不願放過每一個細節。大強說得對,開頭真是很好看,後來仗打散了,就不精彩了。我們不得不伸長了脖子到處尋找有點刺激的打鬥場麵,那追趕著的,哪怕是從我們麵前過去的,我們也不感興趣。往山頂上追來的很多,一會兒是兩個,一會兒又是兩個,逃的跑不贏追的時,我們就能看到好看的了,往往是逃的正逃著,後麵的看準了就是一下,前麵的就一踉蹌,同時慘叫一聲。那種鏡頭往往使我們的心咯噔一下,滿足得好半天不知道呼吸。有一陣,我看到了我媽,我媽在追一個女人。那女人跑得不快,可媽老追不上,眼看著就要追上了還是追隨不上。我急得大喊,你快點哪!媽朝我這裏一閃眼,那女人就把媽落下了。媽站下來,準備跟我說話,後麵又有個牛角村男人追來了,我急忙叫媽快跑,媽就跑了。那分鍾我的心裏一直都熱烘烘的,喉嚨眼那兒敲打得可歡了。後來張芽突然哭了,因為她一直沒看見她爸,她說她爸肯定給給打死了。我們就有些看不起張芽,大強也沒看見他爸,但大強一點也沒減了興致。我們今天看到了我們想看的,我們滿心高興,為什麼要哭呢?張芽見我們不滿意她哭,就咬了嘴不哭了。

這時候大人們突然就不見影了,好象突然間全都化成太陽光了。太陽光可是太多了,我們的頭發都快燃起來了。我們商量還是找個陰涼地兒,不然頭發要真燃起來了怎麼辦?

我們坐到陰涼處就開始爭著說剛才自己看到的精彩場景,我們比劃著那些驚險的動著,我們模仿著那些慘烈的聲音,我們都讓自己的聲音超拔於別人的聲音,我們陶醉於自己的收獲,我們要大家分享自己的收獲,我們因為分享而快樂,我們讓笑聲像蝴蝶一樣飛在太陽底下。

後來我們又聽到了大人們的聲音,但那些聲音都很模糊,仿佛來自地下,又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大強提議我們尋著聲音去找大人,他說光等是等不來戲的,我們要去找。他還說大人們肯定藏在那些洞裏。我們便跟著大強往有洞的地方去。黑溪山上小洞很多,以前大人們以為山上那黑色的泥巴下麵是煤,就自個兒提了鋤頭去挖,挖了很深都找不到點得燃的黑泥,就把洞子留下了。我們連著找了幾個洞都沒有找到一個大人,才發現大強原來很憨,這些洞隻有進口,逃進去隻要給人堵住就隻有等到挨打了。大強卻不願承認他的憨,他說,肯定能找到,找不到的話他砍個指頭給我們熬湯喝。因為他說湯,我們都發現自己很渴,於是我們決定往一個洞的深處走。這個洞裏很潮,大強說這裏麵肯定有水。我們在發現水辶前發現了大人的新腳印,於是我們都自覺地住了聲,緊張地往深處摸。洞深處很暗,我們使勁睜眼也看不清前麵。後來我們摸到了媽和一個男人的麵前。我是在好大一會兒後才看清我媽的,我看見我媽半躺著,一個男人坐在媽的後邊,媽和那男人都瞪著眼,像兩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可後來大強硬說他看見那男人伏在我媽的胸膛上吃奶,說我媽的衣服敞開著,他都看見我媽的白奶子了。還說那男人正在脫我媽的褲子,我媽一點也沒說不願意。張芽說,那男人是她舅舅,張芽還說她也看見她舅舅在脫我媽的褲子。

為了證實大強和張芽的話,我從媽那裏討了兩巴掌揍。媽什麼也沒回答我,她揮了兩下巴掌,我的臉就腫了。

第二仗打下來,我們村的隊伍就給打垮了。按照村長的說法,我們村百分辶五十的男子受了重傷,百分辶四十五的男子受了輕傷。他說他媽的婦人倒沒傷著一個,但剩下幾個婦人能起什麼作用呢?男人都沒搶來水,婦人還能把水搶來不成?他說他媽的今年看來是要挨餓了。村長也受了傷,對手把扁擔從他的右耳劈下來,差點劈掉了他的耳朵。好的是耳朵還在,但他的右肩卻是說話聲大了都要痛的。村長的心徹底的灰了,說起話來眼睛也不放光了,硬砸砸的胡子這會兒好象也變得軟蹋蹋的了。

媽在家裏數雞蛋,數來數去都隻有十三個,爸說要不把那兩斤糖也拿去吧。媽打了兩仗都沒傷著,爸的脾氣就很好。爸一開始脾氣不好是因為恐懼,對黑溪門將要發生的打鬥的恐懼,對這場打鬥以後的日子的恐懼,因為恐懼,爸曾希望牛角村人砸我家的房子時順便把他砸死。既然兩仗打下來,女人也沒傷著,石頭從鼻子邊飛下來也沒砸著他,他就再不好意思脾氣不好了。這會兒他表現出一種對別人濃濃的關心和同情,同他的煩燥一樣,這種情緒也明明白白擺在那兒。媽說,你這人啦,就像那太陽球,啥心思都露在外麵,一動心思就要燒倒一大片人。爸說,人家傷成那樣哩,是為全村人受的傷哩。媽想了想,找出了糖。但媽說就這樣也最多隻能走兩家,然而媽是要去看那麼多家人哪。媽說看了這個不看那個不行的,別人雖然不明說,但心裏會不高興的。媽說看重傷的拿重一點,看輕傷的拿輕一點,手裏都得拿著點東西。爸說你也不是今天就要看完,今天先看大強的爸和張芽的爸,他們傷得重一點,明天再想辦法去看其它的。媽說也隻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