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來吧,到我的懷抱裏來,讓我們一起燃燒沸騰吧!”

呂玲被自己煽起來的火焰燃燒得有些暈眩,這種暈眩的感覺一直被她牢牢地抓著,天蹋下來了她也不準備放棄。其實,呂玲的手機在給她帶來心跳的同時也在冷靜地提醒著她,那便是那些找聊友的信息,它們在提醒呂玲,這是遊戲,麵對它們,呂玲隻是微微一笑,然後把它們刪去。

呂玲知道這是遊戲。

但呂玲喜歡這種遊戲。

呂玲在第五天上把自己的號碼給了對方。對方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但電話裏傳來的卻是一個吞吞吐吐的聲音,全沒了發信息時的伶利。呂玲聽得直笑。對方被呂玲笑得隻知道嗯嗯唔唔的,可把呂玲開心死了。呂玲一邊頓足一邊大笑的樣子把身邊的女友們也逗得哈哈大笑,一浪一浪的笑聲傳到對方那邊,對方說“你們笑得好開心啦”,然後也送過來一串笑聲,再接著便說他不是大樹。呂玲立刻就火了,掛了機,在女友的屋子裏轉圈圈。她很想找一個東西摔出去,摔出一種破碎的聲音,但手機卻又在女友的床上哇哇亂叫起來,呂玲抓起手機,一見是剛才的號碼,差點把手機給砸了。

一種被捉弄的感覺把呂玲的心情弄得很壞,她獨自一個人跑到學校後麵去看山。山是秀山,之間由連綿的滑動的流線連著,全披著毛絨絨的綠色。眯了眼看,這些山仿佛是一群千姿百態的綠色綿羊。呂玲剛來這裏就給這裏的山吸引住了,驚喜得免子般蹦來蹦去,讓同事們笑了好一陣。呂玲沒管同事們的笑,從家裏背來個相機跑進山裏照了很多相片,回來關在屋子裏著迷了很久。後來,她好像是給其他什麼事情拖住了,或許是那山已經沒吸引力了,反正,她再也不把雙休日往那裏拋撒了。

這會兒再來看這些山,呂玲找的是那種找知已傾訴的感覺。呂玲對山說:人怎麼這麼討厭?山對呂玲說:因為人有一顆浮躁的心。呂玲說:他們為什麼要捉弄我?山說:因為你也有一顆浮躁的心。

呂玲回來時給女友們帶回一把酸酸草,她洗了,摘下小片小片的梅花形葉片吃給女友們看。見她吃得很香,女友們便搶過去嚐,可她們酸得腮幫子直痙攣。瞧著她們擠眉皺眼張大嘴巴的怪樣,呂玲開心得頭發裏都在冒泡泡,她說,你們吃不下酸酸草,因為你們的心很浮躁。說過以後呂玲哼唱著歌兒回到寢室,正碰上手機響。呂玲睃了一眼寫字台上的手機,顯示屏告訴她有8個新信息。呂玲想了想,還是決心不理這些信息,去看螞蟻了。她發現螞蟻們雖然隊伍很亂,方向卻是一致的,她沿著螞蟻奔跑的方向找到了它們奔跑的原因,原來螞蟻看準了呂玲的那瓶蜂蜜,那瓶蜂蜜在屋角的一張書桌上站著,螞蟻們源源不斷地奔向蜂蜜,然後淹死在蜂蜜裏。蜂蜜瓶是旋緊了的,而且後來螞蟻們應該透過玻璃看到瓶裏已經死去的夥伴,這些都應該讓它們望而卻步的,可它們卻執著地爬上玻璃瓶,千方百計地鑽進瓶中,死到蜜糖裏。它們瘋狂地追求一種死亡,或者說,它們因為這種死亡而瘋狂。呂玲又拿起了手機,而且打開了信息。不知道是不是螞蟻給了她什麼提示,也許並沒有誰提示,呂玲心裏哪一個地方突然一動,便改變了主意。呂玲最先讀到的是一首打油詩:小豬小豬了不起,每天睡到十點起。頓頓五碗都見底,體重沒有誰敢比,小豬小豬在哪裏?正在笑看短信息。呂玲被逗得笑岔了氣,一高興就被牽著鼻子往下看,以下全是大樹苦口婆心的解釋和道欠,嚴肅也有,風趣也有,呂玲看得既得意又愉快,於是,寒梅和大樹的故事便在呂玲的一個微笑中翻開了第二章。

季節走到這個時候本不該是雨季,可雨卻纏纏綿綿沒有個夠。玉米似乎該掛包了,秧苗也似乎該孕泡了。當然,這些都不是寒梅和大樹關心的。寒梅和大樹現在已經不僅僅滿足於信息往來,他們經常通電話,電話一打就是幾個小時。他們被對方的聲音陶醉,又用自己的聲音去陶醉對方。如果說開始他們玩的是一種“神戀”遊戲,那麼這時候他們玩的就是“聲戀”遊戲。他們在努力捕捉對方聲音裏最柔軟的東西,同時又努力在自己的聲音裏注入那種柔軟的東西。人其實就是一件響器,妙手拔妙音,他們彼此就在這種聲音的追逐中深深地沉醉。

他們約定周末在市汽車站見麵。

然而,大樹那邊連日暴雨,終於釀成洪災。大樹在抗洪時受傷,不能赴約了。消息是大樹發來的,大樹在告訴自己受傷的消息的同時還表白了自己不能赴約的傷感和無奈。寒梅立刻就把電話打過去了,她說我來看你,你給我地址。大樹說了地址。寒梅說,我去了以後該找誰?你的真實名字是什麼?大樹說,你用不著去找,我會安排好一切。

寒梅沒等到周末,於星期四請假去了大樹那邊。

寒梅趕了一整天的車,於傍晚時分到達了目的地。

寒梅在這裏看到了一個剛剛被洪水捉弄過的小鎮。鎮街上到處是黃泥,低窪的地方仍積著齊踝的水,很多人在忙著往屋外舀水。一條和小鎮擦肩而過的河,推著洶湧的濁浪一路大笑而去。

大樹的信息把寒梅引到了鎮財政所的204房間。房間裏有一張很幹淨的床,兩張紅金絲絨沙發,茶幾上還有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和一盤子鮮靈靈的桃。寫字台上放著幾本書,傑克倫敦的《毒日頭》翻到25頁放在床頭,床頭上方掛著兩件襯衣。沒有大樹。寒梅被一種神秘攥緊了心,又緊張又激動。她猜想大樹一定藏在什麼地方正看著她,說不定哪時候就突然站出來嚇她一大跳。寒梅放下包,朝屋子四麵看了看,心裏調皮地笑了一下,把門關上,又把窗簾拉嚴,覺得大樹看不到自己了,就拿了掛在牆上的襯衣看。襯衣是半新的,很普通的藍色,實在沒值得讓寒梅驚喜的地方,但寒梅感覺到了這襯衣的主人的氣味,那是一種淡淡的健康肉體的氣味。這氣味讓寒梅一陣慌亂,急忙把襯衣掛回到原處。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顯示屏告訴她:先喝了那杯牛奶,再吃一個桃,然後在屋裏等大樹來陪她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