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船夫曲——無極的荒原係列之一 第二章(2 / 3)

當時,鄭完植是基地的副主任,但是,誰都明白他肩上挑的是主任的重擔一就他個人而言,組織提拔他當副主任已經很感滿足了。他是由一營之長破格提拔為副師職參謀長的,接著又當上基地副主任。眼下主任的位子空缺,他沒有任何奢望,沒有任何私欲,他隻是自覺地要求自己多幹點工作,為數千名莊稼兵分擔點憂愁。趙南起部長離開基地後,鄭完植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有勇氣有能力把“豐產不豐收”這幾個惱人的字從嫩江基地的現實生活中鏟除掉。否則,他感到臉上無光,心有恥辱。嫩江基地要從困境中走出一層新天地,產量要上去,人心要穩定,必須與“豐產不豐收”徹底決裂!熱血滋養著鄭完植的細胞,衝擊著他的腦門!

這位管生產的副主任鬥膽提出了一個代表廣大官兵心願的、卻使有些人想都不敢想的計劃:普遍地給收割機安裝防陷裝置,同時在基地建立起第一座糧食烘幹塔。

總後勤部立即支持這一行動,並貸款數百萬元,希望烘幹塔早日在嫩江的土地上聳起。趙南起部長從京城打長途電話詢問此事的落實情況。

但是,建烘幹塔的事在基地卻遇到了一場小小的麻煩,意見一時難以統一。

鄭完植對我說,雙方都是好心,大家都希望把基地的事情辦好,這個出發點我們什麼時候都不能否認。

我很同意。後來,我在基地采訪中專門了解了此事,確實當時不大同意鄭完植的做法的同誌有他們自己的理由,有他們自己搞基地建設的思路。比如他們提出:眼下,基地的日子過得蠻緊的,一下子拿出幾百萬:元修建烘幹塔,還不如給戰士們建宿舍,戰士的宿舍太破舊了,屋內冬天還用“地火龍”取暖呢!再說,哪會年年麥收時都遇到洪澇,建個烘幹塔如果不常用,這不是太不合算了嗎?

是的,你不能說這樣的想法就是錯的,如果拿上它到群眾中去征求意見,說不定支持者還蠻多呢!

問題是,誰的設想更具有穿透雲幛的眼光?誰的好心更切合實際?能從腳下看到山頂、能從今天望到明天,這樣的設想、好心,無疑才是可取的。

“你講講你堅持自己意見的理由。”我對鄭完植說,他當時固執得很,認準了:不建起烘幹塔死不瞑目!

他對我說,從根本上講,修建烘幹塔是埋葬“靠天吃飯”的時代,這正是關心愛護戰士的體現。提高了機械化的程序,使指戰員們擺脫繁重和令人憂愁的體力勞動,大家的日子才能過得輕鬆、幸福。相反,不從根本上減輕指戰員們沉重的強體力勞動,即使住上漂亮的樓房,他們的心裏也是不會輕鬆的。更何況當時基地各農場的用電、燒煤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樓房蓋起來夜無電燈、冬無暖氣,受罪啊!

鄭完植特別強調地說,“發展生產是個係統工程,抗洪防澇是這個工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必須提早解決,下大力氣解決!”

有不同意見純屬正常現象,這一點鄭完植明白,他相信通過做工作總會取得一致看法的。使他不解甚至氣惱的是,正在引進烘幹塔的事遲遲難以拍板、定奪之時,有人在一份簡報上寫文章不指名地批判修烘幹塔。他這個人就有這個怪脾氣,你給他來硬,他也絕不軟。這期簡報給鄭完植送的是一份“動力”,他拍案而起:幹!烘幹塔建定了。

事情有點複雜了。

在這關鍵時刻,賈潤興的豁達、明朗態度使鄭完植感受到了戰友之情的溫暖,感受到了政工幹部支持的難能可貴。賈潤興1965年一入伍就在基地七場當兵,他也是地地道道地從黑土地上一步一個腳印地成長起來的,曆任戰士、連隊文書、政治幹事、組織科科長、政治部副主任、主任。1984年在他擔任基地政治部主任期間,上級送他到國防大學預科班學習,誰都明白,這標誌著賈潤興人生旅途上一個重要轉折。預科班學習二年,就可以正式上國防大學,這是培養我軍高級軍官的最高學府,人稱“將軍搖籃”。誰知,就在他從預科班畢業那年,嫩江基地已經歸屬總後勤部管轄,總後在組建基地新的領導班子時,瞄準了賈潤興這棵苗子。但是,有這樣一個事實,在當時和後來大家都承認,即:賈潤興繼續留校學習,無論從事業的需要和個人的前途看,他都會擔負更重要的工作;半途棄學回到嫩江,基地是屬於師級單位,在職務上他是要“吃虧”的。最後,組織經過再三考慮還是決定讓他回基地工作,賈潤興沒有半點猶豫,愉快地重返“北大荒”。剛回來時,上級任命他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他隻有―個想法,把學得的知識用於振興基地。生產、商人雙豐收,為部隊建設多做貢獻。豐富淵博的學識給他帶來了一副聰慧、敏銳的頭腦,當有的人為要不要引進烘幹塔而爭論不休時,他一下就看出了這場爭論的實質是關係到農場生產的發展堅持什麼方向的問題。這一天,他和鄭完植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女談了各自的想法、打算,他還特地請鄭完植給他詳細地講了引進烘幹塔的意義以及有關烘幹塔的一些技術性問題。他明白了,對鄭完植說:

“放心吧,我會盡一切力量支持你的工作。因為你幹的不是屬於你個人的工作,而是為嫩江基地辦大亊情。”

鄭完植顯得很激動,說:“賈政委,也許我要說的是不該在你麵前說的話,我們這些搞業務工作的人就需要像大樹一樣可以依靠的政工幹部。”

政治與業務有機地結緣了。盡管鄭、賈二位當時都不是基地的第一把手,但是,兩隻手緊握在一起就是力量,就有希望。這是應該記載於基地史冊的難忘的一握啊!

下麵的故事我不必再贅述了,隻要你到嫩江基地來,看一看各場那高高聳立的銀色的烘幹塔,你就會明白一切。基地的科技興農從這兒開始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也邁開了新的步伐。

我還必須說明一點:鄭、賈兩位領導不約而同地一再叮囑我,有關烘幹塔的事不要寫進文章裏,我們基地能發展到今天,這不是一兩個人的業績,而是幾代人的努力,許多老同誌都是;了汗馬功勞的。辦事情、考慮問題,各人有各人的思路,大家都是好心,都是為了基地輝煌的明天而精心地塗染著明麗的色彩-記著,千萬別給我們寫個對立麵。

我理解他們,因為他們講的都是真話。但是,我並沒有完全按照他們的意見辦,還是把烘幹塔的事寫了幾筆。我絕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意思,也不會有抬高哪一個人的打算。我隻是想告訴沒有到過嫩江的人:烘幹塔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靠天吃飯”的那一頁曆史就是這樣被“嫩江人”揭過去了。

由此,我想到了一個問題:科技興農是許多莊稼兵盼了多少年的願望,可是一旦到了真的要用機械化把人們從繁重的強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時,有些人卻變得像“葉公好龍”一樣的畏首畏尾了。為什麼?

為此,我請教了基地總農藝師黃貽玉大校。就種莊稼而言。他的技術和實踐經驗都是數得著的。全基地數他年齡最大,軍齡最長,今年58歲了,在“北大荒”從事軍農生產30年,為科技興農日夜奔波,每年都要總結出許多新的經驗。

“農業軍艦”上確實需要這樣一個探水情、觀天象的技術員。

令我驚訝和敬重的是,黃總並非科班出身,他原來隻有初中文化程度,今天能成為一個農業專家,是靠他腳踏黑土地、頂著寒暑,堅毅而持久地從莊稼地裏一步一步跋涉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