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亞運村的第一代村民 第一章(1 / 3)

第四篇亞運村的第一代村民 第一章

當我肩負著繁重的采訪任務置身在四周暴響著機械轟鳴的工地時,弄不清在哪個早晨或黃昏,我腦海裏閃現出一個強烈的感覺——亞運村裏隻有今天,為了創造明天而顯得又緊張又輕快、又沉重又多彩、又辛勞又滿足的今天。

今天,是架在昨天和明天之間的彩橋。

今天,是在中國版圖上誕生一個世人矚目的村子的搖籃。

我可以這樣肯定地說:在亞運村工地上,時間是每個建設者至高無上的客人。他們的時間觀念太強烈了!與我交談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是經過幾次相約又幾次失約的。有一個工程項目的負責人我和他約了五次,都告吹了,未談成。因為他的事情太多了,常常頭天安排得好好的,事到臨頭總是遇到預料之中的或預料之外的事情突如其來的纏著他脫不開身。第六次當他不得不咬著牙掙脫了不該掙脫的事情與我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交談時,他的無線電步話機響了七次。他很抱歉地向我說明原由。我理解他,尊重他。

的確,亞運村的建設者巴不得將一分鍾掰成兩半用,巴不得把分分秒秒焊成整塊用。

我曾經問自己:亞運村工地上的時間是什麼呢?

是奔馳的列車嗎?是航行的飛機嗎?是急行的輪船嗎?

都不全對。

它是攥在亞運村建設者手心的一句話,治天任務當天完。

似乎是有意給這句話做注釋似的!我抬頭看見一棟正在修建中的高層樓房上掛著一幅橫標,上寫:決不讓亞運會在我這裏晚點!

這話太樸實了,它是絕好的文學作品中的閃光語言。我終於找到了亞運村工地上的魂。這魂是串起一堆珠子的金絲銀線。

樸實的語言之所以無比金貴,是因為它掙脫了豪言壯語的奇彩。

決不讓亞運會晚點。每個人都是一列特別快車。

打開村門的金鑰匙

這是個常識:這十棟居民樓,與亞運村那高大宏偉的建築群相比,肯定顯得遜色多了。甚至可以說沒法比。

可是,1987年的春天,在它開工之際,卻是一個非同小可的、關係到亞運村能否存在的舉足輕重的一項工程。一點不是漫無邊際的誇張,確確實實是這麼回事。

這十棟樓位於亞運村的北端。它與亞運村保持著一定距離。我曾多次在兩者的空間地帶漫步,思索,尋找著二者的聯係。

那陣子,今日這初具規模的、壯觀的亞運村還是朝陽區大屯鄉的一片村莊和農田。第四住宅建築工程公司的隊伍開進來了,給它起名為“北小條”——因為它地處亞運村的北沿,東西走向,像一條窄窄的胡同。建築工人們望著田野裏剛剛起身的麥苗,喃喃自語:

“亞運村孕育在哪棵苗上?”

沒人回答,大家麵麵相覷。

“住四”的任務是:當年在這裏建起十棟麵積為5萬平方米的居民樓。

這決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正像後來人們形容的那樣,這是在一個困難的時間、困難的地點、打了一場困難的硬仗。

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當時“住四”同誌們肩上壓的沉重擔子。

不管怎麼說,當年要建十棟樓,是一個頑固的碉堡,也要拿下來!

開工動員大會上,總公司的領導用十分精辟的話語點明了這場硬仗的實質:

“北小條工程是打開亞運村的一把鑰匙,我們一定要拿到它!”

太形象了。當中國的大地上還沒有出現亞運村的時候,我們的建築大軍已經找到了一把打開通往亞運村大門的鑰匙,實在值得慶幸。

可不是嗎?

83公頃地麵上的農民隻有立即搬遷挪窩,亞運村的工程才能破土動工。

往哪搬?

“北小條”的十棟樓——鑰匙。

擺在“住四”麵前的重重困難是善良的人們難以想象得到的:

十個工號密集,施工現場狹窄,缺乏種種條件。概括起來是“三無一有”:無水源,無電源,無暫設堆放施工器材的臨時設施隻有一台破汽車——總公司一台不能行駛的轎子車被拖到工地做了指揮部辦公室。

還有,工地上連交通道路也沒有。

創業人的生活是清貧而樂觀的。如果磨難和艱險可以壓下工人的歌聲笑語的話,那麼中國工人階級的硬骨頭就太不爭氣了。沒有水,就由一輛水灌車每天從城裏拉水,生活、工程用水全部靠它了。誰能估算得出每一車水要給工地帶來多少歡樂!吃飯也是從城裏送來。聽,那歡快的鍋碗瓢盆交響曲,傳蕩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每一個奮戰的工人都明白:眼下的生活再艱苦也比當初大慶人住“幹打壘”好多了,因為我們畢竟有一台舊轎車可供活動,畢竟有清淩淩的京都水可以洗塵。

施工的現場飛揚著令人振奮的激情。

進工地的當天,他們就做定位楔子,沒有圖紙,便現去設計院跑圖,拿回基礎圖,趕回現場就做施工平麵布置圖。當天就放了線。經勘測處檢驗,誤差僅3毫米。勘測處的同誌驚歎:這真夠國際水平了!

幾個施工隊摞著勁兒賽:

一隊最先衝到了頭裏。他們兩天放完線,三天灌底板層,吊裝時兩天多就吊一層。速度之快是史無前例的;

西隊追上來了,而且大有超過一隊的勢頭,你稍稍打個盹,他就跑到前頭去了;

二隊也不當熊包,他們明爭先暗使勁,緊追不放,你日行千裏,咱快你一程……

孫夢蘭總經理和總公司的其他頭頭腦腦,三天兩頭就來現場,不是指手畫腳聽彙報,而是為下麵送“及時雨”,他們說,你們需要和我們研究什麼問題,需要我們給工程解決什麼困難,需要我們給你們調解哪些關係,都提出來,咱們現場拍板定案。

好,痛快!有這樣的領導,肩頭壓上千斤重擔也能跑步。“住四”的三千多人個個拳打腳踢,沒黑沒明地奮戰。有個笑話:一天,十來個小夥子在休息的間隙排隊在磅秤上過體重,結果每個人都掉了肉,掉得最多的是技術員田六祥,舍去12斤。夥伴們跟他開玩笑:“你媳婦不是嫌你胖嗎?這回沒意見了!”小田笑過後說,凡是想給媳婦減肥的同胞們,都到這兒來報到!

成績的獲得總是與付出的汗水多少成正比。1987年6月,“北小條”的三棟樓竣工交付使用。這是亞運村崛起的第一批建築物。很快,第一批農民遷入新居,騰出地方,另一部分工程上了馬;

同年9月,又有三棟樓交付使用,使更多的亞運村工程開工;

年底,所剩的四棟樓全部竣工……

嗬!我們的建設者終於得到了這把金燦燦的鑰匙。

亞運村不再渺茫,它那金鑾殿的宮門正迎著金鑰匙走來……

我在“北小條”和亞運村之間的空地上漫步,好像在尋找丟失了的什麼東西,邊走邊沉思。這是個傍晚,如火的夕陽將十棟大樓鍍成了赤紅色。工地上並沒有因為大地將要入夜而變得寧靜。相反,喧鬧聲比白天更悠遠。亞運村工地是座不夜城。

我站在陽台上遠望,遠處的燈火如點點星星映入眼簾,那是護城河岸邊的紫禁城裏的最亮的燈吧!或者是新落成的與它毗鄰的華龍街上仿古塔樓上的夜燈吧!我真為住在“北小條”的居民們榮幸,他們在這兒不僅可以觀賞亞運村的風光,還能遠眺首都的夜景。這批剛剛跨入“農轉非”行列的農民們一開始就生活在一個較高的台階上。

我在“北小條”前的空地上觀光……

太陽與月亮重新組合

當然,不是我一個人的發現了,我的同行們以及來這兒參觀的人幾乎都有這樣的感覺:亞運村的太陽格外暖,月亮格外明:甚至你還會感到,一晝夜在這兒絕不止是24小時,而是30小時、40小時,或者更多。

個中奧妙在何處?

我總算想明白了,亞運村人把所有按部就班的程序都打亂重新鉍合了。太陽與月亮不再於法定的時間、地點交替,冬與春也不必定在常規的季節分界線上變換,這裏處處呈現著令人亢奮的“搶”字,搶時間,搶空間,搶進度,搶質量,搶效益……搶是光榮,讓是可恥。搶是偉大,讓是渺小。當然,我們不能不承認這個現實:有的“搶”是帶著聲響的,盡人皆知。有的“搶”則是默默無聞的,在地下閃光。

我呢?對後者更感興趣。為無名者立碑,應該說是我們作家的一項義不容辭的任務。我在這裏用我的筆挖掘著那些在亞運村工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卻在人們頭腦裏為淺淺印象的無名者以及他們的事業。

我在工地上大步流星地穿行。

采訪夾似畫板,鋼筆是畫筆,看到、聽到、感覺到的哪怕是星星點點的閃光點,我都用隻有我自己看得懂的符號記下,誰能說這不是一幅幅畫呢?

我抬頭望望工地上空的太陽,冬日的陽光輻射得好強,地麵上哪怕陰角暗溝裏都是嘩嘩的流水聲。人聲鼎沸,整個工地在滴汗!

我的“速寫”畫,草草,匆匆,成冊。這也是“搶”……

速寫1:旅途上度過第59個生日

他在首都已經生活了59個年頭,過了58個生日,唯有這第59個生日過得有意思,不管多少年後回味起來還是有滋有味的。

1987年3月20日的清早,動力科的共產黨員李震相接到了一項火燒眉毛的任務:必須在十天內、最好是一個星期內購進一台挖土機。必須!

這不是去超級市場或商店買東西,掏出錢就可以換來你需要的東西,不是的。當時挖土機奇缺,北京沒有貨,與外省市幾個廠家聯係的結果也是一樣的回答:下半年吧,現在訂貨單位已經排成了隊,我們像用戶一樣著急。

可是,剛剛開工的亞運村工程,非得再有一台挖土機才能運轉得開!

李震相攬的是個瓷器活,他有金鋼鑽,共產黨員還有被困難鎮住的理兒麼?

他當天上午拿起電話就和他所熟悉的廠家聯係,直到快吃午飯時,電話裏才傳來了希望:“有貨,你們快來辦理提貨手續!”回話的是四川長江挖掘機廠。老李高興得心快從胸膛裏蹦出,他放下電話一拍大腿:入川!以最快的速度起程。

次日中午,李震相就登上了北京至成都的航班,同行的還有動力科的另一位同誌張謙。成都、龍昌、滬州;飛機、汽車、輪渡。日夜兼程。第三日清晨7時,巴山蜀水正在靜靜地迎接著黎明的曙光,長江挖掘機廠的工人還沒上班,老李二人已經等候在工廠大門前了。旅途的煙塵、饑餓勞累的襲撓,使他們的臉色顯得蠟黃,消瘦,好像剛從炭窯裏爬出來。

工廠一上班,他就和廠家洽談業務,隨後是試車、檢驗、簽訂購貨合同。一周後,挖土機就運到了亞運村。

值得一提的是:3月23日,也就是李震相在長江挖掘機廠試車的那天,正是他的59歲生日。不過,他是結結實實地把這個日子忘掉了。那是事後才記起來的。

速寫2:72:168

他們是在另一條戰線上默默無聞工作著的亞運村人。在亞運村一幢幢高聳的建築物上看不見他們的汗水,甚至在工地上連他們的身影也找不到。可是,在通往村裏那條條建設者踩出的小路上,他們的腳印同樣閃著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