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青藏高原之脊——青藏風景線係列之一 第二章(2 / 3)

圍著噴燈而坐的是兵站部副部長魏廣坤、汽車集團副團長白信歧、汽車集團副政委李榮池。高山反應一點也不饒過這些虔誠的老兵,應該有的反應他們都有了,一個不顯得疲憊不堪,麵容憔悴。

魏廣坤:“生也罷,熟也罷,咱們都得吃點,要不身體垮了怎麼完成任務?”

白信歧舀了一茶缸稀飯,用自製的小木筷在缸裏撈了撈,硬硬的米粒根本不與水相粘。他把這缸稀飯遞給副部長,又拿出了第二個茶缸……

原來,兵站部的三個汽車連隊將要到這兒來執行任務。這是一條新路、險路,有“進來出不去”之說。三位領導便作為先遣隊來探路。近半個月中,他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每段路都要親自踏勘、丈量,發現了40公裏的路麵極窄極險,80處擱不下汽車的兩個輪子。他們與當地軍民聯係,修寬、鋪平了公路。

荒郊野嶺,風吹日曬,再加上高山反應的折磨,使三個老家夥變得簡直像野人。

鏡頭2:他是管線團的營長,每天的活動範圍就是上下唐古拉山的100公裏地段。15年來天天如此。如果有一天腳板不在這山路上磨蹭,不見見分布在山中的戰士,他就感到失去了什麼,他就咽不下飯睡不好覺。說也怪!高山症怕他,從不沾他的身,他可以大步流星地在山坡上追趕地鼠。終於有一天,也許是他上山後的第十個年頭吧,他感到生活太單調,太枯燥,他很想見到妻子、兒子,做夢都想。可是,他們在數千裏外的四川,見不著;懷念二老雙親,可是兩位老人已經謝世,咽氣前他也不在他們身邊;他想逛逛都市的夜景,可是唐古拉山上除了風雪,還是風雪……

他煩躁過,詛咒過,沒有什麼用;伴隨他的依舊是可怕的單調。於是從某一個早晨開始,他比部隊早起床半個小時,跑步到江河源頭的橋下,衝著積雪皚皚的山峰大聲呼喊:“我——愛——高——原”!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聲音洪亮。他肆無忌憚地喊著,反正他的部屬聽不見,他們還在夢中。

每天這樣呼喊過以後,他覺得心裏很充實,日子也過得有意義了。不讓他呼喊不行,因為他心裏沉積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鏡頭3:青藏公路跨越過5700米的唐古拉山後的第一站,便是安多泵站。泵站旁邊的山坡上有一個新堆起的小墳頭,那兒長眠著副指導員張明義的不足兩歲的兒子小龍。

兵站部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來高原探親的所有小孩,都不得到格爾木以上地區去。因為前幾年發生過好幾起孩子被高山病奪去生命的悲慘事件。1990年春節前夕,張明義的愛人帶著兒子從老家來到格爾木,住在招待所等候丈夫下山過團圓年。她幾乎天天都打電話到安多,催丈夫快下來,說兒子想爸爸都快想瘋了!張明義何嚐不想早一天見到妻子、兒子?可是他不得不在電話裏如實地告訴她:“春節期間站裏沒有幹部,我恐怕暫時還下不來。”

她失望了。最失望的還是兒子小龍,他從離開家鄉那天起,就一直念叨著要見爸爸呢!

她為兒子著想,顧不得許多了,就悄悄走出招待所,站在格爾木路口攔了輛汽車,帶著小龍到了安多。

張明義自然抱怨妻子的莽撞,但是當他看到妻子那渴望見到丈夫、兒子渴求見到爸爸的眼神時,心頭的氣便消了不少。站上的戰士們也替她說話:

“副指導員,你也太少點人情味了。嫂子大老遠跑來看你,難道就為了聽你的一頓批評?再不要怨天怨地了,咱們大家歡歡客客地過年吧!”

張明義總算點了點頭,他盼望著這個年過得吉祥如意……

然而,可惡的高山反應終於還是向正在世界屋脊上過新年的小龍襲來!剛過了初一,他就發高燒,並不斷地說著胡話。張明義夫妻倆仿佛預感到孩子要發生什麼不測,趕緊找站上醫生給孩子打針,但打了針也沒用,高燒根本不退。他們又張羅著將孩子送到拉薩或格爾木去搶救,但已經來不及了……

第二天,小龍就氷遠地閉上了雙眼。

媽媽抱著孩子的屍體不放,她絕對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是真的!她對著兒子的臉,一邊哭泣一邊說:“龍兒,你沒有去,你沒有去!你睡著了,媽媽等著你醒來,你一定會醒來的!”

她把兒子的屍體整整抱了三天,也不肯放下。站上的同誌也跟著她哭了三天。

張明義的心像被甲蟲咬著了一樣疼痛,他既不相信小龍會永遠離開自己,又害怕聽見妻子以及站上同誌的那悲愴的呼喚和哭聲。他強忍著內心的痛苦,還得勸說大家要“節哀”,要上班工作。誰也不聽他的招呼,他隻得拿上鐵鍬一個人到山上去給小龍挖墓穴……

這樣的鏡頭還很多,它們留在我的腦海裏,攪得我的心裏沒有一刻平靜。

采訪兵站部副部長包楚忠時,我的心情是很沉重的。兵站部範銀瑞政委待地向我介紹過包楚忠的情況:心髒病,腦血管供血不足,高原性低血壓……

他今年44歲,在兵站部領導班子中是最年輕的,去年才從管線函園長的位置走進了副部長的辦公室。他要幹想幹的事情還很多,不少同事在他榮升副部長後羨慕地說:“鋪在包楚忠麵前的是一條彩虹路。”可是他這一身病……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有了這麼多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