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看我很動了點感情,並不像以往那樣,說我在“憶苦思甜”教訓他了,隻是眨巴著大眼,沉默不語。
這裏說的是兒時的一段心境和情感,不無偏執和痛楚。其實,煎餅,考其源流,應該說是山東人的一大發明,是我家鄉人聰明才智的結晶。其曆史,一定非常悠久。而最主要的,它可以適應和滿足不同生活水平人家的需要。不同檔次、種類的原料,都可以隨意進行攙雜、配搭,烙成不同檔次、不同口味的煎餅;而且還能提高劣質原料的可食性。比如,埋怨糝子、高粱煎餅不好吃,不做成煎餅它們就更難以下咽。實則它世世代代既養活了富人也養活了窮人。可說功德無量!
就是現在,它也極富生命力。故鄉的今天定然是富了。但我敢肯定,煎餅仍然是我家鄉人們餐桌上的一種極富特色的主食。比如用麥子加少許浸淨甜味的地瓜幹磨成糊子攤成的煎餅,越嚼越香,用小米磨成糊子攤成的煎餅,則色香味俱佳;這樣的煎餅,如果是剛從鏊子上揭下來,疊一疊,卷上一棵大蔥抹醬,那味道真可以說是“沒治了”!而糖酥小米煎餅,香脆可口,咬在嘴裏就化,其清香甜美的滋味,立時滲入你的每一根味覺神經,隨之,彌漫於全身心,綿遠悠長,數日不絕。把它用漂亮的印花紙和透明的塑料薄膜四四方方包裝起來,乃是饋贈親友的上好禮品。
它傳來天津,卻也有不小的變化。以前,在我的故鄉,無論日照市、濟南市還是青島市,市上賣的煎餅,其原料,大都是小米、小麥或大麥、山芋幹等雜糧,銷售方法也比較呆板,一般是疊成箕形或方形一羅羅論斤來賣。顧客拿回去自然可以用它卷油條、大蔥抹醬或別的什麼來吃。用一輛小推車,推著各種原料和用具,在街頭巷尾,現攤現賣,並且可以當麵卷上油條加熱,或再攤上雞蛋,事情雖然並不複雜,卻是個很好的創造。
由此我想到洋人喜歡吃的“三明治”。據說,用兩片麵包夾肉或其他食物的吃法,古已有之。到十八世紀由一位伯爵命名;更由於它製作簡便、便於攜帶、配方變化無窮,很快在歐洲大陸風行開來。現在,任何一種麵包或麵卷,無論是熱的冷的,都可以製成三明治,成為西方一般居民的日常食品了。並且幾乎出現在所有西方餐館的食譜中。同時,由於夾餡的不同和製作方法的差異,出現了各種名目的三明治,如“斯堪的納維亞三明治”、“夜總會三明治”、“勞本三明治”等等,均大受消費者的歡迎。
那麼煎餅傳到天津,有如此重大的改革和發展:改變了配料結構,改進了製作方法、銷售方式、豐富了它的口味,從而大大增強了它的活力和普及、知名度。我不敢說它會成為人們的主食,但稱之為“天津煎餅果子”,是為當地的一種著名的小吃自是當之無愧的了。
它的生命力還表現在不斷地以它的物美價廉,以它的獨特風味向外“擴大地盤”。天津的情況不必說了。北京街頭,這樣的小攤也漸漸多了起來;而且被南來北往,甚至是操吳儂軟語的食客所欣賞。每見及此,我便抑製不住心頭的高興。家鄉的煎餅,居然在京津地區有了如此良好的發展,受到如此眾多食客的歡迎,無論如何也是山東人的一份光榮。